九嬰斟酌頃刻,說道:“小王爺,依微臣之見,此事定有玄機,或不是咱們元人所為。”


    蒼鷹聽到他說“咱們元人”,若在以往,他定然大發雷霆,恨九嬰認賊作父,然而此刻聽來,心中隻是歎息,暗忖:“假的,假的,我不是漢人,我....我甚至不是凡人。我心中感想皆是偽飾,半點做不得數。”腦中胡思亂想,好不容易才平息下來。


    鐵穆耳奇道:“姨夫為何這般說?”


    九嬰說道:“小王爺身份何等尊貴,傳令下去,隻要是朝廷命官,又有誰敢不遵?更別提如此明目張膽的大肆殺人。微臣以為,或有人以此敗壞小王爺名聲,此人別有所圖,用心何其險惡?”


    鐵穆耳恍然大悟,問道:“姨夫所言甚是有理,你這般聰明,可知那人是誰?”


    九嬰答道:“必是能從中獲利之人,微臣尚需好好尋訪,務必將那人陰謀揭示明白。”


    蒼鷹心中不安,咬牙想道:“那是趙盛所為,他勾結金帳汗國的蒙人,混入中原,假借元人名義燒殺,以此激起一些降元漢將的義氣,好令元人自亂陣腳,失了民心。那可是...可是空悟遁讓他這麽做的?”但稍加思索,想起空悟遁常常教導趙盛要以德服人,以仁治國,此舉恐怕是趙盛自作主張。


    他腦中冒出一個念頭,想要將此事真相暗中告知九嬰,令這陰謀敗露,但如此一來,抗元義軍名望受損,前景便極為不利,他猶豫許久,隻得苦苦忍耐,置之不理。


    鐵穆耳又來迴走了一圈,仔細考量,忽然問道:“姨夫。你手下那位鏡先生,這些時日可曾再胡亂傷人麽?”


    蒼鷹大吃一驚,心道:“原來若施師姐的夫君果然在九嬰麾下辦事?”


    九嬰點頭道:“微臣罪該萬死,一直任由此人作惡。但他武功更勝於我。前幾日更救我與阿真性命,我...”說罷連連搖頭,麵露苦惱。蒼鷹略微推測,便知這鏡蟾定是那天與自己拚鬥激烈,令自己負傷的大高手。他想起此人。心中竟湧出一股悲傷淒涼之感,仿佛見到極親密的友人行將就木一般。他掐了掐自己皮肉,暗罵道:“蒼鷹啊蒼鷹,你的瘋病越來越厲害了,你又不認得那人,為何會這般感想?”


    鐵穆耳忽然低聲道:“姨夫,非我心狠手辣,但此人前些時日曾闖入流聲塔頂層藏寶閣,殺了我許多護衛,又不知偷走了什麽。他以為自己未留活口。但卻有一侍衛逃過一劫,將此事告發。此人說不定是敵人奸細,咱們得設法將他逮住。”


    九嬰對此也有所耳聞,神色為難,歎氣說道:“小王爺,單憑我九嬰一人,隻怕非其敵手,但鹿角大師又不在此處.....”


    鐵穆耳微微一笑,說道:“他這人瘋瘋癲癲,狂妄自大。即便有過人之能,久而久之,必生變數。而姨夫何必自謙,隻要姨夫肯出手相助。此事可謂舉手之勞。”說罷傳令道:“讓藏劍塚那幾位劍客來見我。”


    蒼鷹聽此地竟另有藏劍塚的高手,愈發小心戒備。等了片刻,有四人恭恭敬敬的走了進來,這四人臉上皆有怒容,不知是天生如此,還是遇上了極大的恨事。


    九嬰見他們四人。微覺驚訝,這四人本為鐵穆耳效力,他與鐵穆耳交好,自也與他們相熟,當即問道:“諸位肯助我一臂之力,對付那鏡先生麽?”


    其中一矮壯漢子哽咽道:“九嬰駙馬,咱們早就猜疑此人乃是咱們的大對頭,隻是他容貌與以往大不相同,咱們也無法確信,而他又與咱們一同辦事,咱們這才未對他出手。隻是今日....今日咱們有三位師兄弟外出不歸,等咱們找到他們時,已經....已經太遲了。”


    鐵穆耳與九嬰“啊”地一聲,不禁心驚,九嬰問道:“可是馬青、陶陽、呂力三位?他們....他們也遭人毒手了?”


    蒼鷹心想:“這三個惡人多行不義,自尋死路,死在老子劍下,可與那鏡蟾無關。”


    那四人紅了眼眶,神色憤恨,矮漢說道:“定是那鏡蟾出手,旁人也沒這等本事。但我見草地上全是血跡,戰況甚是猛烈,他激戰許久,定也受傷,今夜便是下手良機。”


    一高個漢子說道:“九嬰駙馬,合你我五人之力,突然襲擊,天下絕無高手能脫身,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若被這廝有了提防,今後若再要下手,那可未必逮的住他。”


    九嬰苦笑一聲,說道:“不知四位與那鏡蟾有何舊怨?為何非要殺之而後快?”


    四人先前曾對鐵穆耳說過此事,此刻便將那鏡蟾拐走本門師妹,盜走一柄寶劍之事再說一遍。九嬰情知不假,下定決心,說道:“好,那我便命人去找他,邀他至涼亭相聚,你們四人埋伏在左近,我出手偷襲此人,你們趁勢夾攻,定不能放他走了。”


    那四人盡皆大喜,連聲叫好,向鐵穆耳告退,一齊走向塔後庭院。蒼鷹待他們走遠,從空中輕飛而過,如鬼如魅,那五人全是江湖中絕頂高手,九嬰更是了得,但蒼鷹此刻功力絕俗,他們也毫無察覺。


    來到那庭院之中,四下極為開闊,月照花草,景致優美,蒼鷹藏身於樹後,默不作聲,等待那鏡蟾到來。九嬰手持酒瓶,靜坐涼亭,緩緩飲酒,蒼鷹見他酒壺精致,酒水在壺中??出聲,不由得口渴起來。藏劍塚四人也隱身暗處,嚴陣以待。


    過了許久,有一侍衛領著鏡蟾朝此走來,借著月光,蒼鷹看到此人腰佩長劍,一身黑袍,臉色發青,五官端正,與自己並不相似,隻是他眉宇間總有一股揮之不去的陰影,令他看來神秘莫測,甚是陰森。


    九嬰對那侍衛說道:“你先下去吧。”指了指亭中石凳,又道:“鏡先生,還請就坐。”


    鏡先生喉嚨中發出嗡嗡聲響,怪異萬分,朝石凳上一坐,也不說話。九嬰將酒瓶遞到鏡先生手中,說道:“此乃汾陽蜂蜜梨花酒,先生還請品嚐。”


    那鏡先生毫不遲疑,舉酒瓶喝了一大口,咕嘟咕嘟,但從頭頸到身子全數僵直不動,仿佛死屍一般。


    九嬰見他如此爽快,微覺後悔,暗想:“我為何不在酒中下毒?”但臉上露出笑容,說道:“鏡先生,這酒味道如何?”


    鏡先生終於說道:“很好。”嗓音嘶啞,那嗡嗡鼻音仍揮之不去。


    九嬰低聲道:“我找先生前來,乃是有一件要事相求,若先生能替我辦成此事,將來飛黃騰達,委實輕而易舉。”


    鏡先生問道:“什麽事?”


    九嬰說道:“此事無比艱難,若非武功當世無敵的大高手,萬萬難以成功,可正所謂‘富貴險中求’,鏡先生乃當世豪傑,勇氣過人,膽識無雙,絕不會令我失望。”


    鏡先生又問道:“什麽事?”


    九嬰眼神謹慎,湊到他耳畔道:“我要你替我捉一個武功極高的敵人,那人名叫....名叫蒼鷹,乃是叛黨之中最棘手的敵人。”


    鏡先生想也不想,當即說道:“我辦不到。”


    九嬰本是隨口胡謅,騙他失了戒備,卻不料他會一口迴絕,心下好奇,問道:“先生可是怕了?在不久之前,先生曾與那蒼鷹有過交手,莫非先生便因此心生懼意麽?”


    鏡先生神色麻木,始終唯有嘴唇再動,他又道:“我辦不到。”頓了頓,終於說道:“我今夜前來,乃是向你道別。”


    九嬰“啊”地一聲,忙道:“先生要走了?可是我怠慢了先生,令先生有所不滿?”


    鏡先生張大嘴巴,發出哈哈笑聲,但臉上肌肉卻未有一絲顫抖,他說道:“我感激你尚且不及,怎會怪你?我要從你身邊帶走一人,你莫要阻攔,我便饒你不死。”


    九嬰突然生出一股寒意,問道:“你說的那人是誰?”


    鏡先生道:“鐵穆耳。”


    九嬰聽得明白,登時大怒,喝道:“你要劫持小王爺?原來你當真是敵人奸細!”


    鏡先生笑道:“你不知我找了多久,等了多久,十幾年間,我走遍了中原所有寺廟,終於在這流聲塔的閣樓上,找到了那白麵禪師的行蹤,而鐵穆耳乃是皇族正統,唯有與他同行,方可破解那穀外迷障。”


    九嬰聽他笑聲得意,似無防備,忽然間一掌擊出,正是一招“背水一戰”,掌心發力,指尖運功,掌風如驚濤駭浪般推擊過去。鏡先生身子陡然向後飄去,快的難以辨別,倏忽再動,已將那掌力避開。九嬰見自己奮力一擊,竟被此人輕描淡寫的化解,暗自驚駭,刹那間又連連出掌,掌力如亂雨般打落,鏡先生隨手揮出,一一擋開。


    就在這時,藏劍塚四人也同時殺到,這四人乃是寒冰劍孫雪、烈火劍楊陽、醉翁劍葛藤、獵齒劍鄧虎,刹那之間,空中劍光流動,光影交織,將那鏡先生籠罩在劍刃掌力之下,那鏡先生身形一動,劍招掌法全數落空,而他來到圈外,快捷無倫的刺出數劍,劍上紜紜發聲,九嬰等五人各自驚駭,立時退開,不敢攖其鋒芒。


    寒冰劍孫雪怒道:“這是暗雷劍,你果然是那神劍宗的鏡蟾!”(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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