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燕然又不禁流淚,仿佛從地獄迴到人間,夫妻二人攙扶而起,韓霏道:“夫君,咱們迴去吧,迴帝台山去。”


    歸燕然道:“你...你真的原諒我了?”


    其實韓霏又怎能不傷心?但她自幼受韓瓊灌輸,對玄夜崇拜幾近瘋狂,歸燕然練成玄夜伏魔功第九層境界,雖未能圓滿,於她而言,卻是玄夜化身,天地間至關重要的主人,無論歸燕然做出何等錯事,她也視作理所當然,視作魔神降下的考驗。而她展現溫柔包容之態,才令歸燕然如蒙大赦,不至於當場自盡。


    她道:“此事莫要再提,隻要你歡喜,哪怕你睡遍天下窯·子的女人,我也會在家等你。”她語氣激動,胸中熱意翻湧,仿佛恨不得歸燕然當真如此,方能顯出她的虔誠忠心來。


    歸燕然心道:“她如此對我,我今後....今後絕不負她。”當真是患難之中見真情,對韓霏的喜愛感恩,直是無以複加。


    兩人牽手慢慢返迴山穀,韓霏忽道:“夫君,隻有一事,你做的不對,我不得不說你一句。”


    歸燕然忙道:“我改,我改。”


    韓霏忍俊不禁,笑道:“你乃玄夜教千年來唯一的魔神教主,卻沒半點威嚴,我雖然歡喜,但也覺得古怪。”


    歸燕然撓頭笑道:“你怎會對我這樣的人死心塌地?我也覺得好生奇怪呢。”


    韓霏搖頭道:“夫君,我聽說江兒他投入波斯明教,前往波斯了?”


    歸燕然道:“是啊,這孩子....與一位胡女結下私情,我一時心軟,便放走了他們。”


    韓霏卻有些惱了。說道:“你貴為魔神,怎能放任這等罪孽?他背棄真神,投信異端,乃是我玄夜教十惡不赦的大罪。”


    歸燕然萬料不到韓霏寬恕自己大罪,卻糾結於這等小事,稍覺不解。歉然道:“我一時失策,對不住你。”


    韓霏搖頭道:“不過夫君放心,我已妥善處置此事,過些時日,自有分曉。”


    歸燕然見她成竹在胸,不知她有何手段,但他對韓霏傾心信任,也不多問,兩人決意先向李聽雨、蒼鷹等人道別。返迴帝台山,等李若蘭消氣之後,再將她接迴玄天樓中。


    來到山穀主洞之中,見李聽雨、雪冰寒、蒼鷹等將領聚在一塊兒,神情振奮,大聲唿喊,竟似不知自己醜事,而李若蘭與莫憂卻不在人群中。


    蒼鷹見到歸燕然。微微一愣,暗想:“賢弟怎麽哭過了?蘭兒剛剛也大哭著跑開。莫非....莫非她知道燕然與安曼之事?”心中難過,自怨自艾,但立時強打精神,笑道:“賢弟,天大的好消息。”


    歸燕然道:“什麽好消息?”


    雪冰寒撫掌笑道:“韃子內亂,一位叫海都的親王反叛。忽必烈突然發兵進軍蒙古,將海都打的落花流水,逃之夭夭啦。空悟遁總軍師早料到此事,要咱們半個月後,揭竿而起。就此反他娘的。”她喜悅異常,雖是妙齡女子,仍口吐粗話,全無顧忌。


    歸燕然不通天下大局,問道:“韃子內亂,朝廷得勝,咱們又有什麽好處?”


    雪冰寒道:“這海都在窩闊台汗國權勢滔天,比汗國的大汗更有權威,如此一交戰,那窩闊台汗國必與元朝敵對,雙方兵戈一起,元帝忙於征戰,咱們豈不大可坐收漁翁之利?”


    歸燕然雖然鬱鬱不歡,但聞言也高興起來。蒼鷹卻沉吟道:“那忽必烈消息倒也靈通,似早知道海都要叛亂似的,探子說:和林那邊稍有動靜,忽必烈擺一出誘敵深入之計,頃刻間便大獲全勝。莫非空軍師在元帝與海都身邊亦有人手,挑起雙方爭端麽?”


    雪冰寒拱手道:“他未雨綢繆,似乎無事不知。我雪冰寒生平從不服人,唯獨對這位大軍師,那可真叫五體投地了。”


    蒼鷹酸酸說道:“老子也未雨綢繆,決勝千裏,你怎地也不服我?”


    雪冰寒哈哈笑道:“算你一個‘見雨綢繆,決勝十裏’,有何稀奇?老娘萬萬不服。”


    李聽雨道:“燕然孩兒,大事將至,你快些返迴帝台山去,聽候空軍師傳訊,咱們多處一齊發難,要韃子哭爹喊娘,忙不過來。”


    歸燕然與韓霏相視一笑,暗想:“這可真是巧了,咱們本就想迴去啦。”


    蒼鷹從桌上取過酒壺,倒兩杯酒,遞給歸燕然,說道:“賢弟,咱們相聚少時,又須分別,但咱們情同手足,刻骨銘心。喝這一杯酒,祝你武運昌隆、功夫越來越強。”


    歸燕然心中大動,熱血沸騰,嗚咽道:“二哥,我...”一時無言,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蒼鷹望著歸燕然,忽覺怪異,深感不安,問道:“賢弟,怎地...你...你的模樣,有些奇怪?好像...好像...”想說他與張君寶當年頗為相似,但具體像在何處,蒼鷹又說不上來,心生異感,甚是惶恐,瞧著歸燕然,似被一層陰魂不散的影子纏住似的。


    歸燕然怕他多問,涉及安曼之事,搖頭道:“大哥,事不宜遲,我不能耽擱,這便要去了。”


    李聽雨讓他去接李若蘭,但李若蘭正在氣頭上,壓根不肯見他,歸燕然無可奈何,隻得與眾人作別,雪冰寒道:“歸哥哥,你可莫要擔心,貧道有不爛之舌,可使老樹開花,枯木逢春,隻要與若蘭姐姐美言幾句,她必然消氣。”


    歸燕然誠惶誠恐,道謝幾句,與韓霏催馬疾馳而去。蒼鷹望著兩人身影隱入天邊,似被烏雲吞沒,眼神凝重,竟變得甚是肅穆。


    雪冰寒並未察覺,與眾人忙到晚間,這才得了空閑,整治小酒小菜。端向李若蘭屋中,誰料李若蘭已抱上孩子,匆匆出來,見雪冰寒捧著盤子,問道:“雪妹妹,燕然哥哥他人呢?”


    雪冰寒奇道:“你迴心轉意啦?他早走了好幾個時辰。”


    原來李若蘭先前做了一夢。夢見玄天樓空無一人,歸燕然被人斬去腦袋,倒在血泊之中,場麵可怖至極。她驚恐萬狀,猛然驚醒,想起丈夫平日種種恩愛,再無半點怨恨,急於與他相聚,便抱上孩兒。當即上路。


    雪冰寒皺眉道:“你獨自一人,又帶了孩兒,天色又晚,怎能趕路?我與你一同去吧。”


    李若蘭點頭道:“如此多謝妹妹了,快些,快些。”


    雪冰寒不知蒼鷹在哪兒,情急間也找不到他,與李若蘭牽出駿馬。縱轡而出,衝出山穀。往大道奔去。雪冰寒與李若蘭兩人皆武功絕頂,並駕齊驅,兩人聯手,便是對上歸燕然、蒼鷹等人,百招之內也未必會敗,因而也不擔心途中遇上劫匪官兵。


    奔了半個時辰。忽然見一人影站在路中,其時月光暗淡,黑黝黝的瞧不真切,兩人驚唿一聲,急忙收住韁繩。隻聽那人慘唿一聲,跌了出去,摔在路邊,身子顫動。李若蘭忙下馬查看,但四下黑暗一片,隻知是個女子,卻看不清她容貌,更不知她傷勢如何。


    雪冰寒取出火折,點亮一照,兩人都覺詫異,隻見這女子美若天仙,發絲順滑,如碧綠綢緞一般,眉毛、眼珠也全是綠色。李若蘭問道:“這位姑娘,你....你沒事吧。”


    那女子愣愣望著李若蘭,摸了摸她的臉頰,神色極為柔和,隱含疼愛之意,李若蘭心道:“莫非是個傻姑娘?又或是被咱們撞傻了?”更是不安,將她抱起,搭她脈搏,隻覺全無心跳,與死人無異,李若蘭驚唿一聲,忙道:“雪妹妹,她...她快要死了。”


    雪冰寒“咦”了一聲,走上前來,那女子一轉眼,見到雪冰寒麵容,雙目圓睜,櫻唇張大,似難以相信眼前景象。雪冰寒問道:“姑娘,姑娘?你哪裏疼痛麽?”


    那女子驀地格格直笑,身子顫動,宛若風吹柳枝一般,她一翻身,已從李若蘭懷裏脫出,指著雪冰寒,更是笑道前仰後合。


    雪冰寒怒道:“哈哈哈哈,當真好笑,原來你還能活動,功夫也甚是了得。”


    綠發女子笑道:“當然,當然,我功夫了得,你卻也不差了。血肉縱控念,可比我的金剛不壞體要強的多啦。”


    雪冰寒胸口一悶,腦中似有千萬柄利刃直刺,一顆心幾乎停跳,她抱住腦袋,大聲慘唿,喊道:“你胡說些什麽?什麽血肉縱控念?什麽金剛不壞體?”


    綠發女子道:“門主,門主,你當真什麽都忘了麽?啊,對了,對了,天機不可泄露,你也有你的毛病,哈哈,哈哈,當真好笑。”她學雪冰寒的口吻,言辭甚是調皮,但此刻卻不再大笑,神情有幾分敬畏。


    雪冰寒登時頭暈眼花,喘不過氣來,綠發女子那句話卻未聽見,已然暈厥過去。綠發女子“哎呦”一聲,做了個鬼臉,深深鞠躬,模樣甚是歉疚。


    李若蘭見她將雪冰寒氣暈,怒道:“你這瘋婆娘,用了什麽邪法?你把雪妹妹怎麽了?”


    綠發女子活動活動手腳,李若蘭見她多處受創,流血不止,似乎那一撞之下,竟令她受了極重的傷,但她頗為硬氣,非但不慘哼叫嚷,反而若無其事一般。李若蘭斟酌說道:“瘋....姑娘....”


    綠發女子道:“我叫阿青,但你若願意,便叫我娘親,不,不,叫我奶奶,祖宗,也並無不可。”


    李若蘭情急之下,咬牙喊道:“我好心問你,你恁地消遣本姑娘!給我讓開了。”


    綠發女子又笑了起來,身子一晃,夾手奪過李若蘭懷中女嬰,又抱起雪冰寒,身形一晃,霎時已在遠處。李若蘭大驚失色,心急如焚,怒道:“賊婆娘,你給我站住!”顧不得上馬,朝綠發女子追去。那綠發女子將她引離大道,反向來路直奔,李若蘭卯足全力,緊緊追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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