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鷹與雪冰寒並肩而行,見她腳步迅捷,飄然若仙,在轉瞬之間,輕身功夫已突飛猛進,心中百味雜陳,難描難述,自然笑不出來。`


    雪冰寒玉手一引,說道:“那兒有一湖泉水,咱們到那兒歇歇。”


    蒼鷹運功一探,果然如此,更是驚詫,問道:“你怎地知道?”


    雪冰寒笑道:“貧道夜觀星象,便知此地情形,區區湖水,怎能逃得過我的法眼?”


    兩人來到湖邊,尚未站穩,雪冰寒突然抱著蒼鷹,怪叫一聲,鑽入湖水之中,蒼鷹嗆了幾口水,慘叫道:“你這鬼丫頭,胡鬧些什麽?”


    雪冰寒濕漉漉的鑽了出來,嘻嘻笑道:“先弄濕身子,等會兒好辦事。”蒼鷹聽她說的胡鬧放肆,忍不住說道:“等會兒辦什麽事?我我今夜多有不便,隻怕不能遂姑娘心願。”


    雪冰寒哈哈一笑,說道:“瞧你能渾賴到幾時。”


    她順手抹去臉上醜妝,迴複絕麗姿色,她已非昔日少女,這些年出落的愈嬌美,月色朦朧之下,當真如夢如幻,似有仙霧繚繞。


    蒼鷹不敢多看,反而轉過目光,佯視湖麵,讚歎道:“這湖水當真清澈,這月亮當真好看。”


    雪冰寒怒道:“湖月再美,哪有美人要緊?你快些看看我?”


    蒼鷹笑了笑,將她攬在懷中,並不答話,雪冰寒與他緊緊相擁,也不再言語。


    蒼鷹問道:“雪丫頭,你何時會走?”


    雪冰寒低聲道:“你都知道了?你為何會知道?”


    蒼鷹麵露愧色,但雪冰寒並未看他,並不知情,隻聽蒼鷹說道:“我有許多事瞞著你,當真對不住你。”


    雪冰寒心中掀起波瀾,想起多年之前,兩人被毒蛇追咬,落入深潭。`自己露出真容,也揭穿了他蒼鷹身份,此刻情景與當年何等相似?


    她柔聲道:“當年重鑄我體內經脈之人,你你認得他麽?”


    蒼鷹心下一震。許久許久,說道:“那人那人與我關係緊密,我我仿佛他的兒子一般。”他本擔心雪冰寒會傷心落淚,甚而心驚膽顫,誰知她卻甚是平靜。


    她也不多問。隻說道:“我知道你身世非凡,能得你垂青,我歡喜至極,榮幸至極。”


    蒼鷹說道:“冰寒,那人並非好人,我我也一樣,我當年殺了許許多多的人,在飛蠅在我眼中世間凡人,與豬狗牛羊並無分別,我的豪邁、仁義、俠氣、友誼。全數是假的,我萬分虛偽,絕無真情,唯有唯有恨意彌留心中。”


    雪冰寒“嗯”了一聲,卻道:“但你卻真心愛我,這我是知道的。”語氣堅定不移,不容蒼鷹反駁。


    蒼鷹哀聲道:“雪丫頭,你什麽都不知道,當你轉變之後,你便不知自己的情意是真是假。因為你什麽都不在乎了。”


    雪冰寒微笑道:“所以你才不顧一切,不讓我悟道,不讓我轉變?你明明在乎我,在乎的要命。”


    蒼鷹心知希望渺茫。但在那個時刻,他寧願舍棄複仇,也不願讓雪冰寒領悟天道。他怎能忍受她被山海門人殺死,數十年不再見麵?他怎能容忍兩人隔閡冷漠,甚而反目成仇?李書秀狂怒覺醒,他深為欣喜;張君寶死的時候。他不曾阻止;歸燕然被玄秦催促,他也不願多管,但蒼鷹此刻才真正明白,雪冰寒不一樣,她與一切世人都不一樣。


    雪冰寒愣了半天,又道:“我決定啦,我不走了。”


    蒼鷹聞言如入夢中,半晌方才醒悟,大喜過望,將她抱起,大笑道:“你不走了?你可知自己在說些什麽?”


    雪冰寒道:“從今往後,我不再練功,不再冥想,不再打坐,不再讀經,也盡量不與人動手,金盆洗手,修身養性,最好能再變笨一些,變得與你一樣”


    蒼鷹怒道:“我怎地笨了?你如我這般聰明,早就一步登天了。`”


    雪冰寒哈哈笑道:“好好好,變得比你還要愚笨,我留在你身邊,歡歡喜喜的過太平日子。”


    蒼鷹越聽越是心驚,暗想:“她為我如此犧牲,人生又怎有樂趣?我如硬將她留在身邊,她進退兩難,困惑難解,隻怕一年半載便要瘋了。”他深知沉迷大道而不解的痛苦,絕不願雪冰寒受此折磨。


    雪冰寒驀地將小手伸入蒼鷹懷裏,輕輕一摸,將她那玉佩摸了出來,道:“蒼鷹哥哥,這玩意兒還給我吧。”


    蒼鷹立時交還,但緊盯著她的舉動,生怕她戴上玉佩之後,陡生劇變,心智沉迷,就此脫。


    雪冰寒道:“蒼鷹哥哥,我不知還能陪伴你幾年,但在這幾年之中”


    蒼鷹搶著說道:“我要全心全意的待你好,與你形影不離,你跑到哪兒,我便跟到哪兒,便是你去茅廁”


    雪冰寒笑道:“貧道乃絕色美人兒,怎會撒尿拉屎?你這人好不知趣。”


    蒼鷹聽她說的粗俗,又是感傷,又是好笑,一時又不知如何接口。


    雪冰寒道:“如那時候到來,我要你叫那飛蠅來動手殺我。”


    蒼鷹萬料不到她說出這樣的話來,身子一顫,問道:“你怎麽知道?”


    雪冰寒道:“我隱隱似有靈知,自你傳我煉化挪移之時起,我便我便覺得有人在盯著我,無論到哪兒,都擺脫不掉那人。我愛胡思亂想,猜那定是接引我入道的高人,但我決定啦,我不要旁人動手,我要那位曾救我之人賜我解脫。”


    蒼鷹想要落淚,但心腸又剛硬起來,點了點頭。


    雪冰寒又道:“他下手之時,我與他是不是還要打一架?”


    蒼鷹歎道:“多半多半如此。”


    雪冰寒笑道:“你這笨哥哥,乃是苦忍多年的純陽童子,而貧道我亦守身如玉,清清白白,到了與那飛蠅比武之前,咱們不如寬衣解帶,到床上先分個勝負如何?”


    蒼鷹被她折騰的哭笑不得。笑道:“不成!”


    雪冰寒怒道:“莫非你要老娘登仙之時,仍是個沒人要的處子麽?”


    蒼鷹怒道:“你滿腦子都是這等肮髒事,若說你能成仙,老子可萬萬不信了!你不登仙。今後日子長的很,又急個什麽?”


    兩人吵了幾句,愁悶頓消,不再掛懷,反而相視而笑。蒼鷹說道:“咱們去找香兒吧,那堡壘也不用迴了,也不用管什麽小皇帝,這就打道迴府,去江南做咱們的俗人去也。”


    雪冰寒喜道:“正合我意。”她心中忽有靈悟,摸索那玉佩,知覺玉佩中果有真氣,浩瀚如宇,卻盡數聽她調度,她唿叱一聲。霎時隻見眼前白光如雷,震耀八荒,蒼鷹莫名大駭,急忙擋在她與白光之間。


    白光凝固成形,一頭威嚴如神、純白如雪的巨虎盤踞在前。雪冰寒瑟瑟抖,顯也害怕之至,顫聲道:“為何為何會有這等妖怪?這又是什麽?”


    蒼鷹驚唿道:“虎鶴雙形?覺遠?”


    那雪虎稍稍一動,蒼鷹竟無法抗拒,見自己與雪冰寒皆已在虎背之上,那巨虎輕邁虎步。光芒閃動,轉瞬不見。


    趙盛先前見蒼鷹、雪冰寒離去,一時也感茫然,四下哭喊血灑之聲竟聽而不聞。過了片刻,聽香兒上前說道:“皇上,我要去找師父、雪姐姐啦。”


    趙盛笑道:“香兒妹妹,他們轉眼便會迴來,你四處去找,徒勞無功。不如留在此處。”香兒雖急於與兩人碰麵,但也不知兩人蹤跡,隻得作罷,心想:“師父他與雪姐姐不知又去哪兒遊玩去了,也不帶上我,好生自私自利,見色忘徒。”心中微覺嫉妒,卻也徒唿奈何。


    忽聽張覽喊道:“皇上,勞煩來此一觀,有一人似有要事稟報。”


    眾護衛擋在周圍,護送趙盛前去,趙盛走入一小木屋中,見一極為蒼老的老人坐在地上,身穿彩袍,身上須全無,不知男女,臉上皺紋濃密,幹枯消瘦,瞧來有幾分駭人。


    那老人見到趙盛,喃喃說道:“你你便是那宋朝王子麽?你便是滅我族人的兇手?”


    趙盛原本不是兇惡好殺之人,但近來屢遭變故,憑殘忍手段脫困,反而受益豐厚,故而心腸剛硬,視殺人立威為天經地義之事,聽老人責問,點頭道:“你族人作惡在先,我也是替天行道。”


    那老人不怒反笑,說道:“我我乃百世寨的枯疏巫者,我我早知咱們百世寨會有此劫,但此乃仙家旨意,我等亦不能違,但你犯此大錯,已再無迴頭餘地。我族雖滅,你將來也難圖存。”


    趙盛冷笑道:“你朝不保夕,膽子倒還不小,居然敢咒我?”


    枯疏笑道:“你們漢人有句古話:‘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天欲生變降災於人,當有三數之劫,子欲弑父,你助子為惡;下欲克上,你滅人滿門;同族紛爭,你以殺止殺。此刻三劫應驗,你今後道路,必將血流成河,屍骸鋪路,卻也更改不得了。”


    趙盛聽這老頭將自己先前經曆說的分毫不差,大驚失色,暗想:“這枯疏似有些門道。”但仍強辯道:“我本欲興兵起義,哪怕血海屍山?你雖消息靈通,但之後危言聳聽,卻也露出你卑劣麵目。來人哪,將這老賊關押起來,好生看管,我要他孤苦伶仃的活在世上,遠勝過賜他一死。”


    眾將領命,將枯疏老人綁起帶走,那枯疏老人走過營寨,見親人同胞盡數慘死,不禁嚎啕大哭,暈了過去。


    趙盛走到半路,又有人報:“皇上,有人見一道白光閃過,如天降神雷,那香兒姑娘就此不翼而飛,隻怕是被妖怪捉走了。”


    趙盛笑罵道:“這小丫頭片刻閑不住,準是去壞他師父好事去了。什麽妖怪天雷,莫要以訛傳訛。”也不在意,腳踩地上血水,穿過寨子,卻是誌得意滿,心情大好,但覺自己似生出羽翼,天下再無不可為之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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