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鷹大為震驚,心想:“小盛....小盛他也來了麽?”朝大軍後方望去,果然見一個約莫十九歲少年,身穿金甲,頭戴金冠,騎神駿棗色馬,章斧山伴在他身側,又有甲士簇擁,正緩緩從樹下走過。他想起當年與這少年共同患難之情,呆呆出神,心中無限感慨。


    他知章斧山武功極高,耳音了得,自己倒還罷了,但香兒與冬遙氣息粗重,極易被發覺,但隨即想起自己身在神農樹海之中,時有嗡嗡之響,也不怕章斧山知覺。


    周瀚海笑道:“軍師,你神機妙算,真是賽勝諸葛,早料到這雲南會生出叛亂,咱們可趁亂進軍,而明思奇會一路替咱們開道,保咱們暢通無阻麽?”


    空悟遁歎道:“我算到雲南大亂,其餘卻是天意,我眼下隻擔心莫憂公子情形,希望她未與明思奇正麵衝突。”


    周瀚海想起莫憂來,登時滿臉癡迷,他被趙盛封為兵馬總指揮使,地位崇高,自然不愁美女相伴,但每每想起莫憂容貌、韓霏端莊、蘇臨仙的絕色,至今難以忘懷。韓霏嫁於歸燕然時,他曾勃然大怒,想要找歸燕然拚命,但章斧山厲聲嗬斥,狠狠責罵他一頓,周瀚海心生沮喪,找幾位女子共度春.宵,漸漸也淡忘此事,但歸燕然這逍遙宮教主,他是自然不認的。


    眾將士魚貫而過,軍容甚是肅穆有序,蒼鷹忽見一麻臉道姑騎馬而過,他忽感一陣溫暖,心下生出感激柔情,隻恨不得跳下書去,抱住這道姑,緊緊擁在懷裏。


    那道姑正是他心中最為掛念的雪冰寒。


    雪冰寒突然轉過目光,對準蒼鷹所在樹木,蒼鷹被樹葉擋得嚴嚴實實,常人難見蹤跡。但雪冰寒卻欣喜若狂,眨眨眼,霎時紅了眼眶,抿緊嘴唇。偷偷指指胸口,朝蒼鷹做了個手勢,櫻唇稍動,作勢說道:“你平安,我便放心了。”


    蒼鷹傳音說道:“雪丫頭。你怎知我在這裏?你那玉墜.....玉墜又是什麽寶貝了?”


    雪冰寒又動口道:“你留在這裏,等大軍入城,我再來與你相會。”


    蒼鷹答應一聲,等大軍走遠,將香兒與冬遙安置在樹上,稍稍睡了一會兒,樹下忽然傳來輕唿聲,那聲音說道:“蒼鷹哥哥,你下來吧。”


    蒼鷹一招“餓虎撲食”,將雪冰寒緊緊抱住。又高高舉起,拋上拋下,雪冰寒格格輕笑,說道:“你輕點兒,輕點兒,我處.子之身,經不起折騰。”


    蒼鷹笑道:“處.子之身?那是什麽?”將雪冰寒放在地上,深深凝視許久,在她唇上輕輕一吻,雪冰寒滿臉通紅。笑得跟傻子一樣,說道:“你...你若不明白,我今晚便讓你見識...見識。”


    蒼鷹聽她說的艱難異常,仿佛要押去砍頭一般。說道:“不用,不用,老子在雲南受傷過重,最受不得刺激,你讓老子修養幾年,再榨幹老子不遲。”


    兩人一碰麵便汙.言穢.語。說些見不得人的玩笑話,正在漸入佳境,語出驚人之時,隻聽香兒喊道:“雪姐姐!你怎地也來了?為何又扮作醜臉?”


    雪冰寒一抬頭,驚得瞠目結舌,喊道:“香兒?你....你怎地變的如此漂亮了?”


    香兒聽雪冰寒這般說,這才由衷相信,驚喜之餘,紅著臉道:“我也不知道,我還沒看過自己模樣呢。”


    蒼鷹點中冬遙穴道,三人在樹上坐下,放心敘舊,蒼鷹將雲南情形大致說了,隻隱去與常軒相鬥之事,而雪冰寒則說了她來此緣由:她半路上與空悟遁等人分別,已來到九江鎮上,忽然沒來由的一陣心痛,卜卦一算,知道蒼鷹定有大兇之厄,她情急之下,如何還能忍耐?當即疾馳而出,一路朝雲南趕來。


    她孤身一人,生怕惹事耽擱,便化了醜妝,脫去道袍,女扮男裝,星夜兼程,途中恰巧遇上趙盛遠行大軍,空悟遁見到是她,便邀她同行,她知道空悟遁智計周到,更勝於自己,又有聞風觀星的本事,便隨他們一路趕來。


    蒼鷹摸出那吊墜,說道:“雪丫頭,這吊墜可是天下罕見的至寶,它又是從何處而來?”


    雪冰寒心下大奇,隻覺莫名其妙,說道:“我說過啦,這吊墜從我出生之日起,便一直戴在身上,莫非是我這清純玉女,長久貼身攜帶,體香滲入,你這老不正經的東西每天要舔上一、兩個時辰麽?我說怎地每天背脊發寒呢。”


    蒼鷹怒道:“老子何嚐舔過了?我在雲南遇上強敵,險些無法取勝,這吊墜中突然現出一柄神劍,兩三下將那人殺死,救了我一條老命。”


    雪冰寒大喜過望,一把搶過吊墜,喊道:“這是我的寶貝!我的!你休想將它據為己有!”


    蒼鷹說道:“你的就是我的,咱倆分什麽彼此?”


    雪冰寒怒道:“我身子可以給你,寶貝我得留著,正是賣身不賣寶!”


    兩人故態複萌,立時又吵鬧起來,一時諸般無恥言語不絕於耳,香兒聽得麵紅耳赤,隻覺不堪入耳,但卻又倍感溫馨,甚是喜樂。


    吵了許久,雪冰寒突然住口,愣愣望著蒼鷹,心中柔情頓起,愛念無限,撲在蒼鷹懷裏,說道:“你拿著這玉墜,我便能....便能知道你是否平安,這是我倆的緣分,嘿嘿,也是我的福分。”


    蒼鷹將她摟在懷裏,柔聲道:“雪丫頭,你答應我,從今往後,無論如何,不可再為我以身犯險,聽見了麽?若沒了你,我....我隻怕又要瘋了,這一次,隻怕永遠永遠醒不過來啦。”


    雪冰寒也不知他在說些什麽,隻是“嗯”了一聲,兩人自然而然抱在一塊兒,懶得動彈,也動彈不得,香兒在一旁看著,感動的熱淚盈眶,心中思緒萬千,難以平靜。


    第二天一早,蒼鷹易容迴鵬遠模樣。辭了雪冰寒,帶著冬遙、香兒,施展輕功,日行千裏。趕迴昆明,江堂王妃與鐵穆耳率眾臣出外迎接,見香兒與冬遙平安,眾人盡皆歡喜,又見香兒變得與冬遙一般美貌。更是大唿小叫,齊聲稱讚。


    江堂王妃問起其中原因,蒼鷹說道:“常軒為了治兩位丫頭的病,帶她們深入雪山,以妙法調理,竟令香兒姑娘肌膚蛻變,容貌變美。”


    王妃喜道:“竟有此事?那常軒功勞可著實不小,他人眼下又在何處?”


    香兒與冬遙依稀記得實情並非如此,但見蒼鷹替常軒遮掩,一時也不多言。


    蒼鷹說道:“常軒他長途跋涉之際。忽然心有所悟,寄情於山水之間,想要雲遊天下,故而一去不返,他特求我向小王爺與王妃告罪,說他這一走,隻怕永遠也不會迴來了。”


    鐵穆耳與王妃感歎一番,鐵穆耳說道:“既然你們平安無事,反賊遭剿,咱們自然要好好設宴。犒勞犒勞三位了。”


    蒼鷹不願拒卻,多生事端,便應承下來,當夜鐵穆耳在昆明設宴。邀朝中百官一齊赴會,席間舉杯痛飲,美食如山,千燈映夜,極為熱鬧喜慶。


    香兒坐在王妃身邊,受眾人恭維讚美。笑逐顏開,美如珠花,鐵穆耳本就對她心儀,此刻見她容貌,更是傾慕至極,不住與她碰杯飲酒,香兒對眾人極為友善,言辭親切,妙語連珠,眾人紛紛笑道:“王妃,你好大福氣,親女兒如花似玉,義女也是罕見的美人兒。”


    香兒舉杯飲酒,說道:“不僅人美,劍法更美,你們可要瞧瞧?”


    鐵穆耳歡唿道:“香兒妹妹要露上一手麽?咱們自然要睜大眼睛,好好瞧瞧。”


    香兒一躍而起,在空中飄過,落在廳中,手在劍鞘上一碰,長劍自行出鞘,她又隨手一抓,握住劍柄,轉動長劍,霎時亮起數十朵劍花,銀光炫目,照在眾人眼中,引起一陣驚唿喝彩。


    香兒笑道:“我師父傳的劍法,可還不僅如此!”她長劍霎時震動,長撥短打,遠拂近鎖,身子隨著長劍舞動,當真如霧裏看花,水中望月,身姿如仙如神,又稍稍一動,秀發拂過麵容,也是琵琶遮麵之美。眾人見她舞得好看,皆滿口溢美之詞,王妃與鐵穆耳心想:“她這一身武藝,比宮中大半侍衛都要強上不少,但她身份高貴,自不能一直這般舞刀弄劍,身上江湖習性,也得想法改改。”


    香兒說道:“你們拋上水果來!我切給你們分食。”


    鐵穆耳朝一侍衛點點頭,那侍衛取下一顆蘋果,拋向香兒,香兒輕叱一聲,長劍閃了幾閃,隨即橫劍一推,那蘋果迴到王妃餐盤之中,整整齊齊分成八份,每一片皆大小如一,眾人見狀,目瞪口呆,隔了許久,才響起如雷般的歡唿聲。


    她歡笑一聲,朝眾人做了個手勢,示意快拋水果上來,又有一位萬戶取出棠梨,扔了上去,香兒又是劍光如雷,將棠梨分的整齊,還到萬戶盤中。眾人用力鼓掌,一時聲如潮汐。


    蒼鷹見香兒神態狂喜,縱情享樂,心中如釋重負,暗想:“她從此與她母親住在一塊兒,我也算卸下擔子了。”


    他悄悄退開,溜出宮殿,從馬廄中取出一匹駿馬,牽著韁繩,對香兒稍覺不舍,但很快便硬起心腸,咬牙進發,一路朝西北而行,約莫半個時辰之後,他緩緩走出城門,抬頭望望月亮,正要翻身上馬,卻聽城牆上傳來急促腳步聲,似有人快步追來。


    蒼鷹側耳傾聽,麵露苦笑,很快便聽見香兒的喊聲,她氣喘籲籲的說道:“師父,你要走了?”


    蒼鷹也不迴頭,說道:“你好好照顧母親,莫忘了我教的功夫,每天總得抽出兩個時辰來練功,唯有苦練不綴,才不枉我這三年來的教導。”


    香兒大聲道:“師父,你先前見我歡喜,以為我留戀此處麽?我....我隻想哄我娘高興,稍稍盡孝罷了,師父,師父,你迴頭看看我!”


    蒼鷹微微一愣,轉過頭去,見她手忙腳亂的脫去華服,露出白嫩光滑的肌膚,又立時穿上一身樸素衣衫,正是數月前她行走江湖時的衣著,之前似已失落,但她卻又無意間找了出來。蒼鷹急道:“你別跟來,江湖無情,你還是留在皇宮中最是安全,我....我也不是什麽好人。”


    香兒穿戴整齊,將那華服往後一拋,張開雙臂,喊道:“師父,接著!”


    她閉上雙眼,麵露微笑,從城樓上一躍而下,但聞一聲驚唿,她在空中似飄了一甲子,終於安安穩穩落在一個溫暖的懷裏。她鼻子一酸,心中莫名喜悅,險些哭出聲來。


    蒼鷹怒道:“你這丫頭,當真胡鬧至極!”


    香兒嘻嘻嬌笑,說道:“你若真生我的氣,又何必來救我?”


    蒼鷹哇哇叫道:“蠢貨!蠢貨!放著榮華富貴不要,非得當老子甩不掉的尾巴,罷了!罷了!”


    香兒隨蒼鷹上馬,摟住他寬厚的背部,小腦袋牢牢貼著,心中如做美夢般平靜。


    她道:“師父,你是我的大債主,我欠你的恩情太多,唯有跟著你一輩子,方能慢慢還清。”


    蒼鷹哼了一聲,說道:“老子哪天給你找位英俊少俠,把你迷得神魂顛倒,非嫁不可,老子那些恩情,算是給你的嫁妝,你也不用還了。”


    香兒一邊微笑,一邊流淚,她道:“師父,你是傻瓜麽?你....你對旁人的恩情,從來都不奢望迴報麽?”


    蒼鷹沉默許久,說道:“我犯錯太多,罪孽太深,哪裏還敢求什麽報答?隻要旁人不來怨我,我已經謝天謝地了。別說這些沒用之事,走吧,去闖他奶奶的江湖!去受那賊老天的罰吧!”


    香兒腦袋靠在蒼鷹背上,耳聽馬蹄聲響,出神思索蒼鷹言下之意,心中一片茫然,但突然之間,她覺得自己與蒼鷹近在咫尺,再無隔閡,從而窺見了他那無窮無盡的苦難曆程。


    那不過是冰山一角,但香兒已然為之沉迷,永世難忘。


    這師徒二人,披著月紗,同騎一馬,穿過雲南樹海,消失在路的盡頭。


    ——


    第八卷 完(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蛆蠅屍海劍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失落之節操君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失落之節操君並收藏蛆蠅屍海劍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