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前,趁明思奇等人正與眾樹妖纏鬥,常軒推著香兒、冬遙穿過樹洞,跌落小坡,香兒落在地上,又將冬遙、常軒接住,隻見前方似是一座小花園,長滿奇花,遍地異草,枝葉上星星點點的閃著光芒,花園正中有一座涼亭,三座木雕,呈三位女子模樣,雕刻精巧,栩栩如生。


    忽聽又一位少女喊道:“百草哥哥,你....你怎麽受傷了?”


    那少女從花園中匆匆跑出,來到三人身前,容貌甚是秀麗,她見常軒胸口長長一道傷疤,氣若遊絲,鮮血兀自湧出,衣衫肌膚黏在一塊兒,光景慘烈,登時淚水直流。


    香兒也急的心髒幾乎炸裂,她想替常軒點穴止血,但他受傷太重,傷勢跨諸般體表穴道,尋常點穴之法,隻有適得其反,見這少女一哭,她與冬遙感同身受,哭的更加厲害了。


    常軒以極低微的聲音說道:“依米....依米妹妹,真對不住你,我把你帶到這裏,自己卻是不成了,你....你們要設法出去,千萬保重,我是沒法....再照顧你們了。”


    依米哭道:“我不要你死,你不會死的。”


    冬遙流淚道:“我舍不得你,常軒哥哥,我....你莫要離咱們而去。”


    香兒也淒聲道:“我....我就算豁出性命,也要救你,常軒哥哥,你妙手迴春,什麽病都能治,你快想想辦法,快!”


    常軒小聲道:“我....我也舍不得你們,這花園....花園乃山神洞府所在,或...或有法子救我。香兒,你在自己手上弄出些血來,在中間那女子木雕上一碰,冬遙...依米...你們把血塗在兩旁木雕上。如....如果....動作快些,我也許還有救。”


    香兒、冬遙、依米盡皆大喜,用力咬破手指,衝到木雕前頭,血塗於上,那木雕立時發光發亮,整座花園隆隆震動,花叢中光如白晝。香兒跪地歡唿道:“山神爺爺,不,山神娘娘。我求求你救救常軒哥哥,他是天下最好的人,如你救他性命,我願這輩子供奉於你。”冬遙、依米心生熱望,也依樣跪倒懇求。


    常軒忽然笑出聲來,聽來甚是歡暢,香兒心頭快慰,暗想:“常軒哥哥痊愈了麽?”迴頭去瞧,隻見常軒已盤膝坐直。麵露喜色,哪裏有半點萎靡模樣?她又驚又喜,想要上前抱住常軒,但隻覺身子沉重。如陷泥潭之中,她微覺懊惱,低頭去看,不由得低唿一聲。隻見自己雙足已被一層綠油油的樹皮裹住,那樹皮擴散而上,漫過腰部、胸口。脖子,須臾間,她已指揮不動自己身子。


    她有如墜入噩夢之中,心中驚恐,但卻無法可想。雙眼朝兩旁掃去,隱約見到冬遙、依米也如她一般,被樹皮包裹,成了兩具造型怪異的雕塑。


    她心中閃過一個念頭:“山神為了治好常軒哥哥,把...把咱們三人變成了木雕麽?這....這......先前那三座木雕,莫非也是如此?”她心頭一陣苦楚,隨即又勸慰自己:“這山神定有好心腸,咱們不過是暫且被困罷了,等....等她老人家盡興滿意之後,自然會放咱們與常軒哥哥團聚。”


    她望著常軒,她這位情郎麵帶微笑,容光煥發,朝自己走來,她心頭發熱,以為常軒要擁抱自己,卻見常軒一抬手,她身後簌簌幾聲,一個赤.裸.身子的少女朝常軒飛了過來,常軒發出一聲狂熱至喜的唿喊,身子抖個不停,將那女子摟在懷裏,在她臉上連連親吻。


    香兒見這少女容貌與自己極為相似,但皮膚比自己雪白光潔,瞧來美貌許多,她有些惱怒,想到:“這女子是哪兒來的?常軒哥哥他....他為何要抱著那女子?他不是喜歡我麽?”


    她隻覺身臨幻境,腦子亂作一團,心中氣惱,覺得受人蒙騙。隻聽常軒哭喊道:“夏兒,夏兒,我這數百年來,一直沒忘了你。你知道我經過了幾百年?吃盡多少苦頭?失望了多少迴?輪迴了多少次?殺了多少人?才終於將你救出來麽?”


    香兒突然清醒過來,想:“夏兒?這女子叫夏兒?常軒哥哥為了救她,才將我們三人引過來麽?”心中湧起極大的恐懼,頃刻間明白了自己今後的下場。常軒說那夏兒被困數百年,那自己呢?自己豈不是也要被這樹皮裹上數百年?這數百年間,自己神誌清醒,卻無法動彈,那真是生不如死的日子了。


    她想:“常軒...常軒會來救自己麽?他找到了自己真正的愛人,又怎會顧得上我?我好生愚笨,怎會看不清這人麵目?稀裏糊塗的便上了他的當?蒼鷹師父...師父說的沒錯,常軒從一開始便不懷好意,我實在太蠢,師父那些苦口婆心的話,我一句都聽不進去。師父他....他又在哪兒?他會來救我麽?”


    她明知希望渺茫,心中愈發絕望:蒼鷹被自己氣走之後,定然返迴昆明,隨後折返中原,自己此生此世,隻怕再也見不到他了。他又不是神仙,雖料得到常軒有所陰謀,又怎會想到這等怪異局麵?他也萬萬找不到這兒來。


    她又想:“他無數次救我,傳我諸般功夫,如女兒一般待我,可我卻從來沒真心敬愛過他。我是個不孝的徒兒,一直惹他生氣,如今老天爺知道此事,特來懲罰我了,我是罪有應得呀。但老天爺為什麽不殺了我?偏偏讓我被困在這裏?為何要讓我想起師父?令我加倍受到折磨?”


    在短短片刻之間,她身子僵硬,腦子卻閃過千百個念頭,痛苦悔恨,一言難盡,想要流淚,但淚水似已幹了。


    她瞧見遠處牆上裂開一洞,從中跳下一個熟悉的身影。她見那人麵容似曾相識,腦筋急轉,猛然靈光一閃,想起這人是誰來。


    他是蒼鷹師父!他本是白麵將軍,卻易容成黑臉土匪。自己這麽些年,也不曾瞧見過幾迴他的真實容貌。老天爺,她真以為自己在做夢,她此時唯有眼睛耳朵好使,心裏能有念頭,說來還真可能在做夢呢!


    她驀地感到衰弱,身子一顫,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


    常軒抱著夏兒,轉過身,麵對蒼鷹,微微一愣,隨即笑道:“你又是誰?怎會鑽到這兒來?”他此刻心情大好,得償百年夙願,也不想立即動手殺人。


    蒼鷹望向那三座木雕,認出冬遙、依米、香兒,再看亭前躺著兩具蒼老的屍體,想必是此地原先的巫女。他說道:“灰炎,原來你自始至終,隻想救這女子一人麽?”


    常軒吃了一驚,問道:“你怎會知道?你....”他打量蒼鷹衣著,立時已然明白,說道:“你是一路引他們來此的苗人,我還道這苗人怎地如此機靈,原來另有身份,別有用心。”


    蒼鷹說道:“灰炎,先前一戰,我還沒死,那這事兒便不能算完!”刹那之間,血光漫漶,蒼鷹麵容劇變,已化作飛蠅模樣,殺氣如洪水猛獸,妖魔鬼怪,朝常軒席卷而來。


    常軒萬料不到此人是這魔頭!他抱著夏兒,心中竟生出怯意,若在平時,莫說這叛徒飛蠅,便算對上覺遠、玄夜、阿青,他也毫不畏懼,但這時夏兒就在懷中,他對她愛若性命,雙方打鬥起來,隻要擦上一點兒,她立時殞命,自己如何能放開手腳?他咬一咬牙,說道:“飛蠅,你若還有半點英雄氣概,咱們便公公正正打上一場,不得傷了...傷了這女孩兒。”


    飛蠅大聲道:“我隻要殺你一人,與旁人自無關係!”


    常軒大喜,知道此人雖然奸惡,但說出話來,絕無反悔。他將夏兒放在一旁,伸手在地上一拍,泥土中長出一排樹木,將她護得嚴密,起身之後,他心中湧起無窮戰意,暗想:“我決不能敗給此人,我還要陪伴夏兒,與她永遠在一塊兒!”


    飛蠅霎時身影閃動,如光如電,手中一柄火劍斬向常軒肩膀,常軒更不抵擋,手心生出一柄木劍,反手直取飛蠅胸口,飛蠅暴喝一聲,劍招變幻,如同浩瀚星河,博大無窮,常軒奮力抵擋,單憑木劍,便將這浩浩蕩蕩的劍招全數擋住,如同巨海中一小舟般,雖然風雨飄搖,但卻始終不沉。


    飛蠅既然許下諾言,便不用無形劍氣等磅礴招式,但出劍之時,身旁仍有數十柄紅色劍芒盤旋刺擊,動向飄忽,速度快極,仿佛密密麻麻的紅線將常軒纏住。常軒身在小樹林中,無法以“天人合一”取勝,若他毫無牽掛,大可以遁入樹中,隨後潛入雲南樹海,屆時飛蠅必將重蹈覆轍,他卻寧死不退,誓要守在夏兒身前。


    激鬥之中,飛蠅喊道:“我向來視你孱弱無能,想不到竟也有幾分本事!”


    常軒笑道:“山海門中,哪有無能之輩?”手上加緊,樹枝上開花散葉,花吐粉末,粉末中蘊含淩厲真氣,刹那間將飛蠅籠罩其中,如千萬顆霹靂火彈般撞向敵人,蒼鷹迴身劍轉,劍意大盛,那花粉紛紛自行掉落,但常軒瞧出蒼鷹破綻,樹枝一振一圈,與蒼鷹火劍攪在一塊兒,兩人同時暴喝!虎地一聲,常軒樹枝被燒成粉末,乃是五行相生,以木生火之理,但飛蠅也被常軒逼退半步,紅劍消散,招式上竟輸了半籌。


    常軒士氣大振,手掌一翻,又一柄木劍在手。飛蠅怒道:“有你這婆娘在身旁,老子無法使出全力,你也太占便宜。”


    常軒笑道:“你若覺得不是時候,咱們一戰,大可延後,等上個幾十年,也不算太晚。”(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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