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鷹見那怪物模樣,隻覺遍體寒冷,難免心驚。要看書此怪將近一丈高矮,身軀肥胖,通體灰色,腦袋上並無臉麵,唯有一個滾圓大洞,邊緣血紅,內裏黑暗,身上呈灰色,遍布著人臉,盡皆愁苦絕望。


    蒼鷹暗下心驚:“這怪物從何處現身?我竟半點沒有知覺?”瞧它周遭滿是碎石,想來是先前打鬥時令石壁破損,它由此脫困衝出。他問道:“奪魂姑姑,這又是什麽東西?”


    奪魂道:“你問我?我又問誰?你別瞧我身軀怪異,我可不是不是這等怪物!”


    那窟窿怪行動頗為緩慢,慢吞吞、笨兮兮的朝蒼鷹衝來,但它過於笨拙,與其說是“衝”,不如說是“踱”,蒼鷹長劍一緊,朝那怪物刺去,那怪物身上一張人臉猛然張嘴,咬向長劍。蒼鷹長劍一挑,使出“流星劍法”,頃刻間在怪物身上刺了數十劍,招招如流星隕雨,勢大力沉,那許多人臉被長劍刺中,哇哇慘叫,噴出鮮血來。


    奪魂讚道:“好劍法!如此迅猛,力道不散,我生平從所未見。”


    蒼鷹得她稱讚,心下一喜,說道:“前輩見笑了!”閃身避開那怪物撲擊,見它行動太慢,但與先前一模一樣,自己那數十劍如泥牛入海,收效甚微,不免又有些失望。


    怪物從身上摘下一張人臉,搓成一團,朝蒼鷹扔來,那人臉出慘叫,半空中竟突然轉向,蒼鷹如何能讓它得逞?斜身一閃,那人臉落在一旁,出聲嘶力竭的哭喊。


    蒼鷹罵道:“哭有什麽用?”心中沒來由的一陣煩悶,不想與這怪物糾纏,正欲退開。奪魂突然身子顫,抽泣一聲。蒼鷹迴頭一瞧,隻見奪魂紅了雙目,神情頗為悲傷。


    那怪物似開了竅般。扯下身上人臉,一個個兒投擲過來,雖然人臉在空中亂咬亂動,但如何能擊中蒼鷹?可一旦落地。便既哭號,哭聲淒然欲絕,蒼鷹心頭越不耐,隻想扭頭就走,奪魂模樣極不對勁兒。淚水涔涔,咬緊銀牙,但偏偏又不出聲。


    蒼鷹稍稍一想,已明其理:“這怪物似吞了不少死人頭,集聚怨氣,釋放出來,能令人受苦。我不受蠱惑,是因為我乃是男子,心意堅定,又身負純陽內力。故而這法術收效甚微。而奪魂多年與死人為伍,體內陰氣深重,被這鬼吼慘叫侵擾,立時便抵受不住。若是耽擱時間久了,她氣息一亂,必受重創。”


    念及於此,他暴喝一聲,擾亂鬼叫之音,撲到那怪前頭,長劍凝力。使出紅色劍芒,當頭劈下!那怪反應遲緩,竟將腦袋湊了過來,似要看清敵人動向。蒼鷹大喜:“你自己蠢笨。倒省了我許多麻煩!”


    忽然間,那窟窿怪臉上窟窿一陣翕張,蒼鷹隻覺一股巨力黏住長劍,反而往它那窟窿中吸去,蒼鷹罵道:“找死!”運勁長劍往旁一晃,變刺為斬。橫向掠過,誰知奪魂突然一聲尖嘯,同時出手,拉住蒼鷹手臂,力氣極大,竟似鼓足全力。蒼鷹被前後夾攻,長劍拿捏不住,瞬間被吸入窟窿。


    窟窿中鏘鏘幾聲噪音,正是長劍折斷之聲,蒼鷹心中一悲,知道秘影長劍就此毀了。他與這長劍相伴多年,共患苦難,真如同知心好友一般,刹那間悲怒萬分。但他臨危不亂,反手捏住奪魂脈門,一道劈空掌擊出,借力躍開。


    奪魂尖叫道:“讓主人吃了你!吃了你!”


    蒼鷹怒道:“這臉上長屁眼的怪物又是什麽主人了?”他長劍已失,背上又留了個禍害,心中懊惱,難以言喻。本來抱著“打不贏就跑”的念頭,但此時怒火中燒,也不想跑了。一甩手,將奪魂放在一旁,反而朝那窟窿怪迎了過去。


    奪魂一落在地上,放聲大哭,眼中嘴中都流下鮮血。她先與蒼鷹惡鬥,受傷不輕,又被窟窿怪傷了心脈,此刻已支持不住。那窟窿怪仍不停將身上人臉拋出,似要與這兩人同歸於盡。


    哭聲越來越響,蒼鷹感到一陣暈乎,知道自己也頗受其害,此刻情勢危急,一咬鐵齒,轉眼來到窟窿怪麵前,雙手探入它臉上窟窿,他全身內力激蕩,使出魔音氣壁功夫,護住雙手,又將氣壁擴散出去。


    這窟窿怪臉上窟窿之中,蘊有數百年怨毒之氣,急震蕩,撕咬不休,便是金鐵錫銅入內,也會被絞得粉碎。但魔音氣壁是蛆蠅屍海劍中最精微奧妙的功夫,以氣震,震而成音,音動波生,波擾而力動山河,若以之守禦,急震之下,連攻城鐵炮也守的下來。若以之功敵,則震離血肉,殺人於無形之中。


    也是蒼鷹失落愛劍,竟由此找到了這怪物弱點,因而舍命一擊,以震對震,以氣馭氣,將窟窿中攪得天翻地覆,震動加劇,那窟窿怪抵受不住,腦袋砰地一聲炸裂開來,仰天躺倒,就此斃命。


    蒼鷹絲毫不停,俯身抱住奪魂,奪路而逃,果然如他所料,窟窿怪一死,它身上數百人臉瀕死哀歎,仿佛地震轟鳴,奪魂也隨之慘叫,鮮血狂噴。蒼鷹雙掌橫欄,又使出魔音氣壁,登時形成一圈無形氣罩,將聲波隔絕。


    氣罩之外,悲鳴如海嘯洶湧,氣罩之內,岑靜如千裏孤墳。


    兩人衝出石室,蒼鷹急忙探奪魂內息,她體內經脈與常人截然不同,但仍有跡象可尋。此刻她傷了心脈,不可輕舉妄動,隻能一邊助她順氣,一邊慢慢走迴。好在那窟窿怪已然覆滅,倒也不怕她再起意加害。而歸燕然身邊有章斧山、李若蘭等高手護衛,未必會有什麽兇險。


    奪魂橫躺在蒼鷹胸前,凝視於他,淚光晶瑩,而蒼鷹不住輸入內力,她胸口陣陣溫暖,意亂情迷之下,顫聲道:“周郎,周郎,隔了這麽多年,你終於又來找我了。”


    蒼鷹頭皮麻,仿佛被押上斷頭台一般,但不想惹她傷心,隻能悶聲不語。


    奪魂哭喊道:“當年陽悟言那那老混蛋強占我身子,你偏偏不在我身邊,我無可奈何,隻能嫁給了他,可我心意,一直未曾改變。你娶妻生子,我心都要碎了。與那老混蛋歡愛之時,我總想著你的臉。我養下一對兒女,想讓他們拜你為義父,可你偏偏不肯答應,你知道我多麽傷心麽?”


    蒼鷹隨口嘟囔一聲,心想:“這娘兒倆一般可憐,陽悟言真不是人。”


    奪魂又道:“後來陽悟言知道我心思,他惱恨我,也惱恨你,他說道:‘你既然心裏有他,便照他的法子練功吧!’他在我身上插滿金針,喂我喝毒,將我折磨的奄奄一息。我我裝作病重,趁機逃了出來,千辛萬苦找到了你,你治好了我的傷,可後來後來你又不知跑哪兒去了。”


    蒼鷹心生好奇,問道:“你你怎會變成這副模樣?”


    奪魂嚶嚶哭道:“你嫌我成了怪物,是麽?我沒法子,我也是沒法子。我得到一條線索,聽說你去了藏邊太乙山。我便遠赴,在那兒在那兒我遭受了山難,險些餓死。後來被一位怪人所救,昏迷了數月,醒來之後,便成了這副模樣了。”


    蒼鷹大驚失色,問道:“你去找太乙山,卻碰上了怪人?那怪人可是叫太乙麽?”


    奪魂道:“我怎麽知道?我在山上被凍得厲害,皮膚肌肉全數壞死,那人神通廣大,竟然將我救活,又傳了我一套心法,隨後便把我攆下山去。從此以後,我我身子便成了妖怪,要不停吃吃死人的腦子活命。”


    蒼鷹問道:“你成立的棄屍無魂派,裏頭的人各個兒也是怪胎,身子斷成兩截還能不死,被你一吞一吐,卻能化零為整,那又是什麽道理?”


    奪魂道:“你你連這都知道了?周郎,你莫要嫌棄我,為了你,我什麽都會做。我傳你一套功夫,你練成之後,若將來受了重傷,我將你吞入肚子裏,一時半會兒,你又能完好如初啦。這門功夫難練的緊,但你這般天才,定然手到擒來,毫不為難。”


    蒼鷹見她漸漸恢複精神,不願騙她,便道:“我不是你的周郎,華姑姑,你認錯人啦。”


    奪魂急道:“不,不,你定然是周郎。那魔音氣壁的功夫,除了你之外,當世之中無人會使,更別提使得那般出神入化了。你將氣壁化作銅牆鐵壁,令天地寂靜無聲,這是魔音氣壁中的‘萬馬齊喑’,當年你照看我傷勢的時候,我嫌周遭吵鬧,你使出這一招來,這世上仿佛唯有你我二人了。”


    蒼鷹暗暗苦笑:“那魔音氣壁是飛蠅傳給周行天的,老子卻成了周行天的徒弟,如此一來,老子豈不是成了自己的徒孫?其中關係,真他奶奶的一塌糊塗,亂七八糟。”


    奪魂道:“那時候,我雖然病重,但你陪在我身邊寸步不離,我倆恩愛的如同夫婦一般,那神仙般的日子,我我一輩子都忘不掉。眼下我我又躺在你懷裏啦,你依然捏著我的手,運氣助我調息。周郎,我我何等幸運,能得你如此相待?”


    蒼鷹沉吟片刻,說道:“你睡一會兒吧,我定然守在你身邊,等你睡醒之後,咱們再敘舊長歎如何?”


    奪魂微微一笑,在蒼鷹懷中沉沉睡去,蒼鷹如蒙大赦,匆匆穿室而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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