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眾人一齊大驚,朝常炎望去。雪冰寒歸燕然等人都想:“原來這位常小兄弟與段隱豹有牽連麽?”細想他一路言行,處處與眾不同,甚是可疑:他武功稀鬆平常,膽子卻大,敢於招惹蠱毒教仙劍派眾人,又敢深入這毒林瘴山中。若說他是傻子,可他才智敏捷,皆有過人之處,絕非率性行事的莽夫。


    常炎雙目圓睜,額上汗珠點點,說道:“段隱豹?段莊主為何提及此人?”段玉水逼問之下,他不複先前淡泊鎮定,語氣微微發顫。


    段玉水道:“段隱豹命你將此書重新裝訂,補齊前半冊,又有何目的?你可是段隱豹的徒弟?他他可是心生愧疚,想要補償過失了?”他暗自推想:此人手持如此要緊的經文,絕非泛泛之輩,定是段隱豹極為信任之人,隻怕他逃離神農山莊之後,又收了此人為徒。


    常炎搖頭道:“段隱豹是什麽東西?也配做我的師父?我常炎便算拜這位香兒姑娘為師,也好過拜那朝不保夕走投無路的蠢貨。”


    眾人聽他對段隱豹如此不敬,立知他絕非段隱豹的後輩徒兒,否則此人出口辱師,乃是武林中大逆不道之舉,人人唾棄不齒。又聽他說段隱豹“朝不保夕,走投無路”,知道段隱豹此刻處境定然極為不妙。


    段玉水哼了一聲,踏上一步,手掌摘落,常炎一矮身,往後一躍,身手倒也不慢,誰知段玉水驀地又變抓為拳,再變再襲,頃刻間連換五招,每一招皆又快又準,眾人眼睛一眨,隻見他掌心已罩住常炎腦門。常炎莫說躲閃,連喊叫都來不及。慕纖纖布穀等人見狀駭然,心想:“他可不僅僅毒攻了得,拳腳剛猛,這招式如此巧妙,就算他不用內力,咱們誰能破解得了?”


    如今常炎落入段玉水掌握。隻要他內力一吐,這少年立時頭骨碎裂而死。段玉水卻不下殺手,微微運功,內勁暗入常炎體內,頃刻間又收了迴來。就這麽短短一觸,段玉水已知這少年體內蘊有抗毒之力,雖然淺薄,但正是神農山莊的底子。他喝道:“你練過通血脈絡術的法門,正是神農山莊的功夫!你還敢不認麽?旁人可以走,你非得給我留下了!你若不說出段隱豹所在。我可有的是法子,讓你生不如死!”


    香兒與常炎交好,早視他為知心的朋友,此刻他身處險境,她心急如焚,怒道:“常哥哥不過是個小孩子,你這般高人。怎能欺負於他?”


    雪冰寒也氣衝衝的說道:“你也說過願賭服輸,恭送大夥兒離去,怎地出爾反爾?”韓瓊韓霏歸燕然文東流等人也紛紛斥責,說他言而無信,品德敗壞。唯獨蒼鷹呆呆站著,不發一言。冷眼旁觀。


    段玉水自知理虧,臉色微紅,但此事太過重大,單憑隻言片語,豈能放過段隱豹的下落?眾人對他喝罵,他索性充耳不聞,強自忍耐。若在平時受到這等叱罵,早就大發雷霆,除了雪冰寒之外,就算是香兒這樣的小姑娘,他也定不會輕饒,但眼下他不占理,心生愧疚,既不發火,也不退讓。


    常炎掙紮一會兒,忽然苦笑起來,說道:“段隱豹他犯了大錯,備受煎熬,越陷越深,你們要找他,可得從蒙古人那兒著手。”


    段玉水雖恨段隱豹所作所為,但內心深處,總對他懷念關切,聽常炎所言,急忙問道:“他犯了什麽錯?他被韃子捉走了麽?”


    突然之間,慘劇陡現。


    常炎霎時如發癲般抖動起來,身子抽搐,每一寸肌膚起起伏伏,似乎之下有物潛伏。他痛苦的慘叫起來,聲如瀕死之牛,嗷嗷嗚嗚,苦不堪言。香兒又驚又怕,又哭又喊,卻見常炎轉過頭,朝她微微一笑,說道:“我們來世再見。”


    嘩啦一聲,段玉水放開常炎,倒飛出去,臉色大為惶急,隻見常炎開腸破肚,破頭裂腦,無數蜿蜒的小蛇從他身體內鑽出,張嘴亂咬亂扯。常炎於轉眼間粉身碎肌,隻留下一具枯黃骨架。


    眾人何嚐見過這等慘象?嚇得肝膽俱裂,惡心反胃,一邊驚駭退開,一邊掩住口鼻,運功凝神,才能免去嘔吐之苦。香兒將嘴唇咬碎,掙脫開父親雙臂,朝常炎骨架處衝去,但那骨架上綠火幽幽,瞬間將他燒的屍骨無存。香兒不管不顧,竟撲向那堆火焰。


    正當她要碰上火焰時,歸燕然將她抱住,倏忽躍迴,那火焰虎地一聲,翻卷擴散,熾熱猛惡,當真千鈞一發,眾人見狀臉色慘白,心髒狂跳。香兒喉嚨嘶啞,想要哭泣,但卻哭不出來,歸燕然見她這般難過,生怕她傷心過度,歎了口氣,在她背心一點,香兒頓時暈了過去。


    那些小蛇正是幻海毒龍,但遍體粘滑,無法蹦躍飛翔,段玉水命人取來油罐,澆在小蛇身上,一把火將它們全數燒死。


    雪冰寒質問道:“段莊主,若非你苦苦相逼,常兄弟也不會死了。”她雖恨段玉水殘忍霸道,但卻能沉得住氣,並不發作出來。


    段玉水神情蕭索疲累,似黯然神傷,說道:“他體內早被人投下劇毒,連我也從未見過這等這等狠毒之效。他便如一具行屍走肉,體內寄養了上千條小蛇,就算此刻不死,也時日無多了。”


    雪冰寒望向香兒,知道這姑娘受了這般創傷,隻怕一輩子都難以擺脫,她咬咬牙,說道:“走吧!”更不與段玉水答話,當先走出了山莊,江龍幫等人也隨她而去。仙劍派蠱毒教眾人自也不敢逗留。


    段玉水見她絕情,把心一橫,不再掛懷,但腦中仍暗暗想著:“她既然是江龍幫的人,那可就好辦了。我且等她消消氣,再外出找她,除非她嫁了旁人為妻,否則我也並非無望。”這麽一想,心裏又好過了不少。


    眾人走出山莊,仙劍蠱毒兩派領他們沿小路穿過山林,走了整整兩天,這才離開了這座幽遠詭異的山穀。臨別之際,眾女俠又向蒼鷹等人連聲道謝,甚是誠摯。蒼鷹說道:“謝是不用多謝的,若是諸位能將此事忘了,那更是皆大歡喜。”


    慕纖纖布穀都大惑不解,問道:“鵬遠大哥何出此言?這救命之恩,咱們畢生難忘。”


    蒼鷹知道自己若硬是囑咐她們隱瞞,反而惹人生疑,迴憶自己出手之時,並未顯露出半點真實功夫,當下笑道:“罷了,罷了,老子難得想模仿先輩俠風,救人之後,不留姓名,逍遙灑脫,飄然而去。你們這些丫頭可當真不知好歹。既然如此,自也由得你們。”眾女子這才釋然,與江龍幫眾人分道揚鑣。


    香兒早已轉醒,神情沮喪,雙眼愣愣,直視前方,卻不知在麽。雪冰寒韓霏文東流苦口婆心的相勸,但這丫頭悲痛至極,時半會兒也緩不過來。


    雪冰寒歎道:“咱們跑江湖的,誰沒遇上過什麽慘痛往事?想當年貧道年紀與你一般大,也”想起師父慘死的傷心事,自己先遭不住了,哇地一聲,轉身撲到蒼鷹懷裏大哭起來。


    歸燕然也說道:“香兒妹妹,人死不能複生。常小兄弟他英年早逝,咱們人人難過,唉,我與你差不多大的時候”想起母親,也是心頭大悲,一扭頭,猛擦眼淚,韓霏見狀想要抱他,歸燕然嚇了一跳,慌忙擺手,連說不用,韓霏這才怏怏退縮。


    蒼鷹說道:“如此這常炎便是在山林中施放數千幻海毒蛇,殺害獵虎山莊眾人的罪魁禍首了。”


    雪冰寒自然早想到此節,聽常炎所說的意思,似乎段隱豹被朝廷囚禁,而朝廷不想此事為外人知曉,故而用這幻海毒龍殺人滅口。這常炎自然也受人操控,便如昔日午縛釋以劇毒要挾桂兄弟一般,一旦事情敗露,那幕後之人立時便殺人滅口,以殘酷無比的手段將常炎處死。


    但其中尚有疑團:常炎從哪兒得到神農天香經?又為何要將其還給神農山莊之人?莫非段隱豹雖然身陷囹圄,但卻托他替自己贖罪麽?如此一來,這常炎重義無畏,當真令人欽佩之至。雪冰寒雖覺得大有可能,但卻也無法斷言。


    這種種推測想法,她本不打算在香兒麵前說起,以免惹她難過,誰知蒼鷹突然毛毛躁躁的說了出來。雪冰寒吃了一驚,連忙去,果然見她憤憤不平,尖聲喊道:“你胡說!蒼鷹哥哥,我不許你說常炎哥哥的壞話!”


    蒼鷹見自己將香兒激的一掃沉悶,開口說話,哈哈一笑,說道:“老子連實話都說不得麽?”


    香兒大怒,說道:“無憑無據,你為什麽汙人清白?常炎哥哥如真要害人,早就用毒蛇來咬咱們了。”


    蒼鷹說道:“一來他怕未必得手,有所顧慮。二來咱們人多勢眾,他也怕死。三來這毒蛇危險異常,他生恐自己遭殃,故而”


    香兒遮住耳朵,慘叫道:“我不聽,我不聽!”


    蒼鷹笑道:“若是我有辦法,讓這常兄弟死而複生,你也不聽麽?”


    這句話說得雖不響亮,但香兒仍聽得清清楚楚,她“咦”了一聲,奇道:“你騙人,死人怎能重生?那豈不成了鬼怪麽?”(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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