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燕然來到染林堂,李聽雨見女兒這般模樣,急的直翹胡子,連聲道:“燕然,你怎會讓蘭兒鬧成這般地步?若是如此,我怎放心將她托付給你?”


    歸燕然道:“堂主放心,若蘭她不過一時閉氣,昏睡過去罷了,明晨轉醒,絕無損害。”


    李聽雨歎道:“如她有事,我唯你是問。”也是心念女兒,又將歸燕然當做女婿,語氣急促,不複昔日忠厚慈祥。


    歸燕然告了個罪,將李若蘭背到她的閨房門外,將她交給丫鬟,扶入屋內,囑咐丫鬟好生照顧。又想起蒼鷹所說“需陽氣重之人照看至天明”,信以為真,也不離去,便在屋外靜靜等候。


    李聽雨放心不下,偶爾路過探望,見歸燕然坐在屋外,閉目養神,駐留不去,顯然對李若蘭愛惜關切至極。他微微一笑,暗歎:“這倆孩子,好得蜜裏調油,當真一體同心,片刻拆分不開。等將來燕然立下大功,能夠獨當一麵,我也能放心將蘭兒交給他了。”豈料歸燕然雖有關懷之心,卻無深愛之意,何況他功力深厚,周身暖和,神功護體,蚊蟲不近,至於睡在何處,對他而言,其實毫無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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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醜時,歸燕然忽然聽屋內李若蘭驚道:“師父,師父,別拋下蘭兒,別拋下蘭兒!隨我去救爹娘,去救大夥兒!”


    歸燕然心道:“她做起噩夢來,隻怕痊愈在即,那邪氣也將散去了。”當即傳音入密道:“蘭兒,我在這兒。”


    又聽李若蘭喜道:“師父,我就知道你不會撇下我,師父。你功夫雖然厲害,但總不及我。不過你大可放心,徒兒我定然會練成一身天下無敵的功夫,守著你,護著你,與你生生世世都不分開。”


    歸燕然腦袋一蒙。自行斷句,打了個對折,隻聽見前半句,後半句卻當即略過。他暗暗好笑:“若蘭她從小未遇上過敵手,故而狂妄了些,其實這天下第一的名頭,委實虛無縹緲,水中撈月。莫說張君寶大哥,便是那太乙出手。如今世上知名的高手,也無人能擋他一招半式。”


    李若蘭又道:“師父,你....你隨我去見我爹娘吧,咱們...咱們總得要見的。我今晚心裏著實慌得緊,總覺得要出什麽可怖至極的事。”


    歸燕然想起自己父母,鼻子一酸,眼眶微紅,歎道:“李堂主是若蘭的義父。若蘭她父母尚在人間麽?嗯,我這做師父的。自當去見她父母一麵。”


    李若蘭突然默不作聲,但轉瞬間牙齒格格作響,床板震動,喉頭發出咳咳咳的嘶吼。歸燕然大吃一驚,震落門閂,衝入其中。隻見那服侍丫鬟在一旁嚇得麵無人色,蜷縮在一旁,而李若蘭身旁閃著數條彩色長蛇,四處繞行,動作極為狂亂。


    歸燕然拍出兩掌。將兩條長蛇擊散,閃身一躲,使出真武通天掌,掌力迴轉,登時又將數股劍芒瓦解。但李若蘭神智迷亂,不停使出劍芒來,一時間屋內彩蛇蜿蜒,燕雀起舞,蝴蝶紛飛,狼行豹躍。歸燕然不敢使出真功夫硬闖,也不能傷了愛徒,手忙腳亂,僅僅將劍芒攔住,對那丫鬟喊道:“你快些出去了!”


    那丫鬟哆哆嗦嗦爬將出去,但驚嚇過度,跑到半路,昏厥不醒。歸燕然見左右無人,身形微晃,避開重重堵截,來到李若蘭身邊,在她氣海上一按,內力所及,那些五花八門的野獸飛禽霎時消失不見。但李若蘭張大嘴巴,聲嘶力竭的喊道:“不要!不要殺爹爹,媽媽!”


    歸燕然無可奈何,心想:“二哥若在此,定有辦法。可我卻一籌莫展。”


    正苦惱間,隻聽屋外撲騰撲騰,那隻藍色夜梟飛了進來,落在李若蘭額頭上,小嘴對她眉間啄了三下,果真神效無比,李若蘭立時唿吸平穩,神色緩緩寧定,但淚水卻滾滾而落。過了片刻,她睜眼醒來,見歸燕然在她身邊,她哭泣一聲,猛然縱體入懷,喊道:“師父,師父,我怕。”


    歸燕然心道:“你把旁人嚇的半死,自己倒先叫屈?”木手木腳,在她背上拍了拍,想起周行天小時候哄自己睡覺的法子,說道:“不怕,不怕,有師父在這兒,沒人能害得了你。”


    李若蘭離開他身子,咬咬嘴唇,說道:“師父,你今晚隨我到家鄉走一遭,成麽?”


    歸燕然奇道:“你家鄉?在哪兒?”


    李若蘭苦笑道:“千裏之外,有一處解劍穀,穀中有一村莊,換做蘭劍村,我親生爹娘就住在那邊。我知道自己太過突兀,但...但我想你陪我過去。”


    歸燕然道:“我倒沒什麽,隻不過.....”他想起蒼鷹眉飛色舞的嘴臉,心中驚懼,一時不敢應承,但頃刻間想起李若蘭曾陪自己追趕周行天,卻毫無怨言,自己投桃報李,定不能拒絕她的請求,連忙道:“我自當陪你。”


    李若蘭問道:“那好,咱們現在就走!”


    歸燕然嚇了一跳,忙道:“要不要與堂主說一聲?”


    李若蘭臉上一紅,心想:“我與你私自出奔,他怎會答允?決不能讓他知道了。”隻說:“他早就有數,無需擔心,咱們早些迴來便是。”胡亂拿了些銀兩、衣物,拉著歸燕然手臂,走出染林堂,在街上馬廄中偷了兩匹馬,留下幾張銀券,兩人趁著夜深,縱馬飛奔而去。


    如此騎行了三個時辰,待到晨曦東出,紅光破雲,兩人已來到一條平坦山崖上,見山下秋華黃木,美不勝收,天空曠朗,空氣涼爽,歸燕然心曠神怡,道:“這景致倒也好看,不枉咱們瞎跑了這半夜。”


    李若蘭道:“你累了麽?如累了,咱們歇息歇息吧。”


    歸燕然道:“不累!”


    李若蘭微笑道:“莫要逞強,你徒兒內力勝你十倍,我都累了,你怎會不累?”有心要與歸燕然賞秋。將馬兒拴在路邊,讓它們自行吃草,她與歸燕然在草地上坐下,深深唿吸,低聲歡唿起來。


    歸燕然問道:“若蘭,你為何突然想迴家鄉了?”


    李若蘭雙手遮住臉麵。但脖子卻羞得通紅,道:“我要帶你去見我爹娘。”語氣又是害羞,又是驕傲。


    歸燕然恍然大悟,喜道:“我本也想去見見他們兩位,既然你帶我前往,那再好沒有。”昆侖門規,若徒弟父母尚在,師長需親自探望,替之除災解憂。以盡師德道義。


    李若蘭心中竊喜,吃吃笑道:“你別以為見了我爸媽,定了名分,從此便能欺負我了?你若是不聽話,我照樣狠狠收拾你呢。”


    歸燕然心中一凜,暗想:“這徒兒如此嬌蠻,不服管教,我可得好好向她爹娘告狀。但卻要遮掩的萬分隱秘,以防若蘭她狠心報複。若是她爹娘護短。那我可走投無路了。怎生想個法子?先行試探她父母的口風?”心中也是忽喜忽憂,忐忑不安。


    李若蘭坐起身來,嬌軀靠在歸燕然肩上,說道:“師父,我今後不叫你師父,叫你大哥吧。”歸燕然尚未迴答。她臉色一板,又道:“不成,我就叫你燕然,叫大哥也太便宜你了。不然你對我頤指氣使,我也製不住你!”


    歸燕然暗暗叫苦道:“你叫我師父。我照樣管不了你,你就算叫我祖宗,又有什麽分別了?”


    李若蘭又道:“燕然哥,嗯,我叫你燕然哥,獨此一家,不許旁人這般叫,聽見了沒有?”她頓了頓,又道:“燕然哥,我之所以如此火急火燎的將你拉出來,其實...其實因為我心裏害怕得要命。”


    歸燕然點頭道:“我知道啦,你昨晚做了噩夢,差點兒把屋子給拆了。我還聽見你說夢話呢。”


    李若蘭“啊”了一聲,問道:“真的?我說了什麽?”


    歸燕然道:“你大叫道:‘不要殺爹爹,媽媽。’這些話實在不吉利,我也不便多說。”


    李若蘭愣愣出神,突然流下淚來,歸燕然問:“你這孩子,怎地又哭了?你是小娃娃嗎?”


    李若蘭嗔道:“女孩兒家,若不時時哭泣,怎地惹人憐愛?再說了,我昨晚受了這麽大的驚嚇,你怎地不出言安慰安慰我?”


    歸燕然道:“驚嚇,你昨晚做了什麽夢?”


    李若蘭道:“我昨晚....昨晚碰了那口‘幹將’寶劍之後,腦子裏一直血淋淋的,似乎周圍一直有人在殺人。後來那景象消退之後,我...我夢見我迴到了蘭劍村,村子裏那些我熟悉的父老鄉親,我的爹爹媽媽,他們全都被人殺了。我想要阻止,但卻無論如何阻止不了,我的劍芒,我的劍法,一點兒都使不出來啦。”


    歸燕然也曾做過這樣的夢,那是在靖海王的海島上,他苦練易筋經,與玄夜伏魔功衝突,佛法被壓,魔性頓起,以至於與蒼鷹、張君寶大打出手。他感同身受,忍不住抱緊李若蘭,連聲道:“沒事,沒事,不過一時糊塗罷了,算不得數的。”


    李若蘭被他一抱,隻覺得渾身酸軟,心頭火熱,嗯了一聲,暗想:“他膽子好大,原來平時老實全是裝出來的,一聽我同意讓他見父母,他得意忘形,摟摟抱抱,成何體統?”但卻萬萬舍不得與歸燕然分開半寸。


    誰知歸燕然不解風情,抱了片刻,當即鬆手,說道:“既然你放心不下,那咱們還是快些趕去吧。”


    李若蘭怒道:“你都說假象,夢境,做不得數,那也不用匆忙趕路了。”


    歸燕然沉吟片刻,說道:“若蘭,早一步總比晚一步好,你無緣無故夢見父母慘死,總是不祥之兆,咱們快些前去,也是好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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