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鷹快步奔走,將桅杆上風帆卸下,也該與育閑也上前幫忙,正在忙碌時,頭頂風雲突變,又一通雨水如山洪般落下,砸在船上,嗒嗒嗒嗒,響聲刺耳,木屑紛飛,蒼鷹見到甲板上裂開無數小洞,這雨滴威力驚人,竟像是錘子砸落一般。但陣雨過後,眾人毫無損傷,竟沒沾上一滴雨,仿佛那雨滴深有知覺,故意避開。


    蒼鷹大聲喊道:“這是天煞掌力!”歸燕然奇道:“什麽?這是掌法?”蒼鷹神情惶急,抬頭望天,又低頭望海,咬緊牙關,捏緊了拳頭。


    張君寶看了蒼鷹一眼,走到船頭,長聲唿嘯,如鯨鯢發聲,清音遠傳,似是在挑戰,又似是在警告。驀然間,一股驚濤追至船邊,將船高高拋起,這艘船極為龐大,但在洋洋巨海之中,卻顯得渺小至極,那驚濤如同手掌托著螞蟻,忽上忽下,隨意拋擲。


    蒼鷹怒罵一聲,揮出秘影長劍,化作彎鉤,掛住桅杆,伸手死死拉住也該、育閑,以防他們跌出船外。莫憂忽然虛弱無力,身子搖晃,站立不定,歸燕然連忙抱住他,自己掌心生出黏勁兒,貼住甲板,牢牢吸住。海水席卷而至,衝刷船身,眾人渾身濕~∷,透,除了張君寶之外,旁人皆唿吸艱難,隻能苦苦忍耐煎熬。


    蒼鷹心想:“他媽的,那瘋子真的來了?他是要將咱們一船人統統殺光麽?不錯,不錯,以他的手段,此舉理所當然。”頃刻間湧起衝動,意欲化為飛蠅,上前與其拚鬥,但立時壓製怒意,屏住唿吸。按兵不動。


    張君寶朗聲道:“閣下逼人太甚,貧道無奈,唯有出手抵擋了。”袖袍揮動兩下,登時船周圍風平浪靜,仿佛突然駛入風和日麗之地,又有一股旋風將大船托起,略微扶正,令其緩緩落下。


    歸燕然大喜,喝彩道:“大哥好身手,好功夫!”這船足以容納千人。也不知有多重,張君寶全力以赴,以真武通天掌的力道將船下墜之力卸去,反而以之對抗海浪,此番風海劇鬥,真個罕見罕聞,仿佛風伯雷公作法比試一般。


    遠方傳來笑聲,透過風雨之聲,清清楚楚傳到眾人耳中。不一會兒功夫。頭頂風聲颯然,雨聲嗖嗖,雨點蘊含內力,無止境般從天而降。蒼鷹早有感應,知道那人這次不再手下留情,若是落到船上,立時沉船。毫無挽迴餘地。


    張君寶不動聲色,雙掌朝天上微微一托,一大團氣旋如頂幔般罩住大船。將雨點紛紛消去,又以八卦陣法稍稍偏轉,張君寶喝道:“休!”對準一個浪頭,將這數萬斤力道反震迴去,登時將那巨浪打散,立時又激起一大片水花,衝天而上,頃刻之間,竟似是一座冰山憑空出現。


    那冰山轉眼消逝,水煙海霧之中,出現了一艘小小木筏,木筏上站著一位白衣人,容貌頗為清秀,但雙目死氣沉沉,望著海麵,嘴角抽搐,似有抽筋隱患一般。


    張君寶見到此人麵容,心下大震,不禁朝莫憂望去,而莫憂果然嚇破了膽,蜷縮在歸燕然懷中,隻露出一隻眼,盯著那人,身子抖動不停。


    蒼鷹手握劍柄,心頭忽喜忽憂,左右為難,既想此刻上前將此人殺了,又怕因而引起知覺,惹來山海門強敵圍攻。


    那人大聲道:“這位道長,當真好俊功夫!我這太乙天煞掌自來興風作浪,排山倒海,推波助瀾,捉鯨屠龍,無往而不利,在海上尤為厲害。閣下所創的是什麽功夫?竟能將我掌力擋住?我本想將這一船人全數殺了,僅留下道長一人與我比試,此刻看來,是在下太過狂妄了。”


    張君寶問道:“此乃真武通天掌,乃貧道自創的粗淺功夫,班門弄斧,委實貽笑大方。不知閣下尊姓大名?為何要為難貧道與這些朋友?”


    那人笑道:“通天掌對上天煞掌,果然不錯,正應當自報家門,以報這對掌之德。在下名叫太乙,在江湖上籍籍無名,乃是山海門中之人,特來引你入道,賜你長生不死,化你蒙塵之心。”


    張君寶驀然心中一陣火熱,又感害怕,又極期盼,忽然間,他身子微微發抖,但立時又寧定如常,他說道:“太乙先生,在下曾聽朋友說起過你的事。”


    太乙微微一震,奇道:“怪哉,怪哉,世上知道在下之人少之又少,凡是遇上我的高手,大多被我剖開腦袋,取走了腦子,又是什麽人如此命大?”他朝船上掃視一眼,登時了然,哈哈笑道:“頑石,頑石,你果然終成正果,重迴人間,想不到咱們在此相遇了。往昔之事,曆曆在目,宛若昨日,又如朝露。”


    莫憂鼓足勇氣,向他行禮道:“太乙先生的恩情,莫憂銘記在心,不敢或忘。”


    太乙喃喃道:“恩情?恩情?你口是心非,頑劣依舊,真該挖出你的腦子,再讓你受受苦難。”


    張君寶接著說道:“隻是貧道塵緣未了,尚有不少要事需得準備周全,閣下若有要事,可否寬限數月?”


    太乙深吸一口氣,說道:“當斷不斷,其心自亂。道長如此武功,還有何時放心不下?”


    張君寶道:“便要斬斷俗世,心無旁騖,方能與太乙先生放手一搏。”


    太乙眉頭緊皺,白波微動,那木筏又靠近了些,歸燕然、莫憂、也該與育閑霎時大駭,臉色鐵青,如見閻王拿人一般。太乙道:“道長,須知此事由不得你。”


    張君寶尚未答話,蒼鷹忽然暴喝道:“你這瘋子,囉裏囉嗦,糾纏不清,快些收起你那妖術邪法,給我滾得遠遠的吧!我大哥說話算話,稍稍寬限幾天,又不會逃得沒影,你要找他,難道還找不到麽?”


    太乙忽然睜大雙目,朝蒼鷹仔仔細細打量一番,神情困惑,低聲自語道:“這人腦子也好生有趣,似有三個聲音在吵鬧,不如先將此人腦袋拿了,好好賞玩幾天?”仔細思索,不知為何,一時竟難以定奪,總覺得若當真在此動手,隻怕麻煩不小,他想了半天,瞬間靜默無言。張君寶神情莊重,須臾間點了點頭。蒼鷹知道這兩人在用傳音入密的功夫對答。


    太乙沉寂下來,突然仰天躺在木筏上,閉上眼,輕輕揮了揮手,張君寶鬆了口氣,朝蒼鷹點了點頭,蒼鷹立即命育閑、也該揚起風帆,不知從何處吹來一股大風,大船立時破浪前行,不多時,便再也瞧不見那人影子了。


    歸燕然鬆了口氣,擦了擦額上冷汗,說道:“莫憂,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你不久前才說到此人,他轉眼就殺了過來。我先前聽你所言,還道你言過其實,以為此人功夫沒那般高呢。誰知這會兒一瞧,隻比你講述的更加厲害。”


    莫憂猜到太乙與張君寶交談之事,也不答話,隻是稍稍頷首,當即迴身返艙。歸燕然也覺疲勞,向兩位兄長告辭,跟著迴房休息去了。


    蒼鷹見張君寶神色陰沉,似猶豫不決,傳音問道:“大哥,你答應他了?”


    張君寶答道:“不錯,此乃我畢生追求機遇,若此事為真,我怎能拒卻?此人武功如此之高,絕非騙徒。隻是不知此人如何得知我的行蹤?莫非他真有千裏眼,順風耳麽?”


    蒼鷹說道:“傳說這世上有十二門高深武學,乃是當年蚩尤泄露天機,遺落到人世間的,你所創的真武通天掌,伏羲天道陣,其實暗合天意,乃是這十二門功夫之一。山海門的門主推算卦象,占卜大道,一旦有人練成這些神功,內力又深湛至極,他便能知道那人下落,隨後派出山海門的高手,所謂‘引君入道’。”


    張君寶淒涼一笑,道:“我還道我這門功夫古今未有,算是一門獨門絕學,誰知早有人會了?哈哈,我夜郎自大,不知天高地厚,自然該死在他們手上。”


    蒼鷹心中一沉,捏了捏拳頭,傳音說道:“你....你若放心不下,我可以讓飛蠅代他動手,飛蠅也曾是山海門之人,他...”


    張君寶笑著搖了搖頭,道:“蒼鷹賢弟,你既然藏匿身份,以凡人身份行事,自有難言之隱,況且我並非引頸就戮,與那人相鬥,未必會輸給他。若我取勝,後果又會如何?”


    蒼鷹說道:“入了山海門之後,內力無窮,軀體自愈,不生不滅,不知深淺,難測遠近,你內力雖然渾厚,但難以支持長久。一旦內力不支,當即便會被殺。凡人若要與他們相鬥,取勝機會極為渺茫,飛蠅當年與敵人動手,敵人手下留情,飛蠅仍脫力而敗。”


    張君寶笑道:“賢弟,你何必長他人誌氣,滅自己的威風?我萬一當真贏了,又會如何?”


    蒼鷹說道:“若你當真贏了,立時會有其他門人來此。你元氣未複,萬萬無法再勝。”


    張君寶既知自己毫無退路,歎道:“我當竭力一戰,好歹要殺殺他們銳氣。”


    蒼鷹心情哀傷,晃了晃腦袋,轉身迴了船艙。張君寶也不想多問,見船外陽光明媚,碧波蔚藍,景致宛若夢幻,索性便在甲板上坐了下來,眺望遠方,思緒潮湧。


    他想:“也許我早該死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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