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鷹與張君寶見兩人分手,又見歸燕然神情憔悴,如喪考妣,想來倍受煎熬,對這李若蘭畏懼如虎,心中哭笑不得。但眼下也不忙撮合這兩人,尚有要事在身,趁時候不晚,蒼鷹向張君寶道別,快步返迴屋中,踏踏實實睡了一會兒。


    又到午後,蒼鷹起身,拍門叫歸燕然起來,本以為他兀自迷茫不安,卻見他神情平靜,並無半分憂鬱,心中稱奇,問道:“賢弟,你教徒教的怎樣了?”


    歸燕然說道:“我教了李姑娘十二經脈與任督二脈諸般穴道,若她肯下苦功,將來定有裨益。”語氣老氣橫秋,風輕雲淡,仿佛突然長大成人一般。


    蒼鷹賀道:“好極,好極。李姑娘既然遇上你這位名師,將來前途,不可限量。你覺得她資質如何?可否傳你衣缽?發揚昆侖一脈武學?”


    歸燕然答道:“反正咱們明晚就要出海啦,正是生死未卜,管她如何?”說罷神色輕鬆,原來他並非想通如何渡劫,而是打著逃之夭夭的主意,無怪乎如此自在。


    兩人出門,南下北上,迴到染林堂中,李聽雨與黃鬆公都在,黃鬆公說道:“兩位兄弟,今c◆,夜之事,已然安排妥當,你們於傍晚前往那無碣浪口,海灘上定然無人,你們與那管事說話,他會給你們差事,到了那會兒,你們倆可得千萬小心,莫要露出馬腳。”


    蒼鷹喜道:“多謝李堂主,黃二爺,有你們二位鼎力相助,咱們焉能不成事?”


    李聽雨笑道:“我在此人生地不熟,哪兒有半分功勞?若非黃二爺人脈頗廣,人緣極佳,這事兒可委實難辦。”黃鬆公哈哈大笑,說了幾句謙辭。


    蒼鷹與歸燕然又道謝一番。正欲離去,忽然隻聽梁上傳來一聲輕笑,兩人抬頭一瞧,隻見李若蘭正坐在上頭,一雙小腳蕩蕩悠悠,眉開眼笑,眸光如水,心情竟似極佳,就這麽一顰一笑,容光煥發。如雪蓮綻放,美色不容逼視。


    歸燕然如臨大敵,倒飛一步,咬緊牙關,神色慌張,蒼鷹問道:“李姑娘,你越活越迴去了,怎麽跑到梁上玩鬧?”


    李若蘭嗬嗬一笑,說道:“我這門派以往孤家寡人。獨苗一個,所以得擺出宗師派頭,不能輕易言笑,但眼下可不同了。本姑娘有了靠山,投了大派,也不必顧忌身份啦。”


    李聽雨苦笑道:“蘭兒,胡鬧!你什麽時候爬上去的?快些給我下來!”


    蘭兒做了個鬼臉。身子一閃,如鳳棲枝頭,悄然落地。身手竟比以往幹淨利落許多,看來她經過一夜鑽研,內力運轉純熟了不少,這從無到有,實有雲泥之別。她剛一落地,小手往上一抬,一塊令牌飛了出來,落在歸燕然手中。歸燕然身軀一顫,拿起一瞧,隻見上頭寫道:“禦前赤馬午。”


    蒼鷹隻看了一眼便明白過來,問道:“你這是午縛釋的令牌?你從他屍身上取來的?”


    李若蘭眨眨眼,笑道:“不錯,不知你們用不用得上,姑且先給你們吧。”


    她又朝歸燕然望了一眼,歎道:“可惜,可惜,本姑娘今夜本想討債,但欠債的偏偏有事不在,不知是真有要事呢?還是借口逃脫?歸燕然,你說如何?”


    歸燕然連聲說道:“真有事,真有事,世上哪有欠債不還的道理?”


    李若蘭扳著手指,依次數落道:“那欠債之人,當真可恨,他這人撒謊成性,狡猾卑劣,欺騙幼女,拐帶小兒,手腳胡來,口是心非....嘖嘖嘖,身上罪過成百上千,屈指難數,不成了,不成了,我怎能輕易放過此人,讓他就此逃脫?”


    李聽雨見蘭兒對歸燕然虎視眈眈,氣勢洶洶,而歸燕然唯唯諾諾,顯然備受欺壓,忍不住勸道:“蘭兒,你別欺負歸兄弟,他與鵬遠兄弟今夜幹冒大險,要做一樁天大的義舉,你可莫要嚇壞了歸兄弟。”


    李若蘭哼了一聲,她對李聽雨極為尊敬,不敢抗命,隻能乖乖聽話,往旁邊紅漆椅上逍遙一坐,說道:“唉,我也沒法子,隻能等著那欠債人迴來,他此去可得給我放些心思,莫要三心兩意,笨手笨腳的,若是逾期不歸,我這債主心情一糟,忍不住便要將他那些醜事一股腦的說出來。”


    蒼鷹啞然失笑,心想:“原來這丫頭對賢弟關心的緊,心雖軟,嘴卻硬,要他一路小心,注意安全,卻也不肯直說,真是別扭的要命。”


    歸燕然也沒聽懂,忙不迭說道:“放心,放心,哪兒會出事?”


    兩人告辭出來,來到無碣浪口,找一處簡陋酒鋪吃飽喝足,等了約莫兩個時辰,待得暗雲遮月,天黑風起,死寂無人之時,果然見海麵之上有一艘龐然巨物破霧而來,停靠在深水灣中。兩人急忙迎了上去,又見到陸陸續續有人朝這邊走來。隻聽一人朝兩人喝問道:“做什麽的?”


    蒼鷹細看此人派頭,知道正是此間管事,堆笑道:“咱們得了舉薦,來此找些差事。”


    那管事登時客氣起來,問道:“你們倆是黃二爺推舉的人?手腳挺靈巧,倒也算罷了,去搬貨那邊呆著吧。”


    蒼歸二人道謝幾聲,快步走到人群邊上,稍稍一數,少說也有百人,全是些粗壯漢子,硬糙水手,力氣十足,但其實不通武藝。隻見海螺精赫然在列,他見到兩人,吃了一驚,問道:“鵬遠兄弟,歸燕然兄弟!”


    蒼鷹察言觀色,知道此人根本沒替他們二人說話找活,暗中冷笑一聲,倒也並不在意,假裝感激萬分,大聲道:“老海螺兄,多虧你麵子大,不然咱們倆怎能來此幹事?”


    海螺精眼珠一轉,立時笑道:“不錯,不錯,我是替你們美言了幾句,舉手之勞,你們也不必謝我。”眾人本來見蒼歸二人麵生,心頭疑惑,但與海螺精這麽一敘舊,登時疑慮盡消。


    待人員齊整,萬事具備,管事便喝令眾人搬貨:有蔬菜瓜果,幹糧醃肉,大桶清水,美酒,衣衫、布料、絲綢、玉石、鐵器、陶瓷、珠寶,千般萬種,數目驚人,難以計量。碼頭上人手雖多,但忙活起來,依然勞累至極。


    蒼鷹與歸燕然不敢逞能,裝做吃力模樣,扛著重物,步履維艱,來到大船前頭,隻見這船如樓台高閣,雄偉壯觀,刷著紅漆,架著黑木,桅杆高聳,好似參天巨樹,船身巍峨崢嶸,比海中巨鯨尚要大上數倍。帆布此刻收下,如同降下烏雲一般,饒是海麵波濤席卷,這船也隻是輕輕晃動,並無半分危難。


    那管事乃是行家裏手,數十年的水手,上船走了一圈,東敲敲西摸摸,稍稍發覺不對,便立時讓人動手修理。一時間,這海灘邊上吵嚷不斷,喧囂如雷,眾船工大唿小叫,賣弄苦力,隻為錙銖小利,血汗之錢,卻也樂此不疲。


    片刻不停,忙了大約二個時辰,岸上貨物搬了個罄盡,蒼鷹心想:“這船如此之大,咱們倆如這時上船,說不定無人知曉。不過如此一來,這數月之內,隻能在船上東躲西藏,心驚肉跳。不可,不可,除非萬不得已,還是想法混上去吧。”


    此時寒月漸漸隱去,星鬥緩緩藏起,海風宛若鬼吟,浪潮起伏不定,眾幫工精疲力竭,紛紛坐在路旁,靠在海岩上歇息。突然間,歸燕然傳音說道:“有人來了!”蒼鷹心下暗驚,拍了拍歸燕然肩膀,兩人悄悄找一處小山坡後頭躲了起來。


    不多時,木塔上放哨探子也察覺到來人,放出一枚炮仗,升入空中,綻放開來,有如火雨。遠方亦飛起炮仗,遙相唿應。那探子喊道:“是楊大官人來了!”眾人這才放心下來,依舊在原地不動。


    約莫一盞茶之後,一百多位騎士縱馬來到岸邊,陸續停下,一位錦袍瘦子滾鞍下馬,拍了拍手,說道:“大夥兒全都聚一聚,幾位朝廷官爺要問話。”


    蒼鷹小心窺探,隻見那些騎士武功盡皆不凡,約莫有七人手足蘊力,步法極有方寸,端的是名家高手的手段,他心中提防,傳音對歸燕然說道:“無論發生什麽事,咱們都莫要出頭。否則因小失大,得不償失。”


    歸燕然大吃一驚,忙問:“二哥,他們要殺人滅口麽?”


    蒼鷹神情凝重,霎時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眾幫工聚在一塊兒,連同管事,齊聲喝道:“楊大官人!”


    那瘦子正是楊草化,他轉身說道:“官爺,大夥兒都在這兒了。您有什麽話說?“


    那領頭的元將用漢語說道:“諸位一夜辛勞,王爺慈悲,讓咱們來這兒給大夥兒捎一碗茶喝,今夜工錢,再翻一倍!”


    幫工們並非首次幫靖海王搬貨,素知靖海王仁義,聞言紛紛大喜,齊唿千歲,從元兵手中接過大碗,將茶水一口氣喝幹。蒼鷹身上湧起一股寒意,死死伏地不動。過了片刻,元將說道:“大夥兒隨我來,咱們到那邊高台處領工錢吧。”


    眾幫工眼神迷離,仿佛丟了魂一般跟著元將漸漸走遠,楊草化神情驚異,問身旁元兵道:“也台大人在做什麽?舉止可有些古怪。”


    那元兵笑了一聲,驀然伸手,一拉一卡,登時擰斷楊草化的脖子。那木塔上之人嚇了一跳,正想大喊,元兵中有人弩箭射出,登時刺穿此人腦門,那人從塔上栽了下來,一位元兵輕輕躍起,將他捉住。管事心膽俱裂,正想逃跑,卻被人瞬間趕上,手掌一拍腦門,當即一命嗚唿。(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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