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後,雪蓮派遣人將英雄帖散出,九嬰見事態漸漸平息,當下獨自前往開平,會見九和郡主,兩人相知多年,郡主長大成人,愈發成熟穩重,極為美麗動人,九嬰對這位郡主漸漸生出好感,每次與她相見,都多出幾分歡喜,也不全然是利用討好。


    這是半年多來兩人首次會麵,久別重逢,自有一番柔情蜜意,然則九和在於九嬰聊天之時,常常問起蒼鷹近況,關心之情,溢於言表,九嬰善於察言觀色,隱隱覺得九和對蒼鷹似有眷戀之心,當下試探道:“阿珍,你怎地對蒼鷹如此介懷?我聽在耳裏,好生羨慕呢。”


    九和臉上微微一紅,說道:“蒼鷹大哥救我性命,我還沒來得及好好謝謝他呢,你讓他來見我,我有些禮品要贈給他。”


    九嬰輕笑一聲,說道:“大哥有事抽不開身,不如你將禮品交給我,我保管送到他手上。”


    九和挪開目光,裝作若無其事一般說道:“其實也不是什麽要緊事物,他不來,我也懶得給他,何必對他如此客氣?”她貴為皇女,早已非昔日癡情少女,雖對九嬰心有愛意,但對其餘男子也有貪戀之心,絕非忠1∷,貞不移,此時鍾意蒼鷹,對她而言,也非什麽奇事。


    九嬰心思何等敏銳,一見之下,立時知道她對蒼鷹有情,心頭生出異樣感覺,但他打趣幾句,將此事一句話遮過,並未現出尷尬神色。


    兩人飲酒長談,彼此親吻擁抱,但並未有其餘逾矩言行,隨後九嬰向郡主辭別,策馬遠遊,不多時迴到平嵩山上。他心中煩悶,隻想找人一訴衷腸,本來他與蒼鷹知心,這等隱秘之事,常常先與他訴說,但此刻卻刻意避開他,去找九狐,卻聽人說她前往後院散心。


    他連忙來到後院,見九狐獨立月下,遙望遠山,她此時化了妝,容光煥發,秀麗絕俗,而院內繁花似錦,草木交織,螢火飄搖,人美如仙。九嬰雖見得慣了,但身臨其境,卻又不禁心生讚歎。


    九狐見他到來,麵露淡雅笑容,說道:“阿離,你從郡主那兒迴來了?”


    九嬰點了點頭,走到她身邊,輕聲道:“你吃醋了?”


    九狐握住他的手,九嬰隻覺她掌心濕冷,滿是汗水,不由吃了一驚,尚未發問,九狐先說道:“吃醋的是你,對麽?準是郡主移情別戀,愛上他人,你這才心中有氣。”


    九嬰一愣,隨即知道他們兩人之間心意相通,一人感受,另一人往往能猜到,他笑了笑,歎道:“郡主對咱們大哥似乎頗有深情,哈哈,如此也好,倒也省得我與她虛情假意的糾纏了。”


    九狐“嗯”了一聲,並不迴答。


    九嬰又笑道:“鬼劍門總壇覆滅,江湖上那些殺手惡黨,此刻群龍無首,亂作一團,但若是他們團結起來,仍是一股勢力。等幾天之後,我讓大哥帶著鬼魅下山,以重金拉攏這些人,先將他們從內部瓦解。反正咱們從鬼劍門總壇搜刮出來不少財寶,此乃不義之財,用來收買人心,倒也正好。大哥如此能幹,此事交給他,我也能高枕無憂了。”


    九狐身子一顫,突然哭出聲來,九嬰見狀惶恐,見左右無人,急忙摟住九狐肩膀,扶她坐了下來,他猜測九狐心思,可卻一無所獲,隻能問道:“姐姐,怎麽了?”


    九狐顫聲說道:“你一點兒都不關心我。我受了那麽大委屈,你卻隻顧著九和,隻想著那人麵獸心的畜·生!”


    九嬰暗暗心驚,問道:“你說的那人....是蒼鷹大哥?”


    九狐說道:“不是他,還會有誰?”


    九嬰問道:“他怎麽人麵獸心了?”


    九狐咬牙道:“幾天之前,我追殺鬼穀,與他一場惡鬥,雖然殺了他,但卻被鬼穀重傷,我身上斷了好幾根骨頭,無法動彈。可那畜·生偷偷跑了出來,他....他強逼我與他....與他....”說到此處,聲淚俱下,神情淒然。


    九嬰沉默片刻,說道:“姐姐,你....你言不由衷,實情並非如此,對麽?”他雖猜不透九狐心思,但以他對蒼鷹了解,知道蒼鷹絕不會做出這等事來。


    九狐沒料到九嬰對蒼鷹如此信任,自己搬弄是非,反而弄巧成拙,一時惱羞成怒,垂下腦袋,指甲陷入肌膚,劃出道道血痕。


    九嬰立時將她手拉開,柔聲道:“姐姐,你到底與大哥有什麽過節?大哥他仁義豪俠,慷慨大度,絕不會抵賴推諉。你說出心事,我可以從中調解,今後大夥兒和和睦睦,還要好好共事呢。”


    九狐深深吸了口氣,想了想,說道:“我喜歡他,我想嫁給他。”


    九嬰一時唿吸艱難,胸口如遭重錘:因為九和郡主之事,他本就對蒼鷹暗中生妒,但畢竟對九和也不如何癡心,是以一笑而過,將此事藏在心底。但他對九狐鍾情依戀,一體同心,心中愛意非同小可。陡然聽到此話,竟感到難以置信。可細細辨別九狐情緒,卻無半分虛假。


    他壓低聲音,急忙說道:“為什麽?你為什麽會喜歡上他?姐姐,你不要我了麽?你也要拋下我,去找蒼鷹麽?”


    九狐見此計生效,微覺得意,露出一副茫然神色,說道:“正如你所說,他‘仁義豪俠,慷慨大度’,這等天下奇男子,哪個女子不對他傾心相愛?你看看咱們雪蓮派中的女孩兒,李書秀、安曼、金兒、賢兒、瑩瑩、麗麗,哪個不與他親切?莫說女子,那些男子之中,馮葉華、於凡、萬益民、羅笑、方田、胡刀,一個個兒對他死心塌地,好的有如親生兄弟一般。沒了你,也不見眾人如何著急,可蒼鷹一走,人人坐立不安,仿佛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九嬰皺著眉頭,細細思索,驚覺果然如此,他想:“大哥立下大功,眾人念他勞苦功高,自然敬重他,原也並非奇事。嗯,他臥薪嚐膽,極為難得.....”一想到“臥薪嚐膽”,登時想起越王滅吳,饒是他謀略天下罕有,但身居高位,凡務紛擾,又被九狐擾亂念頭,心思竟有些迷茫了。


    九狐眼神楚楚可憐,緊靠在九嬰身上,附耳說道:“蒼鷹他....他還知道了咱們倆的大秘密。”


    九嬰“騰”地站了起來,喝道:“你....胡說什麽?他怎麽可能知道?是你告訴他的麽?”


    九狐眼眶含淚,搖了搖頭,當下也不隱瞞,將自己向蒼鷹表白,被蒼鷹拒卻,兩人吵嘴,蒼鷹說出九嬰與九狐私情,又道出九狐妖異體質之事,全數說了出來。九嬰愣愣聽著,知道九狐並未捏造,頃刻間如墜深淵,如陷寒窟,心中驚懼,透體冰冷,他喃喃說道:“他怎麽知道的?”


    九狐說道:“你以往說過,你看不透蒼鷹此人,覺得他深不可測,神秘異常,我原本不信,可與他相處多時,此刻卻才知道你所言不虛。他什麽都知道,卻將什麽都藏在心底,世上再無一人如他這般可怖,就連鬼穀、離遁、明王神女、虎頭怪客、鹿角法王....甚至是周行天,恐怕也無法與他相比,此人不除,遲早成為心腹大患!”


    九嬰閉上眼,心中湧現出自己與蒼鷹往昔種種患難經曆,刹那之間,但覺心中空蕩蕩的,迷茫若失,又怕又痛,宛如有人拿刀剜心一般。他一會兒想:“大哥對我的恩情如海,豈能相負?”一會兒又想:“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他即便有恩於我,但卻對我諸般隱瞞,萬千算計,我不動手殺他,又怎能知他不會下手害我?”如此傻了許久,左右搖擺,卻拿不定主意。


    九狐見九嬰動搖,不再多勸,隻是說道:“阿離,我隻求你千萬慎重,救救我這可憐的姐姐。若咱倆之事傳了出去,我沒臉見人,隻能以死謝你。”


    九嬰被她打動,長歎一聲,說道:“姐姐,阿離我自有分寸。”九狐與他對視許久,輕盈轉身,就此遠去。


    九狐一走,九嬰稍稍清醒了些,心想:“若我要對大哥下手,阿秀與安曼定然迴護他,火雕部的人,也大多不會答應。更別提教中多是他的好友,也有那些暗中與他勾結之人。若稍稍處理不當,咱們雪蓮派便有分崩離析之險。非有確鑿證據,難以成事....”


    他認真思索許久,漸漸想出不少計策,忽然又想:“不知大哥有沒有將這事告訴旁人?不,不,決計不會。阿秀與他最為親近,以阿秀的性子,心裏藏不住事,若知道我與九狐的秘密,臉上必有異色。以大哥這般深沉隱忍,他暫不會泄露機密!”


    九嬰深深唿吸,眼中流露出堅毅之情,心想:“最好的法子,便是讓他開不了口,直接將他擒住,投入監牢。或者一劍殺死,省得與他爭辯。若是給他機會,他未必不會大吵大嚷,將此事宣揚出去。旁人聽在耳中,未必會信,但世人之中,多有好事之徒,偏聽之輩,隻要有一人生疑,那便難以挽迴。”


    念及於此,他迴到房中,取出九嬰水火劍,負在背上,又拿起一壇酒,朝蒼鷹居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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