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下了平嵩山,蒼鷹心想:“正像二弟所說,如若走大道,鬼劍門這等奸猾惡毒,定然在路途中布下無數殺手伺候。唯有走飛狐雪域之關,蠻夷長歌之地,方能躲開這些惡鬼攔路。”於是說道:“不如走房州,繞二月山,先北後南,讓鬼劍門與隱星閣意料不到。”


    餘人皆無異議,蒼鷹便領著他們爬上孤峰險崖,大雪如漠之地,花了足足兩天時光,繞了老大一個圈子,這才下了山,來到偏遠荒僻的地方,一路翻山越嶺,走那些最為隱秘的村落小鎮,如此又趕了兩天路,前頭出現了一座大鎮,朝路人一打聽,知道此地叫做賓友。


    折梅秀眉微蹙,說道:“這賓友鎮上多有隱星閣的眼線,鎮上最大幫派叫做買珠幫,幫主對隱星閣唯命是從,咱們四人若要從這兒經過,那沒過多久,鬼劍門的殺手可就要找上門來啦。”她武功雖不甚高,但身負朝霞樓刺探敵情的重任,對江湖之事了如指掌。


    蒼鷹算算此地離秦煌府尚有四、五天的路程,若是被大批殺手盯上,稍有閃失,折梅與龐博恐怕難以照顧得過來,四人當夜在鎮外一座山穀中休憩,蒼鷹對這兒的地形不…,熟,眼下也是無奈,問道:“那咱們該怎麽辦?”


    折梅神情極為猶豫,過了半餉,這才說道:“這賓友鎮三麵環山,地形險要,極易遭到埋伏,繞路恐怕也難。但在鎮東十裏有一座山林,名叫蒹葭嶺,占地廣袤,聽說倒是一條捷徑,如取道那邊,可以省下一整天的路程。”


    李書秀見她吞吞吐吐,眉宇間盡是愁容,問道:“折梅姐姐,這蒹葭嶺有什麽不妥麽?”


    折梅抬頭望著黑夜,歎道:“蒹葭嶺曾是鬼劍門中一位門主隱居之地,據說他晚年發瘋,殺了自己許多徒兒,逃到了這蒹葭嶺中,飼養了許多妖魔鬼怪,凡是膽敢闖入蒹葭嶺中的人,全數會被那些怪物吃了,近百年來,還從未有人膽敢進入這蒹葭嶺。”


    李書秀將樹枝扔入篝火中,沉思片刻,望向蒼鷹,問道:“大哥,你說呢?”


    蒼鷹也難以決斷,隻覺得“蒹葭”二字極為不妥,令他心底陰霾縈繞,難以散去。而那“烏鴉”又在他耳邊喃喃不絕,似在歡唿,又似在號泣。他詠道:“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這蒹葭嶺的名號,可是由此而來的麽?”


    折梅搖頭道:“鬼劍門中的眾位高手曾經深入林中,追殺那位叛逆門主,結果僅有一人失魂落魄的跑了出來,沒多久就斷了氣。那人臨死之前,一直在念叨著‘蒹葭’二字,於是這蒹葭嶺的名頭也這麽傳開了。不過許久以前,這蒹葭嶺曾是一條捷徑,從那兒穿林而出,可以抵達靜山鎮,那已然是咱們朝霞樓的地界了。”


    蒼鷹突然間不再迷茫,心頭反而勇氣倍增,仇恨之情,興奮之意,顫栗之心,苦惱之思,此時驟然迸發,在他的心底無休止的擾動,他竭力忍住身子顫抖,說道:“你說的都是百年前的故事啦,那鬼劍門叛徒也不知死了多少年了,咱們怕他作甚?咱們就走蒹葭嶺,我倒要看看那些妖怪長得一副什麽模樣。”


    李書秀“嗯”了一聲,見蒼鷹如此,自也不再猶豫。


    不久之後,蒼鷹平靜如常,問道:“折梅姑娘,你對這鬼劍門中的隱秘,似乎知曉得很哪。”


    折梅聽他語氣中似有責問之意,眉頭一揚,笑道:“實不相瞞,鬼劍門中,曾有幾位重要人物被咱們朝霞樓收買,將他們的派中人物、買賣分布、交好幫派、勢力範圍、武功招式以及私密往事盡數告之,雖然並不詳盡,但也足以讓咱們朝霞樓暫時壓過隱星閣一頭了。”


    蒼鷹由衷歎道:“你們兩雄相爭,這般周密行事,倒與行軍打仗差不多了。”隻不過江湖上魚龍混雜,規矩不嚴,這等反間計策防不勝防,比之軍情更為繁複,蒼鷹隻是稍稍想象,便已然頭大如鬥。他知道九狐在雪蓮派中司職此事,以她的行事手段,隻怕早已在江湖上布下許多細作了。


    折梅輕輕一笑,麵有得色,說道:“鬼劍門之中,有所謂的十六舵主,八大堂主,冥府四鬼,武功盡皆高強。尤其是那冥府四鬼,各個兒都是絕頂高手,你與阿秀妹妹武功雖高,可未必是他們的敵手。而他們的門主自稱少鬼穀,更是令武林正道聞風喪膽的高人。”


    蒼鷹與李書秀頗不服氣,李書秀說道:“我看那晴堂主的武功雖然了得,但若是蒼鷹哥哥全力以赴,三十招之內穩穩勝他,至於那些舵主,雖非浪得虛名之輩,可要說叱吒江湖,似乎還差了那麽一些。”


    折梅點頭道:“阿秀妹妹說的不錯,那些舵主堂主的武功,在江湖上倒也並不稀少。不過冥府四鬼一旦出手,尋常門派,萬萬敵不過他們。唯有咱們仙劍派的‘騰龍、逸鳳、疾風、驟雨’四位劍仙能夠與他們一較高下。”


    李書秀笑道:“你們兩家花樣真多,起的外號還真好聽的。”


    折梅格格嬌笑,說道:“大夥兒彼此彼此,你們的‘風虎、土龍、水仙、火雕’,單以名號而論,未必輸給咱們的四大高手。”


    蒼鷹湧起爭強好勝的心思,急忙問道:“你們那四位高手年紀多大?能不能讓我和他們過過招,交交手,拚個你死我活?”


    李書秀一把擰住他的耳朵,說道:“你就別瞎攪和啦,咱們於仙劍派是友非敵,你為什麽要去找旁人打架?”蒼鷹慘叫連連,不停求饒,說道:“好、好,我聽你的話,我不打架。”李書秀哈哈一笑,這才放手。


    折梅見他們兩人打情罵俏,心中暗暗牢記,答道:“騰龍、逸鳳兩位高手年紀大了,輕易已不在江湖上走動,唯有遇上難以應付的敵人,他們才會出手。而疾風、驟雨呢?他們年紀比蒼鷹大哥還要小上一些,武功之高,絕不在九嬰門主之下.....”


    蒼鷹氣往上衝,騰地站起,嚷道:“豈有此理,咱們門主武功何等高強?豈能與區區倆黃毛小子相提並論?”


    折梅見他生氣,卻也並不慌張,隻是說道:“他們兩人乃是不世出的學武奇才,據說此刻武功,已經隱隱勝過騰龍、逸鳳,連仙劍派的門主都未必勝得過他們。嗯,也是我仙劍派蒙上蒼眷顧,降下這麽兩位人才,將來定能將咱們一派的武功發揚光大。”


    蒼鷹嘴裏嘟嘟囔囔道:“疾風、驟雨,疾風、驟雨.....”念了幾遍,突然想起“迫雨”來,這下子頓時氣勢全消,乖乖坐迴原地,生怕折梅說出“迫雨”名字,被李書秀知曉,於是說道:“咱們別談這些嚴肅話題啦,我蒼鷹給你們講講一段江湖逸聞,不知三位是否有興?”


    李書秀與折梅頓時來了興致,而那龐博老頭一路顛簸,早就精疲力竭,隻是敷衍幾句,眯眼睡去。


    第二天一早,四人折轉行程,朝那蒹葭嶺進發,此時寒冬臘月,樹木凋敗,雪覆其上,走了許久,路上並無村落人煙,而道路漸漸難以辨認,直至全然不見。而兩旁樹木增多,不多時便將四人淹沒在枯木樹海之中。


    蒼鷹與李書秀手扶劍柄,不停打探周遭情形,但林中氣息錯綜複雜,蛆蠅屍海劍的心法難以及遠,兩人心中忐忑,隻是愈發小心謹慎。


    突然間,蒼鷹喊道:“有野獸在朝咱們這兒奔來!”


    李書秀吃了一驚,費心查探,登時醒悟,喊道:“咱們快跑,快跑!”


    折梅與龐博隻聽到四周風雪聲響,心下困惑,但見蒼鷹與李書秀說的鄭重,毫不猶豫,隨著李書秀朝前飛奔,蒼鷹持劍在手,為他們殿後。


    正奔跑間,李書秀一聲輕叱,朝一旁躍開,隻見一顆樹後跳出來一頭野獸,模樣古怪,臉部如犬,下顎凸出,身軀如熊,四肢如同獵豹,約莫比一人略高,喉頭嗷嗷叫喚,朝李書秀抱了過來,同時張開大嘴,露出尖銳利牙,咬向她的腦袋。李書秀出劍極快,劍光一閃,刹那間刺穿了這野獸的嘴巴,又在瞬間抽了出來。


    折梅大聲叫好,就在此時,又見從樹上跳下來一隻更大的,它一抖身軀,毛發暴長,四肢在地上一撐,如猿猴般躍了過來,李書秀長劍橫前,流星劍光芒隱現,此時也顧不得運功令長劍變鈍,一劍將這野獸腦袋剖開。


    蒼鷹於此時也殺掉了背後的怪物,可那些怪物愈發惱怒,大唿小叫,一時間,樹林間漫山遍野,全是這等野獸,從四麵八方朝四人衝了過來。李書秀長劍鋒銳無比,輕輕一振一劃,那些野獸立時斷手斷腳,而蒼鷹在野獸中遊鬥出沒,趁著野獸失神,將他們暗中殺死。


    又廝殺了一盞茶功夫,野獸數量稍減,攻勢緩了下來,蒼鷹鬆了口氣,作勢衝殺一陣,那些野獸不再糾纏,頃刻間如潮水般散去,來的迅速,撤得幹脆,竟像是一隻訓練有素得軍隊一般。


    蒼鷹轉過頭來,恰好李書秀也於此刻迴頭,兩人同時問道:“你沒事吧!”微微一愣,又答道:“沒事。”兩人異口同聲,心有靈犀,都覺得有些好笑,卻也當即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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