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鷹對玄夜伏魔功本無興趣,可又翻了幾頁,霎時見到上書“若元嬰暢通,自適之人,尤為可嘉,練此神通,事半功倍矣。”蒼鷹一瞧,不由得大笑起來,心想:“元嬰暢通,那豈不是童男處子之軀?原來這本書上的功夫,是給童男童女練的。妙極,妙極,我蒼鷹原本未必瞧得上你這門功夫,承蒙閣下看得起,那我索性就來練上一練吧。”


    他與生俱來便隱有一股倔強之氣,喜好自己琢磨功夫,不肯學旁人傳授的武藝。是以昔日青蒼子傳他劍法之時,他叫苦不迭,頗不情願。但此刻一來被困在此地,若不學上頭武功,單靠自己琢磨,無法輕易脫身;二來這玄夜對處子之身極為推崇,他莞爾之餘,生出知己之感,便決定賣玄夜一個麵子。


    他翻到其後書頁,細細將書中文字記在心中,逐字逐句的思索,縱想這功夫運行之道。書中說道:“氣海沉淪之時,真氣出入,難免損耗,是以於體內搬運真氣,無知覺間,耗損巨甚,依照此法,挪移真氣,則無損末流,迴流入海,周而複始,謂之神效也。”後文大耗篇幅,講述如何引導內力之法。


    蒼鷹一拍大腿,喊【,道:“真是了不起,他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他的蛆蠅屍海劍,本就著重運氣時的種種法門,內力即使並不如何深厚,但調度巧妙至極,在經脈間強行轉向時損耗極小,而這玄夜伏魔功也在此道上頗下功夫,與蛆蠅屍海劍互相彌補,頗有借鑒之效。依照此法運行內息,可將內力以一當十,在頃刻間爆發出數倍威力。


    他想起在乃蠻王皇宮時周瀚海的武功,一旦他全力以赴,渾身罩著一層紅色氣罩,身法力道皆成倍增長,恐怕正與此書中玄夜伏魔功的法門類似。但周瀚海那功夫未能隨心所欲,不像此書中所載一般靈活機動。他身上氣罩一旦啟動,便無法輕易停下,若是功力消散,更長時間不能運功。而此書所載法門,可用於一舉一動之中,相比之下更耗心神,可也更加實用。


    這門功夫脫胎於玄夜伏魔功,玄夜稱其為“夜影離形”,乃是玄夜反思玄夜伏魔功而創出的功夫。依照他的本意,若來人將玄夜伏魔功修煉到第六層境界,再往更高層次修煉,未免過於兇險。此人如仍保得元陽不失,便可修煉“夜影離形”,快則半年就能練成。巧妙運用之下,未必弱於玄夜伏魔功第八層境界。


    飛蠅所創的蛆蠅屍海劍也是一門深奧難測的功夫,世間大道,殊途同歸,本就與玄夜伏魔功頗有相通之處,而蒼鷹將蛆蠅屍海劍練得爐火純青,於體內真氣最細微的變化都了如指掌,他將書上功夫讀了幾遍,心中存念,運轉周天,不多時便掌握了竅門。稍稍一試,隻覺體內霎時真氣充盈,仿佛地火暗湧,海嘯遽至,勁力幾乎破體而出。他心下喜悅,對這玄夜更為佩服,心想:“這玄夜的武功,隻怕比飛蠅還要稍勝半籌,飛蠅若要找玄夜麻煩,或許占不了便宜。”


    他調理內息,緩緩收功,翻到最後一頁,陡然見到一行紅字,似是用血寫成,寫道:“後世信徒周行天,幸至仙府,瞻仰魔神古籍,惶恐敬喜,以三天習練神功有成,知道此乃魔神庇佑之功,感激涕零。餘無膽取走魔神貽贈,室中一應事物,不敢稍動,就此離去。”


    蒼鷹愣了半餉,暗想:“周行天原來也來過此地,他沒有取走這本秘籍,自然是由於對魔神虔誠萬分的緣故。”他將書本合上,稍稍鞠了一躬,腦中忽然閃過一個聲音,喊道:“不錯,不錯,你且記熟玄夜的武功,將來飛蠅殺他之時,自然又多勝算。”


    那是烏鴉在暗中叫囂。


    蒼鷹打了個冷顫,暗想:“他當真想要對玄夜動手?玄夜和血元不同,他並非奸邪之人,身手心智皆毫無破綻,稍有閃失,那....那後果難料。”


    烏鴉陰沉的笑著,其中滿是固執、仇恨、險惡、殺意,蒼鷹知道飛蠅絕非莽撞之徒,若非有十足把握,他不會貿然與玄夜對決。


    他來到石壁前頭,手掌輕輕一拂,運用“夜影離形”,掌中陡然升起流離黑光,黑光順著石壁蔓延開去,刹那間,洞穴深處傳來一聲低沉鳴響,石壁朝一旁挪開,露出野外星光耀月,傳來山間清風花香。


    蒼鷹歡笑一聲,忙不迭跑了出去,前腳剛走,那石壁就迴到原處,與山石融為一體,從外頭絲毫看不出異樣。他歎息一聲,迴思先前險情,隻覺恍如隔世。


    待休息片刻,他朝四周張望,心想:“這兒便是吞水山麽?”發覺這山靠著江岸,四周杳無人煙,江上勁風吹來,約莫兩百丈有餘,與周遭矮山相比,巍峨肅穆,不同凡響。他探探九嬰脈搏,隻覺比先前更微弱了些,傷勢嚴酷,刻不容緩。


    蒼鷹顧不得疲倦,一邊暗送內力,一邊強撐著站了起來,稍稍觀察,隻覺山頂上似有鳥鳴傳來,聲遠而響,迴蕩雲間,足見其體型不小。他抽出長劍,當做拐杖,咬緊牙關,向上攀爬,好在這山峰雖高,山勢也不陡峭,山體間滿是樹木芳草,走起來也不如何吃力。而他學會這“夜影離形”之法,隻需少許內力,便足以維持九嬰性命。


    他爬了大約一炷香功夫,終於來到山頂,發覺山頂上地勢遼闊,竟是一大片樹林,也不知這怪鳥藏在何處,他以蛆蠅屍海劍心法感應氣息,卻沒發覺有什麽大型鳥類。


    他懊惱起來,罵道:“墨翟這臭爬蟲,不會是信口胡言,消遣爺爺吧。”


    突然間,隻聽頭頂嘩啦啦一陣巨響,樹枝斷裂,如雨落下,一隻兩丈長的怪鳥從天而降,朝蒼鷹當頭咬下,蒼鷹手腳沉重,內力不繼,閃躲遲緩,隻能用長劍抵擋,咣當一聲,那怪鳥咬住他的長劍,運力一搶,蒼鷹被它帶著飛上了天,手指酸軟,鬆脫長劍,耳畔風聲嗖嗖,從高空直墜落下。他怕傷著九嬰,急忙一個翻身,充當肉墊,落地時發出轟地一聲,隻覺胸口劇痛,哇地一聲,嘴角流血。


    雖然他劇痛之下,神智稍亂,但立即扯斷身上繩索,爬起身來,緊緊盯著天上怪鳥,那怪鳥飛行時毫無聲息,連空氣流動之聲也沒有,它定有極為巧妙的藏匿法門,也難怪先前沒察覺到它。


    蒼鷹失了長劍,空手對敵,毫無把握,他匆匆環視周圍,忽然見到九嬰身上背著那柄模樣繁複的長弓。雖沒有箭矢,但勉強可以當做鐵棍使。他狂奔兩步,將長弓取下,就在此時,怪鳥唿嘯一聲,再度襲來。蒼鷹暗暗心驚,用盡全力,將長弓砸向怪鳥,那怪鳥皮厚,也不閃躲,迎著一撞,將蒼鷹頂到樹上,鋼針般的牙齒紮入蒼鷹腹部,隻聽嘩啦一聲,鮮血噴濺,蒼鷹悶聲低吼,一腳踢去,那怪鳥早就飛的遠了。


    蒼鷹急忙止住血流,罵道:“這畜生,如此狡猾!要是老子手中有劍,早把你宰了。”甩動肩膀,忽然見到那長弓模樣緩緩改變,弓弦變鬆,弓身變直,竟變成了一柄長劍模樣,蒼鷹心中一奇,這才明白這長弓的妙用,它遍體機關,恐怕有多種形狀,用以應對複雜戰事。他歡唿一聲,伸手指在劍刃上一碰,指尖劇痛,已被劃破一道極深的傷口。這長劍雖是臨時變化而來,但鋒銳至極。


    就在此時,怪鳥再度現身,朝他撲了過來,蒼鷹待它靠近,鼓足剩餘內力,長劍刺出,他運用“夜影離形”之法,速度力道登時倍增,那怪鳥反應雖快,但如何躲得過這追魂一劍?蒼鷹隻聽耳畔一聲怪叫,那怪鳥被刺破腹部,它一腳將蒼鷹踹開,掙紮著朝天上遠飛。


    蒼鷹大急,隻恨不得手上是一根長鞭,腦中剛剛一想,長劍節節散開,化作一柄鋼索九節鞭,蒼鷹喜出望外,不急細思,鋼索如銀蛇般揮出,落點精準異常,啪啪兩聲,竟將怪鳥翅膀打斷,怪鳥再也支撐不住,旋轉著墜落,貼地麵滑行了一會兒,撞在一堆雜草之間。


    蒼鷹也摔得不輕,若非他體內暗藏飛蠅之體,早就一命嗚唿了。他勉力爬起,一瘸一拐的追了上去,見那怪鳥斜躺在地,嗚嗚怪叫,朝蒼鷹斜視。


    蒼鷹見這怪鳥長著一張人臉,頭頂滿是羽毛,除了翅膀之外,上半身與常人酷似,裸·露·乳·房,腰細如柳,神色雖然兇猛,但在月光照耀之下,竟有一種妖異美感。它身體正中有一對鳥足,背後拖著一條如魚尾般的尾巴,上頭長滿鱗甲。


    蒼鷹說道:“抱歉,妖怪,若不是你體內本元可以治我兄弟的傷,我倒未必非要殺你。如你這等半鳥半魚之物,隻怕天下也沒多少了。”


    那怪鳥嗚啊叫了一聲,結結巴巴的說道:“本元,本元可以給你,饒我一條性命。”


    蒼鷹嚇了一跳,追問道:“你會說人話?”


    怪鳥說道:“世人稱我‘精衛’,本會人語,但求英雄饒命....”


    蒼鷹更是驚訝,說道:“我倒聽說過‘精衛’之說,可那是天帝之女,乃是胡編亂造的傳說,但....”


    精衛說道:“我與同族世代生活於此,已有數百年時光,世人見我族模樣,視為神靈,故而有此典故。其實我們不過稍通靈性罷了。我負責守衛幼鳥巢穴,見你手持兵刃,來意不善,故而貿然襲擊,當真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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