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曼陡見昔日愛侶,心中激動之情委實難以言喻,誰知這番歡喜卻在頃刻間煙消雲散,她眼睜睜看著拉普被蒼鷹射殺斬首,耳畔嗡嗡作響,心頭劇痛,隻覺一股怒火夾雜著絕望在胸口翻江倒海,嘴裏哇哇亂叫,似在哭喊,又似在怒吼。


    李書秀上前拉住蒼鷹手臂,大聲道:“大哥,你做什麽?”她原本對這“拉普”心生疑慮,但見蒼鷹下手如此狠辣,一時忘情,顧不得思索,隻想將此事問個明白。


    蒼鷹正想迴答,安曼發出尖銳叫聲,朝蒼鷹撲打過來,蒼鷹眉頭一皺,喊道:“安曼!你聽我說!”


    安曼理智全失,隻想發泄心頭憎恨,此時胡亂出招,全無章法,但她內力何等深厚,手腳敏捷,力道沉重,蒼鷹躲了幾招,一時疏忽,被她一掌打中肩膀,蒼鷹哎呦一聲,痛的直咬牙,心想:“若是再不還手,隻怕被這瘋丫頭打成豬頭。”


    他一閃身,以掌做劍,使出“天鵝浮湖”,正是神禽劍法的招式,身子浮空,手臂連振,點中安曼膻中穴,安曼低哼一聲,朝前跌倒,蒼鷹順勢將她抱住。


    李書秀走了上來,目光迷茫,凝♀,視著蒼鷹,卻不發一言。蒼鷹將安曼交給李書秀,說道:“好險,好險,這丫頭性子太急,差點就要欺師滅祖了。”


    李書秀問道:“大哥,你為何殺了拉普?”語氣極為冷淡,心中責問之情溢於言表。


    蒼鷹說道:“這可不是什麽拉普兄弟,他已經死在豫城,你親眼所見,怎能相信這等把戲?”


    李書秀急忙道:“說不定我看錯了,說不定你那一劍....不,乃蠻王並未將他殺死呢?”


    蒼鷹搖頭道:“如若他真的活著,如此重傷,傷勢也無法這麽快痊愈,而且你看此人身上,除了腦袋,哪兒有乃蠻王留下的半點傷痕?”


    李書秀心中一凜,朝那“拉普”屍身上張望,果然沒見到他被乃蠻王利刃刺出的疤痕。可她轉念一想,背脊發涼,心道:“我從未向大哥說起過拉普被乃蠻王重傷時的景象,而大哥當時被鬼魂附體,自稱什麽都記不得,怎能認得出傷痕細節?”


    她搖了搖頭,將這念頭驅散,又暗想:“我如果連大哥都信不過,這世上還有誰能相信?”


    蒼鷹走到“拉普”屍首邊,扯著他那件長袍說道:“這件袍子,似乎是於五藏穿的那件華服。”


    李書秀與安曼同時驚醒,想起在那秘密洞窟之中,於五藏果然正穿著這件長袍。兩人心頭疑心大盛,哀傷之情漸漸衰減,安曼遲疑著說道:“也許是拉普哥哥一直跟著咱們,碰巧路過了那個洞窟,撿起於五藏的袍子穿上呢?”


    李書秀見安曼平靜下來,動手解開安曼穴道,搖頭道:“不可能,以拉普哥哥的性子,他就算光著膀子,也不會穿死人的衣裳。”


    蒼鷹奇道:“你們兩個丫頭,到底在說些什麽?”


    李書秀臉上一紅,也不隱瞞,將自己與安曼偷偷潛入逍遙宮藏寶洞的事全都說了出來,蒼鷹擊節讚歎,說道:“你們兩個丫頭,果然得了我蒼鷹真傳,連這偷雞摸狗的本事都學會了。”李書秀有些窘迫,說道:“你別打岔!”又繼續說下去。


    蒼鷹一邊傾聽,一邊問著當時細節,當說到“陽教主”從洞穴密室中現身時,他皺著眉頭,說道:“是了,這‘陽教主’,與眼前這個變作‘拉普’的東西,隻怕是同一個妖怪變化而來。”


    李書秀猛然想起自己出洞的時候,那“陽教主”的屍首似乎睜開眼睛朝自己張望,她身子發顫,問道:“沒錯,它當時恐怕並未死去,而是朝我望了一眼。”


    蒼鷹捂住腦袋,仔細想了想,說道:“我聽說,在凡是寶物堆積、年代久遠的地方,容易招來詭異怪物。其中有種異物,善於窺探人心中最為思念的親人,化作那人模樣,以此騙人誘食。”


    他一矮身,拿起“拉普”手掌,突然間,隻見那掌心現出一張血盆大口,衝著蒼鷹一張一合,吐出一根血紅長舌,蒼鷹腦袋一側,將舌頭躲開,長劍出手,將舌頭斬斷,待得劍閃舌裂,李書秀與安曼的驚唿聲這才響起。


    蒼鷹哈哈大笑,說道:“你們兩個孩子,想拉普想過了頭,被這怪物騙的好慘。”


    李書秀與安曼嚇得不輕,安曼臉色慘白如紙,低聲道:“師父,你剛才就是看見這怪物的手掌心,這才動手殺他的麽?”


    蒼鷹說道:“這怪物出手隱蔽的很,我當時也並未瞧清楚,但我所修習的內功能自行生出反應,若敵人殺意過盛,我立時便能知覺。”


    李書秀與安曼迴思當時情景,兀自有些後怕,連忙向蒼鷹道歉,蒼鷹說道:“道歉什麽?我蒼鷹又沒少塊肉,也沒受什麽傷。隻要你們兩人下次長點心眼,莫要再這般單純,讓我少操些心,那便萬事大吉。”


    蒼鷹將那怪物的腦袋拿了過來,那怪物居然尚未死去,瞪著蒼鷹,眼珠滴溜溜亂轉,眸中有一圈血光,此刻一見,都知道它絕非善類,與拉普並非全然相像。他將腦袋堆在屍體上,掏出火鐮,點燃一把火,那怪物登時慘叫起來,似乎痛徹心扉,因而有如烏鴉般嘶啞。


    待的這怪物徹底燒成焦炭,蒼鷹歎了口氣,說道:“這野味也捉不到了,罷了,罷了,就讓那幫混球笑話一通吧。”說著朝來處返迴,李書秀與安曼老老實實的跟在蒼鷹身後。


    李書秀望著蒼鷹的背影,心中感激,可又突然生出莫名的異樣感,她知道自己對蒼鷹心生依戀,但就在此時,她忽然覺得,自己對蒼鷹其實一無所知。


    他看似豁達,但卻將心中愁苦深深隱藏起來,不為外人所知,哪怕在李書秀麵前,他也從不現出一絲一毫的悲傷軟弱。他愛自己麽?還是僅僅將自己當做親人?他似乎無所不知,武功精奇,又創出聞所未聞的劍法心訣,可他師承如何,過往在哪兒,他卻從不向自己透露。


    她又想起了蒼鷹在豫城殺死拉普的那一劍,以及方才那一射一斬。


    當時,他真的神智不清麽?


    方才,他真的神智清醒麽?


    如果當時他心中清楚,那他為何要殺死拉普?難道是為了殺死情敵,讓自己死心塌地的跟著他?


    如果方才他對那怪物身份並不知情,而是見到拉普未死,盛怒之下,痛下殺手,豈不也是為了讓自己由此死心?


    或者,他是為了安曼?


    她腦子亂作一團,隻想大聲質問蒼鷹,可心中羞澀膽怯,生怕戳破蒼鷹在她心中形象,無論如何也不敢開口。


    她驀然醒悟到:自己根本沒見過蒼鷹真正發怒。


    世上有從不會發怒的人嗎?李書秀不知道,但她從未聽說過世上有這樣的人。


    又或者,他的怒火、哀愁、悲傷、懊悔,全數被他用大咧咧的假象所掩蓋,讓人無法看清他的內心,那他將是多麽可怕的一個人。


    她將目光轉到安曼臉上,見安曼眼中也頗為困惑,她心想:“安曼是不是也在想著蒼鷹大哥的事?”


    她沒法得出結論。


    三人就這般不發一言的迴到了駐紮之處。


    眾人見他們迴來,胡亂燒了些東西吃了,又過了許久,九嬰與九狐相攜而歸,帶迴大量財物,眾人一見,皆興高采烈。蒼鷹知道他們定是迴到藏寶之地,處置了於五藏的屍首,又關上了洞穴的入口。眾人在此地又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眾人收拾行囊,朝合山方向奔去。


    到了合山,早有伏劍門的門人在山下迎接,九嬰率眾上山,又見山中張燈結彩,喜氣洋洋,萬益民見他們來的這般快,驚喜之餘,邀九嬰在主桌坐了。於凡與萬佩蘭兩人當夜成親,跪拜完了,送入洞房。眾人知道於凡生性拘謹,又被九嬰約束,不敢鬧騰,規規矩矩的喝了大半夜的酒,這才歡鬧著散去。


    婚宴後的晚上,萬益民在大堂與九嬰等人碰麵,伏劍門一百一十位弟子,明教裂戎幫三十三位好漢,齊聚一堂,各個兒腰杆挺直,巍然凝立。


    萬益民說道:“教主,今日之事,我已經向門下弟子都交待過了,咱們伏劍門下所有弟子,從今往後,願投效明教麾下,供奉明尊,聽教主號令行事。”


    九嬰麵露喜色,又謙恭說道:“萬老前輩如此厚愛,九嬰何德何能,居然受此殊榮?九嬰心中惶恐,愧不敢當。”


    萬益民見九嬰不答應,連忙大聲勸說,神色極為懇切。


    蒼鷹大喊道:“二弟,你就甭推脫啦,萬老前輩如此身份,又對此事這般熱忱,你若不答應人家,豈不是讓老前輩麵上無光?”


    九嬰趁勢說道:“不錯,九嬰我思慮不周,險些辜負了前輩一番好意。既然前輩深情厚誼,我九嬰便恭敬不如從命,從此伏劍門與咱們裂戎幫合二為一,同為明尊效力,誓要重振明教聲威,爭雄江湖。”


    堂下眾人齊聲叫好,響聲繞梁,遠遠傳出,迴蕩在空穀山崖之間。


    九嬰說道:“自中土明教創立以來,教中職務階級,頗為嚴密。昔日葉塞尼教主在位之時,由於教中人手稀缺,因而隻有左右光明使者,連護教法王也無人擔當。依我隻見,咱們教中眼下人丁興旺,正好排定座次,任用賢能,分清高低,以便將來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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