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向那店小二問明道路,走下酒樓,走街穿巷,過橋涉水,走上一條寬闊石路,沿著小坡一路向上,不久便碰上人群匯聚,絡繹不絕。隻見這群人大多愁眉苦臉,悶聲不語,想來對這八十貫的喜錢心疼至極。


    蒼鷹說道:“那咱們四人,豈不是要出三百二十貫銅錢?”


    九嬰笑道:“區區財物,大哥別如此計較。況且大哥海量,喝了那五斤烈酒,也不過是小菜一碟罷了。”


    蒼鷹怏怏說道:“別說五斤烈酒,見到這臭老頭,我隻要喝他一杯酒,恐怕就管不住脾氣,想要狠狠揍他一頓出氣了。”


    又走了一會兒,前方現出一座又高又大的宅院,落於半山腰一處平地之上,清雅悠遠,被紫山翠樹包圍,規模宏大,隻怕不遜於王公貴族的王宮別院。而屋簷下,橫梁上,匾額下,處處掛著大紅燈籠,貼著喜字,奏樂聲、鞭炮聲不絕於耳。


    安曼從未出席過漢人的婚禮,見這場麵浩大喜慶,熱鬧非凡,不禁嘖嘖稱奇,說道:“你們漢人花樣真多,又是點紅燈,又是放雷炮,就算咱們族長娶親,隻怕也比不上你們一成場麵。”


    9,


    蒼鷹歎道:“是那老頭窮奢極欲,荒·淫無恥,若是尋常老百姓娶親,哪兒來這麽大氣派?”


    賓客間有不少武人,人人攜帶兵刃,但於府那些護院武師蠻狠的緊,硬是要將眾人兵刃扣下,若是有人不從,立時便被綁起送入府內,不久之後,又被扔了出來,已然被揍得鼻青臉腫。眾武人數量雖多,但知道於五藏乃巴塘一霸,招惹不起,又不敢就此離去,隻能乖乖將兵刃交了,一臉喪氣的走入院中。


    九嬰略微沉思,趁無人注意,帶著三人走上一條小路,在草叢深處找一處鬆軟泥土,將他的雙劍與李書秀的流星劍埋在路邊,填上土,堆起雜草,直至毫無破綻。反正這婚宴最多不過兩三個時辰,若是發生變數,出來取迴兵刃,再行應對,也不會耽擱多久。


    來到那看門武師麵前,那武師接過喜帖,看也不看,在四人身上隨意拍打一番,也沒發覺異樣,神態鄙夷,頤指氣使,喊道:“喝酒還是認罰?”


    九嬰哈哈一笑,說道:“認罰,認罰。”奉上厚厚一疊紙鈔,走入院落之中,周遭花木繁茂,景致怡人,院子也頗為寬敞,饒是賓客如雲,也絲毫不覺阻隔。


    蒼鷹往大堂擠過去,隻見一位肥頭大耳的老頭坐在太師椅上,頭發禿了大半,卻是細皮嫩肉,皮膚緊密,倒像是個養尊處優的財主,哪裏像是威震江湖的邪教法王?但偶然間,此人雙目一翻,眸中冷光閃爍,晶瑩明亮,足見他內力深湛。兼之此人坐姿端正,氣度非凡,確有堂堂宗師之象。


    九嬰見蒼鷹臉現嘲弄之色,低聲感歎道:“昔日我見到此人時,他身子健壯,肌肉虯結,是一位英姿颯爽的英雄好漢。誰知多年不見,他居然成了這幅豬頭模樣。”


    蒼鷹小聲問:“你與此人相識?”


    九嬰點點頭,說道:“我也不來瞞你,我曾經在逍遙宮總壇見過此人,當時我年紀還小,大夥兒...大夥兒還都在山上....”說到此處,忽然閉口不言,但蒼鷹卻從他語氣中察覺到一絲黯然之情。


    蒼鷹拍了拍他肩膀,說道:“你若與他有仇,咱們索性放手一搏,在這兒大鬧一場,到時候將這老賊擒住,定要大刑伺候,你是要拔舌頭還是挖眼珠,我蒼鷹身先士卒,決不推辭。”


    九嬰感激的笑了笑,搖頭道:“一刀宰了,省得見他生氣。”


    於五藏穿著新郎官衣裳,在太師椅上穩如泰山,身旁坐著一位窈窕女子,手腳上罩著布,似乎被暗中綁住。而他四位兒子四處奔走,忙的手腳不閑,有的抓人,有的揍人,有的罵人,還有一人躲在角落,與一女子打情罵俏,淫·笑不休。除了這四人之外,於五藏尚有四位大弟子,喚作“魚龜蚌蛟”,也是盛氣淩人,威風八麵,身材皆在八尺之上,圍在於五藏身前。


    李書秀試著用蛆蠅屍海劍心法感知這些人功夫深淺,探了片刻,心生感應,傳音對蒼鷹說道:“那四位弟子武功都不弱,隻怕比全真教的天德道人還要強上一些,而這老頭的四個兒子比他的徒弟要差上一截。”


    蒼鷹麵露喜色,暗暗說道:“好丫頭,不枉我費心教你,你已經能查探他們功力了?”


    李書秀笑道:“班門弄斧,貽笑大方,蒼鷹哥哥,你別笑話我啦。”


    突然間,隻見一位仆役從人群中穿過,身後跟著四位戴著黑色麵具的怪客,麵具上乃是一模一樣的人臉,神色麻木,看著頗為瘮人。四人皆身著黑衣,披風抖動,步履生風。腰上掛著一柄長劍,劍柄上有一張鬼怪麵孔。


    九嬰與蒼鷹四目相對,心下生出不安,都想:“這是鬼劍門的人。”


    那仆役跪倒在地,對於五藏大聲喊道:“鬼劍門‘鍾鼓簫管’四位舵主,前來恭賀五藏老爺大婚。”


    於五藏似乎極為驚喜,身子一顫,立時站起,快步走到那四人麵前,大笑道:“四位舵主大駕光臨,於某府上蓬蓽生輝,真是天大之喜。”


    其中一人說道:“於五藏,門主對你極為看重,怕有人借這婚宴對你不利,所以讓咱們四人一齊來替你守著。”


    於五藏哈哈幾聲,握住那人的手,說道:“門主大恩,於某感激涕零,如此一來,那可是高枕無憂了。來人哪,替四位舵主倒酒。”


    鬼劍門四人在他身旁入座,有仆役奉上酒水,又悄悄遞上一遝紙幣,當先一人隨手收下,朝於五藏點了點頭,於五藏捋須微笑,又一屁股坐了下來。


    李書秀看著那鬼劍門四人,心想:“這四人武功又高出不少,至少不在玄鏡老道與我師父之下。”又朝周遭望望,見閣樓上,庭院中,走廊內,立柱後,站著不少於五藏的門人,手上皆持兵刃,知道若是硬拚起來,單憑他們四人,未必殺的了這於五藏。


    於五藏見人來的差不多了,也不耽擱,喊道:“也不是第一迴了,這就拜天地吧!大夥兒喝酒,吃菜,隨意,隨意。”


    蒼鷹等賓客站在庭院中,連座位都沒有,而大堂中的賓客顯然更受重視,聽了於五藏的話,便歡歡喜喜的窮喝猛吃起來。


    於五藏早就忍耐不住了,一把掀起新娘子的頭巾,露出一張清秀美貌的臉來,那女子約莫二十歲年紀,眼中淚水晶瑩,洗的紅妝淋淋滴滴,散作一團。嘴上被白布綁住,想來是防她咬舌自盡。


    於五藏根本不管什麽禮數教化,對眾人大聲喊道:“這女子叫做萬佩蘭,大夥兒瞧瞧,我老於的眼光怎麽樣?”一把抓起萬佩蘭的發髻,將她腦袋抬了起來。


    堂外賓客,全數心有不忍,搖頭歎息。而堂內賓客,則大聲鼓噪,竭力叫好。有人問道:“法王老爺,這女子是何來曆?你給大夥兒說說吧。”


    於五藏笑道:“也是咱們玄夜魔神賜福於我,前些日子,這萬佩蘭自不量力,帶著一群小子跑到我老於麵前撒野,嘿嘿,連這女子一道,被我捉了十多人。她見我英雄好漢,沒多久就被我迷得神魂顛倒,吵著嚷著要嫁給我老於為妾。嘿嘿,我老於隻有勉為其難,老樹開新花,今晚就和她洞房花燭啦!”


    原來萬佩蘭同門被擒,於五藏以他們性命威脅,她萬般無奈,唯有答允與於五藏成親,又偷偷派人迴家求援。誰知於五藏喪心病狂,出爾反爾,將萬佩蘭囚禁之後,竟將她同門師兄弟全數處死。萬佩蘭怒不可遏,竭力反抗,卻被於五藏強行押到了婚宴上。


    又有人起哄道:“老爺子為何不早些要了她?一直等到今日,真是難得的正人君子。”


    於五藏誌得意滿,又大笑道:“她是玄夜魔神賜於我老於的女子,我怎能如此怠慢?自然要明媒正娶,慎重對待。”一伸手指,將萬佩蘭手腳上的牛皮扯斷,堂上眾人見他如此神功,又是歡唿雀躍。


    蒼鷹心想:“這女子為何不動?是了,她仍被於五藏點住穴道。他們如此慎重,可見這女子武功著實不低。”


    萬佩蘭哭的淚雨滂沱,但堂上眾人非但毫無同情之心,反而越發起勁,喊道:“拜堂,拜堂,拜堂!”


    於五藏一拍萬佩蘭肩膀,內力到處,她不由自主的跪了下來,於五藏高舉拳頭,揮動幾下,也跪了下來,說道:“咱們不拜天地,不拜高堂,直接夫妻對拜就成。”


    就在此時,隻聽屋頂上傳來當啷之聲,其聲密集,由東到西,由南向北,在四方轉悠許久,這聲音越來越響亮,過了片刻,竟變得異常刺耳。


    李書秀喜道:“是那位於凡來了?他果然身懷武功!”


    大堂頂上喀拉拉一聲轟鳴,屋頂上破開一個大窟窿,磚瓦雨落,眾人眼前一花,見到一個赤·裸上身,肩掛鎖鏈的男人跳了下來,恰巧落大堂正中。


    堂上眾人齊聲怒吼,於五藏的四位兒子一齊站起,攔在他前頭,於舟怒喊道:“於凡!你這瘋子,來這兒找死麽?”


    於凡身子抽搐的厲害,宛若癲癇發作,他喊道:“時候到了,時候到了,阿玲,我今天就要替你報仇,替我贖罪了。”


    於舟大怒,雙手半掌半拳,從兩旁揮過,砸向於凡太陽穴,他見於凡膽敢在此時搗亂,丟了父親臉麵,加上對此人積怨已深,心中起了殺意,此番出手竟毫不留情。


    於凡一矮身,如孩童般朝身旁推出雙臂,模樣滑稽,但雙手恰好點中於舟肘部曲池穴,於舟身子麻痹,喊叫不及,一頭摔在地上,也如於凡一般劇烈抖動,不多時口吐白沫,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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