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鷹見狀大駭,隻覺眼前景象,與多年前揚州城的異狀重疊在一塊兒,迫雨也露出驚懼表情,大喊道:“穀霞,你這是怎麽了?你怎麽....”


    穀霞仰天長嘯,聲若猛虎,她朝迫雨望來,喊道:“你吵死啦,我先宰了你!”她四肢在地上一撐,如一頭爬蟲般朝迫雨衝了過來。


    此時穀霞神智不清,不再使武功招式,但力氣奇大,行動迅猛,轉眼來到迫雨麵前。迫雨雖然中毒,但他內力比九嬰更勝一籌,勉力壓住疼痛,起身想要閃躲,可穀霞來的太快,他腳步稍有停滯,她的巨掌已經來到他頭上。


    迫雨暗歎一聲,自知難以幸免,但就在危急關頭,蒼鷹突然從一旁趕來,匕首刺在穀霞後背上,她背上皮膚堅硬如鐵,匕首一時刺不進去。穀霞高聲咆哮,一拳擊中蒼鷹胸口,隻聽哢嚓一聲,肋骨折斷,蒼鷹低哼一聲,摔落在旁,臉色慘白,嘴角流下鮮血。


    穀霞大笑道:“一報還一報,我焉能放過你這小子?”她緩緩轉過身來,隻覺自身愈發沉重,但力氣也不停增長,她高舉雙拳,向蒼鷹壓下,蒼鷹哈哈一笑,竟絲毫不露懼色。


    ◆,突然間,穀霞渾身巨顫,低下頭,伸手一摸,感到自己後腦勺上紮著聖火令,她頭暈目眩,一個踉蹌,朝前栽倒,蒼鷹奮起餘力,往一旁閃躲,避開了她龐大的身軀。地麵震動,煙霧揚起,九嬰從中現身,將蒼鷹拉了起來,說道:“大哥,搶了你的風頭,你不會怪我吧。”


    蒼鷹佯怒道:“怎會不怪你?老子一根手指頭都能勝它,如今被你攪合,威風蕩然無存!”


    九嬰輕笑一聲,走到穀霞身旁,見她此刻模樣,心下不免有些驚惶,問道:“我不會....也變成這副怪模樣吧?”


    蒼鷹搖搖頭,雙眉緊鎖,不敢斷言,一時困惑至極。


    穀霞奄奄一息,再也無法動彈,她身上鱗甲緩緩褪去,恢複常人模樣,但皮膚早已支離破碎,瞧來觸目驚心,她眨了眨眼,忽然流下淚來,雙唇顫動,說道:“師兄,迫雨師兄。”


    迫雨忍住劇痛,快步走了過來,握住她的小手,問道:“師妹,我在。”見她慘狀,想起她這一年來為了緩解自己體內寒毒,不惜與自己肌膚相貼,彼時溫柔姑娘,此刻卻成了這般慘狀,雖然生性有些冷漠,但心下自也黯然神傷。


    穀霞慘笑幾聲,低聲道:“若是...若是你當時要了我的人,我也許就不會成這幅模樣啦。”她運起最後功力,雙手輕柔的握住迫雨麵頰,吻了吻迫雨嘴唇。忽然,她伸出手,從肚臍處摘下一朵紫色小花,交到迫雨手上。說道:“這是...這是我的荼蘼銀花,放心,其中沒有劇毒。你服下它,從此以後,百毒不侵。師兄,師兄,你是我這一百多年來,唯一曾放在心上之人。可我...可我卻不能真正對你動心,現如今.....”


    迫雨接過荼蘼銀花,紅了眼眶,但卻並未流淚,他說:“我會永遠記得你的,師妹。”


    穀霞苦笑起來,閉上眼睛,就此香消玉殞。


    迫雨靜靜坐著,過了許久,這才將穀霞抱了起來,他劇毒未消,渾身如同萬針刺心,痛苦無比,但他卻強自忍住,說道:“明神前輩,穀霞姑娘本是明教中人,在下能否將其埋在神廟之中?她雖然犯下罪過,但她已然身死,便有再大的不是,還望明神前輩原諒於她。”


    明王神女慢慢站起身,走到近處,凝視著穀霞麵容,一時並不言語。她不說話,那些闖入的三十位好漢可忍不住了,紛紛喊道:“明王神女大人,這女的冒犯於你,怎能饒她?”“不錯,應當曝屍在外,讓各位營寨洞主瞧瞧,來個殺雞儆猴!”“神女大人,小人願意戴罪立功,將這女子屍首帶下山,一個個山頭跑一圈,向大夥兒說說清楚!”


    明王神女歎了口氣,手指一捏,眾人正在叫囂,突覺劇痛難忍,一時三刻,全數口吐鮮血而死。九嬰與蒼鷹臉上變色,蒼鷹心想:“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她依然存有功力,若真要放對,隻怕又是一場苦戰。”


    她摸了摸穀霞滿是傷口的麵容,怔怔流下淚來,哭道:“可憐的霞兒,姐姐我沒能照顧好你,怎敢對你心懷怨憎呢?”


    血薑女從她身後走來,握住明王神女的手,說道:“我現在才知道,我和霞兒之所以發病,絕非你下手造成,姐姐,你心腸很好,不會這麽做的。”她先前見明王神女以死相救,心裏感動已極。兩人相視苦笑,一時之間,芥蒂全消,憶起往昔情誼,百年恩怨,又不由得心生惆悵懊悔之情。


    明王神女說道:“迫雨公子,你先前是故意假死,與穀霞一道潛入光明頂的麽?”


    迫雨說道:“不錯,在下有罪,難辭其咎,還望明神前輩重罰。”


    明王神女搖頭道:“我不怪你,你先將荼蘼銀花服下,隨我來吧,我親自將霞兒妹妹的屍體埋在她最愛的明王身邊。”


    蒼鷹心想:“趁迫雨現在昏了頭,還沒瞧出我是誰,老子與二弟先腳底抹油,開溜算了。”可心頭忽然又生出一股寒意,隻覺尚有大事未了,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


    明神與血薑二女忍住傷痛,領著眾人走到先前埋葬明教要人的廟堂,卻見機關開啟,鐵門洞開,兩人同時歎了口氣,卻也並不出言責怪。她們從旁取過鐵鏟,挖開天龍慈悲明王石碑旁的泥土,將穀霞放了下去,又依依不舍的將她掩埋。


    做完此事,迫雨說道:“在下犯下大錯,實在無顏再留在此地。若明神前輩準許,能否讓在下就此離去?”


    明神笑道:“迫雨公子,我原先騙你上山,本打算對你不利,你不怪我,我已經謝天謝地啦。你若要離去,我哪敢留你下來?但我有一事相求,還望公子答允。”


    迫雨說道:“此間之事,在下絕不會向旁人述說,若有違背,天誅地滅。”


    明神見他自行說出來,微微一笑,領著迫雨來到一處山崖邊上,那山崖也是由魂石形成,先前迫雨與九嬰便是由此上山。神女說道:“迫雨公子,我啟動真氣通路之後,若不刻意維持,它能持續一個時辰左右,以你的功力,從此下山,應當不難。我和姐姐身上有傷,就不遠送啦。”


    迫雨躬身向眾人道別,蒼鷹唯唯諾諾,敷衍了事,九嬰卻急忙說道:“迫雨大哥,你我一見如故,你何不加入咱們明教?將來共商大事,建功立業,共享榮華富貴。”


    蒼鷹一扯他袍子,目露討饒之情,九嬰瞪了他一眼,理都不理他。


    迫雨搖頭道:“在下受師父大恩,眼下是劍仙派的門徒,如何能輕易背離師門?九嬰公子,咱們將來有緣再見。”說罷淩空而下,不多時便已走遠。


    九嬰長歎一口氣,大感失望,卻又不死心,還想追上去相勸,便也生出離去之心。誰知明王神女卻說道:“九嬰公子,十嬰公子....”


    蒼鷹除去易容,嚷道:“對不住,在下名叫蒼鷹,先前一直用的是假名,欺瞞前輩,還望見諒。”


    血薑女笑道:“你這小鬼,你先是欺負到我頭上來,現下又欺騙我姐姐,真是可惡至極。”


    明王神女微笑道:“正是如此,你們兩個都是我明教中人,既然來到光明頂,不好好陪陪咱們兩個老前輩,怎能說得過去?”


    蒼鷹滿腦子粗俗念頭,一聽此言,嚇得魂不附體,忙道:“兩位前輩,在下練的是純陽童子功,你們可莫要打我的主意,你們來看,這位九嬰公子如花似玉,年輕力壯,正是夜·禦·百·女而金·槍·不·倒....”


    九嬰怒道:“你聽聽你說出來的話,就你這德行,還能練純陽童子功?”


    明王神女嬌笑道:“總而言之,你們兩個小家夥一個都不準跑。不過你們放心,咱們姐妹可不會再起意加害你們啦。你們在山上住個十天半月,我定會命人好生伺候,以報答你們救命之恩。”


    九嬰微覺猶豫,誰知蒼鷹卻一反常態,說道:“既然兩位前輩如此客氣,那咱們就恭敬不如從命啦。”


    當下明王神女叫來侍女,將蒼鷹與九嬰安頓在客房之中,客房布置古典,頗有古時清幽之風。過了一個時辰,又與血薑女一同前來,替蒼鷹治療傷勢,照顧的溫柔周到,無微不至。


    九嬰說道:“神女前輩,紅香前輩,我大哥身強體壯,這區區小傷,對他而言算不了什麽。你們自己傷勢如何了?”


    血薑女說道:“公子莫要擔憂,咱們二人修習的煉化挪移功夫,講究以氣補血之道,隻要不斷手斷腳,或是受了致命傷,複原起來加倍迅速。隻不過這幾天之內真氣受損罷了。”


    九嬰一聽,這才放心下來。明王神女與血薑女在房中與兩人暢談許久,問了許多江湖軼事,九嬰天生口才伶俐,妙語連珠之下,逗得二女笑聲連連,而蒼鷹生平天南海北的闖蕩,言語中有一股橫刀立馬的氣概,說起種種故事,令人嘖嘖稱奇,如此一直聊到深夜,二女這才離去。


    住了兩天,到了第三天早上,二女又來拜訪,蒼鷹見兩人化了淡妝,氣色極佳,滿麵紅光,麗色更勝往昔,暗想:“她們又要出去采·陽補·陰了麽?這般隆重?”


    二女如何看得透他心中汙濁念頭?進得房來,明王神女說道:“九嬰,蒼鷹,我也不來客套啦。你們二人救了咱倆的命,又是明教中人,咱們無以為報,商議了許久,便想分別傳你們兩人一套功夫,不知兩位意下如何?”


    九嬰本就是為了明教神功而來,一聽之下,大喜過望,問道:“可是‘煉化挪移’的功夫麽?”


    血薑女說道:“九嬰公子,你吸收了一塊四獸輪迴玉中的真氣,算是練成了‘煉化挪移’的一部分,此時功力,已足以橫行江湖,震懾群魔了。明神姐姐打算傳你這‘煉化挪移’演化而來的一套掌法,名叫‘鴻源江河掌’。”


    九嬰激動萬分,跪倒在地,麵對明王神女,恭恭敬敬的喊道:“明神師父在上,受徒兒三拜!”說罷用力磕頭。明王神女笑得合不攏嘴,將他扶了起來,說道:“好徒兒,好徒兒,想不到我明神居然能找著這麽一位百年難逢的佳弟子。”


    血薑女輕笑幾聲,一轉頭,卻見蒼鷹躡手躡腳,已經溜到了門口,她怒道:“你跑什麽?”一把抓住蒼鷹手臂,蒼鷹顫聲道:“在下用的是兵刃,可不想學什麽娘裏娘氣的功夫!”


    血薑女氣唿唿的說道:“不許逃!你這麽一說,我非要傳你功夫啦!明神姐姐說你內力雖然不強,但悟性奇高,正好學咱們明教的劍法絕學‘流星’,你快點拜師!不然我可要你好看!”


    蒼鷹見她兇巴巴的模樣,不敢倔強,隻能為難的磕了幾個頭,有氣無力的嚷道:“師父。”


    明王神女在一旁抿嘴而笑,血薑女歎了口氣,說道:“臭徒弟!第一天就惹為師生氣。”她一抖紅袍,說道:“起來吧,我帶你去取‘流星劍’。”


    蒼鷹奇道:“流星不是一門劍法麽?怎麽還要去取劍?”


    血薑女說道:“你這人功力太差,若要打底子已經晚了,流星劍法唯有神劍‘流星’方能使得出來,沒法子,誰讓你功夫如此差勁?咱們為了保住你的小命,隻能將這柄神劍送給你啦!”


    蒼鷹心中感激,知道她們不放心自己行走江湖,故而借口傳功,贈送自己一柄神兵利器。他連忙再度跪倒,誠心喊道:“弟子蒼鷹,多謝師父關懷。師父如此善良,定然美貌常駐,長命萬歲。”


    血薑女羞紅了臉,低聲道:“你將來不惹師父生氣,多來看看師父,師父就已經謝天謝地啦。”將蒼鷹拉了起來,握住他的手,走出客房,沿著迴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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