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鷹繞著街巷,一路進發,來到一座破廟前頭,此處正是玄夜魔神雕像所在的文聖廟,昔日常海曾帶他與迫雨來此敬拜。


    他見到此廟,前塵往事,刹那間湧上心頭,站在廟前呆立許久,耳中聽見廟中吵鬧喧囂,其中聚集了大約百餘人。


    蒼鷹推開門,來到廟後的院落,隻見常海站在一塊四方大石上,院子四角點著火盆,火光隱隱綽綽,瞧來似有幾分詭異。他又見到輕衫站在常海身邊,穿著軍裝,麵帶微笑。


    她見到蒼鷹入內,眉頭一皺,但隨即又笑容如初。


    而站在院子中的,全是揚州城的將士,軍階有高有低,每個人臉上皆振奮不已,偶有義憤填膺之色。


    常海朝蒼鷹望了一眼,微微點頭,大喊道:“諸位教友,大夥兒今天齊聚一堂,可知是為了什麽?”


    蒼鷹吃了一驚,想道:“教友?這麽許多人,全是逍遙宮的信徒麽?他什麽時候將他們引入教中的,我和巍山師兄竟全然不知。”


    眾人紛紛喊道:“為了商議大計,保護揚州城!”


    常海大笑道:“不錯!為了保護¤♂,揚州城!李庭芝大人英明果決,又有魔神庇佑,揚州城堅若磐石,定然能守得下來。”


    眾人齊聲喝彩,竟無一人稍有疑議。


    常海又道:“隻不過近來韃子勢大,咱們局麵稍有不利,我知大夥兒定然有些沮喪,隻怕在心中,會對魔神稍有不滿,甚至心存疑慮,我說的對麽?”


    蒼鷹見一位名叫胡坤的將領說道:“常海教友說的不錯,我確實不解玄夜魔神為何會棄我們於不顧。”


    常海笑了笑,說道:“魔神假借周大俠之手,眷顧諸位,傳下那‘揚名洲海功’,大夥兒修習已久,說起武勇,絕不在蒙古韃子之下,因而韃子不敢與咱們正麵交鋒,隻是用奸計圍困咱們,這便是他們膽怯的明證。隻不過,若是咱們希望魔神繼續賜福,可得拿出誠心,讓魔神見見大夥兒的信念。”


    眾人一聽,頓時群情激昂,一齊喊道:“常教友,你說,咱們該如何展露虔誠?”


    常海道:“我原也毫無頭緒,然而今日卻受到熊蔽教友的啟發,終於恍然大悟。原來魔神是要考驗咱們的堅忍,唯有心甘情願,做出犧牲,才能重獲魔神青睞,屆時莫說能守住揚州城,便是將蒙古韃子逐出中原,也絕非一句空談。”


    蒼鷹忍不住喊道:“常師兄!熊蔽教友,豈不就是那位謀殺親子,欲食其肉的惡徒嗎?”


    熊蔽正站在常海麵前,一聽此言,怒不可遏,轉身喝道:“我這麽做,乃是服從魔神旨意,魔神托夢於我,令我如此行事!”


    常海怒視蒼鷹,緩緩道:“蒼鷹年輕,不知大義與小節,也不懂魔神這麽做的苦心,更不懂熊蔽教友的高義。此次危難,唯有大夥兒皆下定決心,不畏犧牲,方能突破重圍。”


    他跳下地,從石頭後方取出一個麻袋,麻袋中有人在不停扭動,蒼鷹能瞧出那人身材嬌小,似乎是個女子。


    常海道:“正所謂上行下效,若要取悅魔神,唯有犧牲自己親友,甚至不畏以親友為食,而此刻揚州城內,又以李大人馬首是瞻。然而今晚議事堂之內,李大人見到熊蔽教友之舉,卻未能當即作出表率。我將心比心,知道他並非我教眾人,因而未必能知曉魔神之意。所以,作為他的老部下,我唯有替他做出決斷,毅然斬斷親情束縛,魔神見了,定然歡喜;全軍得知,盡皆敬重;韃子得聞,聞風喪膽;如此一來,揚州便有救了。”


    蒼鷹心中不安,推開人群,朝前擠過,一邊喊道:“師兄,你....你袋子中是誰?”


    常海深深吸了口氣,手掌如刀,割開布袋,裏麵露出一張驚魂不定的小臉,正是不久前被蒼鷹送迴李府的李雲和!


    蒼鷹火冒三丈,從眾人之中搶過,拔出長劍,喊道:“師兄,放了她!”


    常海陡然前趨,來到蒼鷹一丈之內,蒼鷹急忙揮劍刺去,常海左掌虛托,一股大力擊中蒼鷹劍刃,喀嚓一聲,蒼鷹手腕折斷,長劍脫手,但他雖敗不亂,右腳踢向劍柄,長劍化作一道銀光,直刺常海右眼。


    常海喝道:“好功夫!”手指一彈,正中劍身,長劍霎時斷成四截,右掌淩空揮出,掌力襲來,正中蒼鷹胸口,蒼鷹低哼一聲,眼前一黑,口吐鮮血,站立不住,翻身摔到在地。


    輕衫走上前,說道:“來人哪,將這背叛魔神的小子給我綁起來。他和巍山一樣,心念不堅,隻怕起了投降韃子的心思。和他師兄一樣,該當死罪。”


    蒼鷹被幾人綁住架起,胸口劇痛,唿吸艱難,死死瞪著輕衫,咬牙道:“你說什麽?巍山師兄他....被你們殺了?”


    輕衫格格一笑,伸手指在他下顎輕輕一勾,說道:“他非但做了叛徒,還想要非·禮於我,所以我和迫雨一起把他殺了。”


    蒼鷹盯著她的臉,見她雙眸金黃,宛若蟒蛇,發辮飄揚,似有毒蛇隱於其中。


    他喃喃說道:“九嬰之象?是了,你和其餘人並不相同。”忽然間,他腦中一片空白,垂下頭顱,默然不語。


    輕衫迴過頭,對常海說道:“師兄,你還在等什麽?”


    常海道:“迫雨尚未到來,我得知會他一聲,唯有讓他克服這喪親之痛,他才算通過了魔神的試煉。”


    輕衫道:“饒了他吧,迫雨心軟,萬一惹出亂子,我可有些舍不得殺他。”


    常海嗯了一聲,道:“你也太寵他了。”他走到李雲和麵前,喊道:“此女被選為魔神祭品,榮耀加身,死而無怨!”


    李雲和用力搖頭,可被封住穴道,無法叫嚷,唯有一雙眼睛,流露出淒然之意。常海不再猶疑,一掌擊中她的腦袋,他此時功力,足以比肩昔日的歐陽重,李雲和嬌貴少女,如何生受得起這一擊?當場頭骨碎裂,氣絕身亡。


    輕衫激動的發抖,喊道:“師兄!好樣的!我看天下再無比你更加虔誠之信徒啦。”


    常海捏住拳頭,吐出一口悶氣,喝道:“咱們這就將這女子屍體分食!歃血為盟,立誓抗敵。明天一早,諸位便將自己的兒女妻妾送來此處,親手殺死,以祭拜魔神。我也當知會李大人,令他傳下命令,鼓勵全軍效法。如此一來,全體軍民士氣大振,揚州城必然堅不可摧!”


    他一邊大喊,身前眾人一邊跟著怒吼,拳頭揮舞,滿臉邪笑,人人皆已陷入瘋狂之中。常海身軀一點點脹大,脖子上長出金色絨毛,臉上現出黑色紋路,雙目閃耀,宛若燈籠,粗看上去,竟像是一隻猛虎一般。


    眾人見狀,齊聲驚唿:“魔神顯靈!魔神顯靈啦!”


    常海嘶吼一會兒,迴頭去找李雲和的屍體,卻發現早已不見去向。輕衫一見,不禁朝蒼鷹所在之處望去,隻見他也不見蹤影。原本擒住他的那兩位士兵坐倒在地,鮮血淌滿一地,已然斃命。


    輕衫怒道:“這小子逃了!還偷走了屍首。”、


    常海道:“這怎麽可能?我半點都沒知覺。”他武功絕頂,除非蒼鷹有周行天般的功夫,否則決計不能瞞過他的耳目。


    正在忙亂中,隻見一人從廟中走出,那人腳步緩慢,身軀微顫,雙眼在黑暗中閃著鬼魅般的紅光,漫漶散開,整個人仿佛都纏繞在血光之中。


    輕衫見那人穿著蒼鷹衣著,冷笑一聲,說道:“你這叛徒,倒還真是狡猾,居然偷偷溜到廟裏去了。現在迴來,正是自投羅網。”


    常海喝問:“李雲和的屍體呢?你把她藏哪兒去了?”


    那人發聲答話,聲音蕭索,冥冥茫茫,重重疊疊,仿佛萬千陰魂在說話。他說道:“我先將她寄存在廟中了。她無辜慘死,拋之荒野,任眾人觀瞻,未免不雅。”


    常海怒道:“你不是蒼鷹,為何穿著蒼鷹衣裳?你是何人?可是蒙古奸細?”


    那人道:“蒙古漢族,心存惡念,皆可成魔,我是不是蒙古人,又有何分別?而今汝等皆已喪盡人性,與其淪為行屍走肉,不如就此歸去,墮入黃泉,以求輪迴。”


    輕衫唿叱一聲,朝那人飛了過來,她身法如電,來勢奇快,招式飄渺無蹤,竟仿佛一朵輕雲。她取出長鞭,照著那人脖子卷去。


    那人站立不動,伸出拳頭,彈出一指,在長鞭上一按,輕衫啊地叫了一聲,嬌軀震顫,從空中跌落,直挺挺的落在一旁。


    常海大驚,他知道這位師妹武功高強,早可比肩江湖一流好手,此時身上現出異狀,功力大增,更是不同尋常。而此人手指輕顫,一招之內,便將輕衫製住,武功之高,招式之奇,當真匪夷所思。


    他不敢怠慢,抽出長劍,說道:“閣下武功如此高強,在江湖上定然名聲遠播,為何藏頭露尾,不敢讓大夥兒知道你的姓名容貌?”


    那人走上一步,露出一張慘白、空洞、滿是殺氣的臉,他說道:“我叫飛蠅。”


    常海心念電轉,苦苦迴憶,卻從未聽過江湖上有這麽一位叫飛蠅的人物。此人年紀不大,大約隻有二十歲左右,可難掩身上滄桑氣質。常海隱隱覺得,此人年紀極大,委實難以估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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