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嬰見九和郡主氣消,站起身來,柔聲問道:“阿珍姑娘,你方才為何發脾氣?若我真有不是,我心甘情願受姑娘責罰。”


    九和郡主性子不似漢人女子那般忸怩,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她說道:“你兩番不辭而別,連招唿都不打一聲,人家自然生你的氣啦,不過念在你此刻一片誠心,我便饒了你吧。”


    九嬰露出驚慌神色,仿佛犯下天條一般,喊道:“這可不得了,我怎麽這般大意,居然傷了阿珍姑娘的心?雖是無心之失,但卻必須補報一番。”


    他從懷中取出兩件首飾,一件珍珠項鏈,一個碧玉鐲子。他將項鏈遞給李書秀,將鐲子戴到九和郡主手中。李書秀一見之下,頓時慌了神,連連擺手,大聲推脫,九嬰好言相勸,她才勉強收下,但兀自神色不安。


    相較之下,九和郡主卻大方許多,她瞧了一眼鐲子,見玉色晶瑩剔透,渾然天成,確是好玉,心下頗喜九嬰的心意,當下朝九嬰謝道:“九嬰哥哥如此體貼,小妹卻之不恭,在這兒謝過了。”


    九嬰凝視著她,目露驚異之色,他垂首沉思片刻,對蒼鷹說道:“大哥,∟,眼下還有一場好戲,你若有精神,咱們便一同去瞧瞧如何?”


    蒼鷹登時領悟,喜道:“你說的是禿鷲幫與碎骨幫互相廝殺之事麽?二弟這番安排,可謂煞費苦心,天衣無縫,咱們可非要去瞧瞧不可。”他想起這一場數百人的大戰,頓時心癢難搔,恍惚間迴憶起了昔日軍戎生涯。


    李書秀慌忙道:“你們才剛迴來,這便又要走了?”


    九嬰寬慰道:“此去可沒什麽危險,咱們不過是在一旁坐山觀虎鬥,等他們鬥得精疲力竭之際,咱們再上前痛打落水狗。”


    蒼鷹翻身上馬,大笑道:“二弟,好一個‘坐收漁翁之利‘。三妹,阿珍,咱們這就去啦!”


    李書秀與九和郡主無可奈何,隻能叮嚀囑咐二人保重,再度目送二人疾馳而去。


    ————


    碎骨幫的山寨離禿鷲寨大約十裏地,處於盤旋崇嶺之間,地勢險要,易守難攻,通行極為不便。蒼鷹與九嬰快馬加鞭,從草原上奔騰而過,九嬰對周遭地形了如指掌,兩人沿著草地直行,隨後繞道一處峽穀,不多時便來到碎骨寨所在山腳之下。


    蒼鷹仰望山頂,隱約聽見遠處傳來廝殺之聲,兩人連忙沿著山道向上跑去,等來到寨子前頭,見到火光晃動,殺聲震天,碎骨幫與禿鷲幫廝殺正酣,鮮血四濺,屍橫遍野。禿鷲幫的二當家尤為神勇,他在人群中宛若瘋虎,縱橫無敵,擋者披靡,手中一柄單刀虎虎生風。他殺得興起,渾身沾滿鮮血,手中招式毫不停歇,碎骨幫雖然人多勢眾,但卻無人能擋得住此人一招一式。


    兩人躲在一旁樹後,蒼鷹歎道:“這碎骨幫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人數雖多,武藝卻差勁的很,更別提聯手抗敵的陣法調度了。”


    九嬰笑道:“大哥出生軍旅,眼界高了,這些江湖廝殺,自然不入大哥的法眼。”


    蒼鷹戎馬半生,染上不少行軍習性,閑來無事,最喜歡自吹自擂,此刻被九嬰一奉承,心中高興,喜道:“二弟此言頗有道理,咱們軍伍磨礪出來的人,並非自幼修習武藝,都是些半路出家、征兵之後才練出來的功夫,說到單打獨鬥的本事,比起你們武林人士,那自然是稍有不如了。但若說這戰場廝殺,協同作戰,武林中人便不是咱們軍人的對手。”


    九嬰哈哈大笑,說道:“大哥言之有理。”


    蒼鷹精神一振,又道:“若讓雙方捉對廝殺,二十人相鬥,咱們軍人難以取勝,但若有兩百人,武林中人便非我等敵手,待到兩千人、兩萬人,那咱們軍人更是大獲全勝,你們武人連半點勝算也沒有。”


    九嬰心道:“大哥對這些生死相鬥當真熱心,我且順著他的話說,甭管是非真偽。”當下連連點頭,笑道:“大哥指揮若定,陣法嫻熟,咱們這些江湖野人如何能與大哥相比?”


    蒼鷹愈發興奮,正想滔滔不絕,忽然見碎骨幫的伏兵從草叢跳了出來,由四麵八方朝禿鷲幫的馬賊殺去。禿鷲幫眾大聲唿喝,雙方咬緊牙關,都已經鬥發了狼性,殺紅了眼,個個兒半步不退。隻見場上刀光劍影,血海火雨,滿是殘臂斷肢,瞧來觸目驚心。


    碎骨幫雖然早有防備,但畢竟比禿鷲幫弱了一籌,不久之後,碎骨幫的頭目見大勢已去,唿哨幾聲,喊道:“扯蹄子!扯蹄子!”眾匪氣焰頓消,如沒頭蒼蠅般四下逃竄,禿鷲幫的匪徒見勝券在握,反而士氣大作,紛紛喊道:“莫走了雜碎!”


    那二當家高高躍起,如餓狼一般追上碎骨幫頭目,刀刃青光一閃,那頭目毫無還手之力,頭顱衝天,鮮血濺落,二當家將頭顱擒在手上,仰天大笑,聲音中竟有一絲哭音。


    蒼鷹驚唿道:“好一招‘雲亂雨落’!這人使得是江淮羽林山莊的淩雲刀法,武功如此高強,絕非等閑之輩。若我沒有猜錯,他莫非便是昔日江湖人稱‘披雲刀’的馮葉華麽?”


    九嬰吃了一驚,朝蒼鷹望去,見他麵露讚歎之色,似乎打從心底驚歎此人武功。


    九嬰心中竟湧起一股敬畏之情,暗想:“蒼大哥啊蒼大哥,你年紀輕輕,目光卻如此精準,見識廣博至極,連這隱退多年的馮兄弟都瞞不過你,我可是半點都捉摸不透你的來曆啦。”


    禿鷲幫此番慘勝,將敵人殺得七零八落,大約隻有七、八人逃脫,而自己僅剩下三十多人。眾人精疲力竭,坐倒在地,一個個兒四仰八叉的躺倒,休息了一會兒,紛紛大笑起來。


    一位馬賊對馮葉華說道:“二當家,咱們將碎骨寨的寶貝全都帶迴去吧,將來重整旗鼓,咱們禿鷲寨便能在草原上橫行霸道啦。”


    月光從黑夜中照下,宛若一盞明燈,照亮馮葉華剛毅猙獰的臉,他露出笑容,走到眾人中間,說道:“胡兄弟說的不錯,此乃理所應當之事。”他伸手在胡兄弟肩上一拍,內力到處,胡兄弟啊的一聲慘叫起來,口鼻流血,當場死去。


    餘人糊裏糊塗,紛紛問道:“二當家,你這是做什麽?”


    馮葉華抬起頭,望著明月,淡淡說道:“你們全都該死!”


    餘下眾匪一同跳了起來,舉起兵刃,寒光閃閃,麵露驚怒之色,望著馮葉華,其中一人叫罵道:“馮葉華,你發瘋了麽?”


    馮葉華哈哈大笑,笑聲中內力震蕩,威力驚人,眾匪一時頭暈眼花,站立不定,接連朝後退卻,望向馮葉華的目光中,此刻充滿恐懼。


    馮葉華道:“九嬰公子,你出來吧。”


    九嬰對蒼鷹說道:“大哥,咱們走吧。”兩人從樹叢後走出,三人分站在三個方位,將眾匪圍住,形成圍剿之勢。


    一馬賊似乎明白過來,他怒道:“馮葉華,你這無恥小人,原來你背叛了寨主,背叛大夥兒,引羅六刺殺赤脫寨主的人便是你吧!”


    馮葉華眼中閃過一絲黯淡之色,但很快便被仇恨之火淹沒,他說道:“不錯!為了剿滅你們這幫心狠手辣的賊,讓你們血債血償,我忍了整整兩年。”


    九嬰說道:“多說無益,馮大哥,給他們一個爽快吧。”他雙劍出鞘,一聲輕嘯,衝入眾匪之中,身如轉盤,劍刃無聲,紅影藍光,如同狼入羊群一般,頃刻間斬死數十人。


    馮葉華見他出手,當下不再猶豫,大刀揮舞,宛如風卷殘葉,那些馬賊本就疲累,想要抵抗,卻遠不是他的對手,被他一刀一個,毫無抵抗之力。


    蒼鷹愣愣瞧著,心中遲疑,一時無法動彈。眼見這些敵人無法反抗,孱弱疲勞,隻能束手待斃,他反倒無法下手。


    數十人轉眼間橫屍地上,九嬰用死人衣物擦拭長劍,轉身對馮葉華說道:“馮大哥,你見到關先生了麽?”


    馮葉華見他發問,麵露尊敬之色,彎腰拱手道:“迴稟公子,關先生於開戰之前便不知去向,我並沒有見到他。”


    隻聽一旁草叢後傳來砰砰兩聲,一個隱秘的地窖蓋子被人推開,那人支撐幾下,吃力的爬了上來,蒼鷹一見此人,登時想了起來,此人正是九嬰派在禿鷲幫中充當奸細的那位巫師,此人功夫不高,但機靈過人,於開戰前便找地窖躲了起來,此刻見危機過去,便歡歡喜喜的跑了出來。


    他哭喊道:“公子!公子!在下能活著見到你,當真是命大福大。”


    九嬰笑道:“關先生,你躲得好啊!”當下替蒼鷹引見。


    關先生名叫關山月,乃是一位江湖醫生,又精通些占卜的騙人把戲,這兩年間在碎骨幫替九嬰充當細作,靠著一張伶牙俐齒,倒也無人懷疑於他。


    而馮葉華於六年前遭逢大難,生命垂危,被禿鷲幫赤脫寨主所救,他感念赤脫寨主恩情,本想效忠於他,但幾年前兩人為一事產生爭執,馮葉華從此懷恨在心,恰好不久前遇到九嬰誠心招募,他便投入九嬰麾下。


    馮葉華拱手道:“蒼鷹兄弟好高明的鞭法,若非我事先得知消息,見到你的身手,我幾乎以為真的是那羅六前來替咱們殺人了呢。”


    蒼鷹見馮葉華武功高明,不在九嬰之下,老毛病立時發作,雙目直勾勾的望著他,正想出言挑戰,九嬰早有防備,一把捂住他的嘴,笑道:“咱們閑話少說,先將碎骨幫的財寶取走,這才是眼下頭等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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