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期不滿:“誰是你老婆?”

    他十分篤定地笑:“將來一定是,而且永遠都會是。”

    雖然兩個人都忙,她偶爾才能過來替他做一頓飯,收拾收拾屋子,可是在一起的時光永遠彌足珍貴。八月份的時候孟和平的公司組織員工活動,去近郊的風景區漂流燒烤,每人都可以攜帶一名家屬。大巴士上笑語喧嘩,都是些年輕人,活像是一班小學生去春遊,氣氛熱烈活潑。跟車的導遊是個黑黑的小夥子,人年輕,嘴也特別貧,咧嘴一笑就露出一口白牙,就像是給黑人牙膏做廣告的。下了高速不久就拐上景區專用公路,結果時機不巧,正趕上這條路在修路,路麵全是大大小小的坑,大客車顛來抖去,就有人嚷:“這路怎麽跟麻子似的,大坑小坑的,快把我的腸子都抖出來了。”

    結果導遊小夥子笑嘻嘻蹦出一句:“諸位先生女士,我們現在走的這條道路,正是赫赫有名的迷人酒窩大道。”結果話還沒說完,車輪碾上一塊大石頭,一聲悶響,車身又狠狠地顛了一下,就有人問:“那這是什麽?”

    導遊麵不改色:“這是可愛的小虎牙。”

    這一下滿車的人都轟的笑了,佳期也笑,孟和平轉過臉來,隔著車窗,夏日的陽光斜映在他臉上,他長長的眼睫毛被陽光鍍上一層絨絨的金圈。他趁機偷偷地親她,結果車子又碾上石頭,他正好撞在她的鼻子上。她不由得笑,他在她耳邊笑著說:“可愛的小虎牙。”

    他的氣息癢癢地噴在耳朵下,吹拂起她頸中的碎發。

    那天天氣很好,佳期一直以為,這一生都會像那天一樣,豔陽高照,晴空萬裏,而孟和平就在她身邊,永遠握著她的手。

    燒烤的時候大家已經廝混得熟悉,她被別人稱為“孟和平家屬”,她稱別人也是誰誰的家屬,一幫家屬在河灘上烤玉米與牛肉,還有許多的雞翅脆骨,出乎佳期意料的是,孟和平烤的雞翅竟十分美味,她本以為他是絲毫沒有烹調天賦的人。那天佳期啃了許多許多的雞翅,喝了許多許多的啤酒,結果震倒了孟和平公司的全體同事。連曆盡“酒精考驗”的市場部經理老劉都被她震撼了,立馬給她取了個綽號叫“啤酒家屬”。

    以至事隔多年,有迴偶爾在商務飯局上遇見這位劉經理,他還能一眼認出她:“哎呀,你就是那個啤酒家屬。今天這酒我不喝了,不能喝了。有絕世高手在這裏,真不能喝了。”

    佳期微笑,對方是老江湖了,飯局上把酒言歡,除了這句話,再沒提

    過旁的,更沒有提到孟和平。

    那天以後佳期才覺得,其實自己十分懷念,懷念被稱作“家屬”的那一天。

    因為那時的一切都是好的,因為是孟和平。

    孟和平其實很心疼她,老叫她傻丫頭,許多的事情,他總是事先替她想在前頭,連徐時峰都十分不解:“孟和平是個好人,佳期,你為什麽要放棄?”

    佳期微笑,神色卻是恍惚的,看著窗外的樹,昔日青青今在否,而樹猶如此,人何以堪。

    徐時峰覺得擔心,追問:“佳期,你跟孟和平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沒有誤會,過年的時候他陪她迴家去,帶著大包小包的行李,春運時節的火車擠得像沙丁魚罐頭,折騰十幾個小時才抵達,孟和平也沒有絲毫倦色,照顧她與行李出站,一切井井有條。

    他做事向來細心,凡事有他在,佳期總覺得可以依傍,可以放心。

    孟和平帶給尤鳴遠的見麵禮是兩條煙,佳期看他拿出來時覺得好笑:“這是什麽煙?怎麽商標什麽的全都沒有?拿白紙糊的啊?”

    孟和平笑:“我說要來看叔叔,一位朋友專門替我托人從煙廠弄出來的,聽說是好煙。”

    尤鳴遠看了看煙,又看了看孟和平,沒有做聲就接過去了。

    團年飯是三個人一塊兒下廚做的,本來尤鳴遠不讓他們進廚房,但佳期硬要給父親幫忙,和平也笑著係上圍裙,於是三個人一塊兒下廚,還是尤鳴遠主廚,佳期跟和平當副手。佳期切小蔥切得很快,砧板咚咚咚咚直響,和平笑她:“瞧這架勢夠唬人的啊。”佳期頭也沒抬:“沒你彈鋼琴的樣子唬人。”

    忙著炒年糕的尤鳴遠隨口就問了一句:“和平會彈鋼琴?”

    佳期說:“彈得挺好的呢,起碼我聽不出不好來。”

    和平說:“小時候最恨練琴,因為那時練指法基本功,最枯燥無味。我媽媽有時就是這樣,總覺得她自己是為了我好。”

    佳期問:“阿姨不是唱歌的嗎?為什麽非逼著你練琴?”

    和平說:“我總不能跟她學唱《二月裏來》吧,我媽說男孩子彈鋼琴好,可以培養氣質。”

    尤鳴遠拿著鍋鏟的手忽然停下了,年糕在鍋中嗞嗞作響,油煙氣嗆上來,佳期不由問:“爸爸,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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