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裹著毛毯跑到窗前去,看到孟和平站在小小的院子裏,衝她揮著手。

    還在下雨,他沒有打傘,冷得直吸氣,口中唿出大團大團的白霧。四周是她再熟悉不過的一切,四圍的白牆黑瓦,舊式的木樓已經泛了黑,小小的青石板中庭裏種著蘭花,蘭花旁卻站著他,冬季南方瀟瀟的冷雨,越發顯得有一種不真實的恍惚,她不由問:“你怎麽來啦?”

    他仰著臉衝她笑。

    他進門之後,她又問了一遍:“你怎麽來啦?”

    他沒有帶多的行李,就提著一個很小的旅行袋,新買了手機,將號碼告訴她。她到自己房間拿出日記本,將他的手機號寫上去。他這才打量她的家,房子很舊,收拾得很整潔。窗欞上頭還有精致的鏤雕,不知這樓到底是哪一年建的,後窗下就是河,有小舟咿呀搖過,船上堆滿了酒甕。從半開的窗子望出去,遠處都是黑的瓦白的牆灰的橋,橋上有人打傘走過,疏淡得像水墨寫意。但這裏並不像西塘,鎮上沒有任何旅遊開發的痕跡。冬季疏疏的冷雨裏,連行人都少,偶爾聽見窗外的櫓聲,有的隻有一種家常的溫馨。他看著她走來走去,忙著拿幹毛巾給他擦頭發,給他倒熱茶,將自己的熱水袋翻出來,灌了熱水給他捧著。又問:“吃了飯沒有?”

    “我想你了。”

    她有點不好意思,走過去打開冰箱張望了一下:“要不我給你炒個蛋炒飯?”

    “好。”

    他一口氣吃了三碗,她真怕他給撐著了,所以又掰柚子給他消食。皮太厚,一片片地撕下來,第一瓣最難,他站起來幫忙,拿手使勁一掰,就開了。柚子的寒香散發在空氣裏,他吃了一口,說:“酸。”她說:“我嚐嚐。”剛剛拿起了一瓣還沒有撕開,他的唇就落在她唇上。

    溫軟得不可思議。

    從前他並沒有吻過她,這是第一次,其實他們認識也不過才兩個多月,她身子不由微微發抖,他唇齒間隻有柚子的香氣,其實是甜的。

    最後他放開她,河邊有太婆在洗衣服,衣杵捶得“砰砰”響,她心撲通撲通亂跳,仿佛裏頭也有人在捶著衣杵。她臉紅得像要燃起來,揪著他的衣領,踮起腳來飛快地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在小鎮上的那幾天,過得十分悠閑快樂。

    佳期帶他到自己爸爸工作的酒廠去看釀酒,當看到堆積如山的酒甕時,他不由感歎:“怪不得你那麽能喝。”

    她偷偷地笑。

    古鎮東浦是黃酒的發源地,所謂的紹興花雕十之八九出於此間。其實花雕後勁綿長,佳期的父親十分喜歡孟和平,因為他喝起酒來十分穩重。

    佳期的父親說:“酒品如人品。”

    孟和平並沒有問起她為什麽沒有母親。

    黃昏時分她帶孟和平去徐錫麟故居,基本沒有什麽人,冷冷清清的舊宅,數重院落,淡蘭疏竹,像是舊電影裏的場景,光與影都是舊時光的重疊。很冷,又下雨,他一直牽著她的手,故居裏頭連導遊都沒有,她念銘牌上的說明給他聽,兩個人慢慢走。

    她終於告訴他:“我很小的時候,媽媽就走了,我一直沒有見過她。”

    孟和平捧著她的手,嗬著氣替她取暖,認真地聽她講。

    “後來有次跟同學吵架,才知道我媽媽是跟別人走了。我不難過,隻是覺得有點遺憾,真的。我想過,在那個年代有她的勇氣,實在是難得的。她雖然拋下我,但我並不恨她。”

    她表述得很糟,有點語無倫次,但他聽懂了,並沒有說旁的話,而是輕輕地吻了吻她的額頭。

    她覺得很安心,因為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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