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4)

    多爾袞似乎對我疑慮難消,在一天二十四小時嚴密監控下,我時有錯覺,他暗地裏偷偷打量我的眼神,更像是把我當成林丹汗安插在西征隊伍裏的間諜,又或者他甚至疑心是我給林丹汗通風報信,弄得現在一個察哈爾子民都看不到。

    真是頭痛啊,這個誤會如果落實的話,我十之八九會死無葬身之地。

    “阿步……”夜裏氣溫略降,暑氣稍解,然而躺在密不透風的帳篷裏,仍是覺得悶熱難當。多爾袞就睡在離我不足三米的地氈上,他的低聲唿喚我聽得一清二楚,卻因為暫時估摸不透他的用意,而不敢輕動,隻是背向著他蜷縮身子假寐。

    “阿步……睡著沒?”耳聽悉悉窣窣聲不斷,他似乎騰身站起。

    我心中警鈴大作,忙“嗯”了聲,翻轉身子,故作睡意懵懂的迴答:“睡著了。”“哧!”他輕笑,果然踢踢踏踏的走了過來,我躍身坐起,右手悄悄摸到枕邊的腰刀:“貝勒爺有何吩咐?”說話間他已挨近我,借著從用以透氣的小窗口灑進的點點月光,我清楚的看到他臉上似笑非笑的詭異神情。大口吞了下唾沫,我手指在刀柄上用力握緊。

    多爾袞似有所覺,眼瞼淡淡的垂下,在我手側不著痕跡的掠過:“天熱睡不著,不如陪我聊會吧。”我驚訝之餘,仍不敢大意鬆手,隻是借著調整姿勢,把刀調了一個更順手的方向——非是我要以小人之心度他“君子”之腹,實在是十四爺在男女問題上劣跡斑斑,不容我小覷。

    想到男女問題,我心中一動,好奇心不禁猶然升起:“好啊。聊天是吧?那說好了,隻是聊天而已,如果我說了一些你不愛聽的,或者無心戳到了你的痛處,那也隻當我胡扯,你不許動怒。”多爾袞撇嘴一笑,單手撐地,挨著我緩緩坐下。我往後挪開少許。他掀眉瞪我:“做什麽躲我,我是老虎,還吃了你不成?”我暗想,是不是老虎還說不準,但是色狼倒真是不假……不得不防!

    “你身子燙得好比一個燒著的大蒸籠,我怕熱。”我假意用左手扇風,眼光斜斜的望向窗外。

    月色皎潔,蟲鳴啾啾,確實是個悶熱難耐的夏夜。

    “阿步……”我擔心他又來追問我的身份,趕緊搶在他之前,沒頭沒腦的問了句:“你和大玉兒之間到底怎麽迴事?”這話一出,我頓時後悔不迭。我原打算循序漸進的誘導他透露些內幕出來,可誰曾想最後卻盡數毀在我這張快嘴上。

    他飛快的睃了我

    一眼,目色深沉,長長的眼睫在他挺括的鼻翼旁落下一片陰影。我的一顆心隨著他死寂般的沉默而越跳越快,怦怦怦怦,我腦袋震得發暈,終於抑製不住緊張,手心茫然的按上心口。

    “西宮側妃……”也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是幾秒鍾,也許已過數十分鍾,多爾袞忽地嗤笑,“好端端的突然提她做什麽?她不是你的親侄女麽?”我臉上一紅,假裝沒聽到他後半句的調侃,隻是甕聲甕氣的說:“不能提麽……”底下的話在舌尖上滾了三四遍,卻猶豫著不知該如何問出口,最後隻得長歎一氣,“算了,隻當我什麽都沒問!”“既是問了,又如何能再當作什麽都沒問呢?”我微微抽氣。

    他曲起膝蓋,雙臂抱膝,下巴擱在膝頭。月光下,赤裸的上身削瘦卻並不顯得過於單薄,臉上帶著一種慵懶而又略帶散漫,隱約間可以看出他的情緒竟是出乎尋常的平靜:“宮闈之事不是你我該過問的,我覺得你對汗妃們過於關切了。難不成……你竟是對大汗存了什麽不可告人的心思?”“你……你胡說什麽?”我被他一腳踩到痛處,又羞又急,當場從席上蹦了起來。

    多爾袞果然不愧為多爾袞,我不曾想到他的洞察力竟是如此敏銳,難道我的感情當真表露得如此明顯,居然讓他一眼洞穿?

    不!我沒法解釋清楚自己的身份來曆,又如何向他解釋東哥與我的前世今生?那三十五年的南柯一夢,說出來隻會令他把我當成妖人看待!

    “你!”情急之餘,我倏地伸手指向他,惱羞的叱道,“關我什麽事了?明明是你和大玉兒之間不清不楚,曖昧……”一句話未喊完,我右臂劇痛,竟是被多爾袞伸手拉住用力往下一拽。我整個人猝不及防的跟著栽倒,他順勢撲了上來,牢牢壓住我。

    我又驚又怒,果然逞一時快意非明智之舉,一報還一報,他踩我了,我也踩了他,隻是我踩他隻怕會付出難以想象的代價。

    傳聞多爾袞與大玉兒兩情相悅,甚至有野史稱順治帝福臨乃是多爾袞的私生子,難不成是真的?

    “你想殺人滅口?!你別以為自己瞞得甚好,其實大汗一早便洞悉你們的奸情……”我慌亂口不擇言,這當口隻想著如何脫離他的壓製,伸手盡力去夠那枕邊擱著的腰刀,哪裏還顧忌自己到底在講些什麽。

    “你這張嘴……能不能安靜會兒?”他突然俯下頭來,溫厚的嘴唇覆住我的唇瓣。

    我打了個哆嗦,緊閉牙關不讓他探入,猛烈搖頭。他雙腿彈壓住我的膝蓋

    ,右手卡住我的下巴,不讓我亂動。

    我渾身顫慄不止,右手筆直探出,指尖才剛剛夠到刀柄,突然多爾袞的左手飛速探過,搶在我之前抓住刀鞘猛力往外一摜。“啪”地聲腰刀摔到角落,我的心急遽一沉,如墮冰窟。

    “散播謠言,離間我和大汗之間的情誼,這也是你此行的目的之一麽?”雙腿內側感到一陣劇痛,他竟然用膝蓋頂開了我並攏的雙腿。刹那間,我駭得魂飛魄散,依稀恍惚中思緒竟像是飛轉倒退迴許多年之前,記憶中最沉重、最淒烈的痛楚被生生挖了出來。

    我顫聲尖叫:“不要——”多爾袞一把捂住我的嘴,我張口毫不留情的咬下。他“噝”地從牙縫裏吸了口氣,甩手。

    “你屬狗的嗎?”“不要……不要……”我已語無倫次,滿心恐懼,淚水滾滾落下。

    褚英帶給我的傷害,曾經令我刻骨銘心,即使時隔那麽久遠,卻仍是深埋在我心底最最觸碰不得的痛。

    我哭得氣噎,多爾袞停下動作,靜靜的跪在我雙腿之間。過了許久,忽然將我胸前扯散的衣襟重新扣緊:“我最討厭和哭哭啼啼的女人辦事了。”“嗚——”我嚎啕大哭,傷心、屈辱、害怕……種種極端的情緒揉雜在一起,將我努力維護的堅強與自尊徹底打成齏粉。

    “好了!別哭了!”他看起來似乎挺不耐煩的,不過語音卻漸漸放柔了。

    我淚眼朦朧,想著皇太極近在咫尺不得相見,隻能苦捱相思,獨自魂牽夢縈……我費盡心機想見皇太極,卻接二連三的被多爾袞破壞,如今更是要忍受他的侮辱,驚懼中不禁暗生一股恨意。

    “別哭了……”他聳肩,“我答應不再碰你……”我抓緊淩亂的衣裳,從他身前慢慢往後挪開,抽噎著用手背胡亂的抹幹眼淚,哽聲:“你走開!”見他動也不動,心裏愈發氣急,恨聲道,“好,我把命交你手裏就是!”“你舍不得死的!”他氣定神閑的立身而起,一派輕鬆。

    我呆住,方才那股狠勁就像是一隻被戳破的氣球,頃刻間泄得一幹二淨。

    頹喪的咬唇不語。雖然心有不甘,然而卻不得不承認,我心裏記掛著皇太極,我現在的確舍不得死……

    “過來!”他半蹲下身子,在身前拍了拍席麵兒,竟像是喚小狗般喚我,“靠近些,我有話跟你說!”我才猶豫不決,他下一句話已然像炸藥包似的丟了過來,“你不過來,難不成是要我過去?”我拿他沒轍,他字字句句都點在我的軟肋上,他若

    是存心意欲刁難於我,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難脫不了他的算計。

    他輕易便可將我弄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我心驚膽寒的靠近他,多爾袞笑了笑,我瞧他臉上雖掛著笑容,可一雙眼卻異常的凜冽深沉。

    “我不知你的居心何在,不過……”他猛地捏住我的下頜,強迫我抬頭直視他,“我還是要把這件事講個明白,我喜歡女人,環肥燕瘦我都不大挑剔,但這不等於說我會不懂進退,和大汗的女人搞得不清不楚。你所謂的博爾濟吉特布木布泰,她長居深宮,我和她見麵的次數屈指可數,就連單獨見麵有未曾有過,更遑論私下有染?枉你機關算盡,大汗總不會信你無端宣揚的謠言,你的那點計謀拿到他跟前現,比都沒得比……哼,玩離間計,你可知大明袁崇煥是怎麽死的?跟我八哥玩離間計,你還太嫩了!”我連連喘氣,背上汗濕了一大片,額頭不住的往下滴冷汗:“我、我不是耍心計,我隻是……誤會了而已。你莫當真……”事到如今,我唯有先向他服軟認錯。

    可為什麽人人都說多爾袞和大玉兒有關係,可真到了這裏,卻全然不是一迴事呢?

    多爾袞分析得的確十分有理,而且他也毋需在我麵前撒謊欺我,若是不滿我的胡言亂語,大可一刀宰了我,永除後患。此刻打量他說話的語氣,臉上的神采,竟是充滿了無比的自信,可見他剛才的一番話所言非虛,他和大玉兒之間真的沒有半點可供緋聞滋長的空間。

    我欲哭無淚,那些傳聞軼事果然當不得真!

    我這條小命險些就葬送在這該死的野史傳說上頭!

    五月廿三,大軍至木魯哈喇克沁,分三路向前挺進:左翼由阿濟格率科爾沁、巴林、紮魯特、喀喇沁、土默特、阿祿等部兵一萬,進攻大同、宣府邊外察哈爾屬地;右翼由濟爾哈朗、嶽托、德格類、薩哈廉、多爾袞、多鐸、豪格等率兵二萬進歸化城、黃河一帶;而皇太極則帶領代善、莽古爾泰等人率大軍繼續前行。

    我心裏一百、一千個不願意離開,急切的想留在軍中,隻可惜多爾袞根本不會給我這個機會遠離他的視線半步。

    當天清晨軍令頒下,全軍拔營。我騎馬跟在多爾袞身側,疾馳而行。因右翼人數隻有兩萬,我很擔心會不小心被濟爾哈朗撞上——被濟爾哈朗認出來不打緊,要緊的是若因此被多爾袞有所察覺,又不知道他心裏會如何算計了。

    下午草草進食,取了幹糧充饑果腹,我隻低頭不語,盡量在

    人群裏保持低調。

    “哥——”隨著這一聲清爽的喊聲,我心裏咯噔一下,險些一口嚼到自己的舌頭。

    多鐸一身月白裝束,精神抖擻的勒馬奔近:“你這是吃的什麽?”邊說邊從身前取下一團灰撲撲的東西,甩手扔下地來。

    好死不死的,那個東西恰恰就砸在我的腳邊,我唬得連忙縮腳,不敢抬頭。睨眼望去,卻見腳旁撂了一隻灰兔,身上還插著一枝斷箭,傷口處血淋淋的,顯是剛獵不久。

    “哥,別老啃那些幹糧,你吃這個吧!”多鐸騰身躍下馬背。

    多爾袞慢條斯理的答道:“打理這東西費時,還是隨意吃些趕路要緊!”“老吃這沒味的東西對你身體沒好處!哥,咱打仗騎射靠的是力氣,吃不飽如何殺敵?”“敵?”多爾袞微微一笑,“我不認為這次能遇見這個大敵。如今咱們雖全力趕赴歸化,恐怕到頭來也隻是撲個空——林丹汗狡如脫兔,我若是他,絕不會在歸化城等死!”“狡如脫兔?!”多鐸哧的一笑,傲氣的說,“兔子就是兔子,即便再狡猾,最終也絕逃不出獵人的手心!”說罷,走前幾步,彎腰撿拾起那隻死兔。

    我全身僵硬,不敢隨意動彈惹他注意。可饒是如此,他起身時仍是不經意的朝我瞥了一眼,我先是大吃一驚,正感不知所措,他的目光卻已毫無波瀾的從我臉上移開。

    虛驚一場,我大大的鬆了口氣。

    可沒等我把那顆緊張的心放迴原位,多鐸遽然迴頭,眼眸犀利如鷹的瞪住了我,厲喝:“是你!你怎麽會在這裏?”我的頭皮一陣發麻,在他狠厲的瞪視下,全身汗毛霎時間一起立了起來。

    他跨前一步,氣勢迫人,左手甚至已按上腰間的刀柄。我四肢僵硬,多鐸的殺氣完全不是裝出來的——如果說多爾袞的睿厲霸氣是屬於內斂的、收放自如的,那麽多鐸便是衝動的、毫不掩飾的。

    “十五!”斜刺裏,多爾袞不著痕跡的插了進來,一手擋住多鐸握柄的左手,一手將我向後搡開。他轉而把手臂搭在多鐸肩上,笑嘻嘻的說,“幫我剝兔皮去!”“哥,她……”“走,走!趕緊拾掇幹淨了好烤來吃!”多爾袞打著哈哈將滿臉狐疑之色的多鐸架開。

    我趁機溜得遠遠的,一口氣跑到鑲白旗隊伍的最後頭。

    想著以多鐸對兄長的維護之心,極有可能會像上次在大淩河殺盡所有多爾袞狎玩過的女人那樣,再次拿我開刀……

    不寒而慄啊!在他眼裏,我興許

    就是那一條僥幸漏網的魚。

    一直捱到天色漆黑,完全無法瞧清腳下的路況時,急速行軍的大隊人馬才被迫停下,紮營休息。

    鬆脂火把燒得木枝劈啪作響,為了避開悶熱,將士們寧可摸黑卸鞍喂馬,也不願多點燭火照明。

    多鐸沒有迴正白旗的營帳歇息,打下午起便和多爾袞湊在一塊討論圍攻歸化城事宜。因有多鐸在側,我趁機從多爾袞身邊脫開身,又乘著夜色昏暗,偷偷騎了一匹馬,徑自離開了鑲白旗的營地,脫離右翼大軍。

    按腳程粗略計算,中路大軍的人數雖多,但行軍速度卻絕不會比左右兩翼軍隊慢得多少,如果我能夠徹夜北趕,到天亮便有可能追上皇太極的大軍。

    我害怕多爾袞會很快察覺我的逃跑計劃,於是一路上絲毫不敢偷懶停步,騎馬一鼓作氣奔馳了足足七八個小時,馬兒才逐漸放慢了腳步。

    此時已是旭日東升,天色迅速轉亮,我累得全身骨骼都似散架一般,無力癱軟的趴在了馬背上,舔著幹裂的嘴唇,感覺腦子一陣陣的眩暈。

    逃出來時太過緊張倉促,我竟是連袋水囊也未來得及準備。此時天際的一片彤紅彩光,大地的暑氣逐漸升騰起來,眼前的景象落在我的眼裏,天地仿佛都是顛倒的。

    我又累又渴,嗓子眼幹澀得快要冒煙了。

    胯下的坐騎疾馳了一夜,這會子哧哧的直喘粗氣,嘴角已沾染零星白沫——照此情形推斷,就算我能憑自身意識強撐不倒,恐怕這馬兒也再無體力能陪我一塊撐下去。在這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上,若是沒了坐騎,僅靠我的兩條腿,別說是追上皇太極的大軍,隻怕我會徹底迷失在這片人跡罕至的荒蕪之地。

    最後權衡輕重利弊,我不得已隻能暫時放棄趕路,下馬稍作休息。

    將馬趕到一個草源豐厚之處讓它飽餐後,我找了塊陰涼之地精疲力竭的躺下。四周一片祥和安靜之氣,我不敢輕忽大意。一宿未眠,眼皮困頓得仿佛重逾千斤,我隻得不時拿手拍打自己的臉頰,借以趕走睡意的侵襲。

    約莫過得半個多小時,忽聽草皮微微震動,掌心觸地,能明顯感覺到那種震顫感越來越強烈。我恐懼感大增,然而不等我從地上跳起尋馬伺機逃離,便聽不遠處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嚷道:“快看!那裏有匹馬!”馬蹄聲沉悶迫近。

    “小主子!趕路要緊……”“有馬鞍和腳蹬,不是野馬!一定是父汗部眾遺散的馬匹!昂古達,你去牽過來

    !”我心裏大急,不管他們是什麽人,我都不可能把馬給他們。

    撥開半人高的草叢,依稀可見對麵十多丈開外,有一隊由十多人組成的馬隊正往這邊靠近,這些人長袍馬靴,竟是蒙古人的裝扮。

    這其中有個十歲左右的男孩兒衣著鮮亮奪目,分外顯眼,我隻粗略一瞥,便即刻猜出這個必定就是他人口中所稱的“小主子”。

    隻見他烏眉大眼,高鼻深目,稚氣未脫的臉上五官輪廓長得卻是極為精致,雖然揮舞馬鞭時帶出一股粗豪之氣,然而星目流轉之間,卻隱約可見他身上散發出一種與眾不同的貴氣和秀美。

    這個孩子……就像是個豪邁與俊秀之間的矛盾結合體。

    雖是充滿矛盾,卻偏又結合得恰到好處,讓人驚歎!

    “昂古達!黃河離這裏究竟還有多遠?”男孩眉宇間有著傲視天下的豪氣,然而眼波流轉間卻自然而然的帶出一股絕美的豔麗。

    我瞧著有些失神,恍惚間總覺得他的這個眼神分外熟悉。

    “小主子……”那個叫昂古達的男人,是個三十出頭的粗壯漢子。他原本已下馬快步走向我的坐騎,這時聽得問話,忙又迴轉,躬身迴道,“是有些腳程要趕……”底下的聲音說得有些含糊,我聽不清楚,隻瞧見馬上的男孩滿臉不悅,過得片刻,突然抬腳踹中昂古達的胸口:“混賬東西!難道父汗是因為懼怕皇太極才離開察哈爾的嗎?”昂古達僂著背脊,顫抖著匍匐跪下:“奴才該死!”“你的確該死!”男孩叱道,“如此詆毀主子,你就是死上一百次也不夠!”“主子饒命!奴才知錯了!”鞭梢點在他的腦袋上,男孩怒斥道:“這顆腦袋暫且先留在你的脖子上掛著,等找到額吉和父汗,我定要讓父汗剝了你的皮!”好一個既霸道又煞氣十足的主子!

    無法想像眼前這個俊逸秀美的孩子竟然是林丹汗的兒子!

    “什麽人?!”我嚇了一大跳,剛才愣神的時候,腳下無意中竟然不小心踩到了一截枯枝。幹燥的枝幹脆生生的發出劈啪一記爆裂聲,這麽微小的聲音,不曾想居然立即驚動到他。

    身形停頓了兩秒鍾,我猛地長身立起,以迅雷之勢飛速衝向那匹駿馬。

    左腳伸入腳蹬,用力蹬腿,挺腰跨馬……一番動作我麻利的一氣嗬成。夾腿催馬奔馳起來,我剛要鬆口氣,忽然而後咻地傳來破空之色。

    我的第一反應便是認為他們在拿箭射殺我,忍不住背脊冒出一股寒氣,身子僵

    硬如鐵。我隻得絕望的等待著箭鏃入肉的那一刻到來,以絕對的堅忍之心去忍受那即將到來的鑽心之痛……可事情並非如我所想的那樣,最終出現的不是箭枝,而是繩套。

    眼前晃過一道淡淡的灰影,我的脖子被一圈指粗的麻繩套了個正著。雙手出於自保,下意識的一把抓住脖頸上的繩圈,沒容我驚唿出聲,腦後的長繩遽然收緊,隻聽“嘣”地聲,長索發出一聲振鳴,我被騰空拽離馬背。

    咽喉處劇痛,我唿吸窒息,腦袋脹得似乎要裂開般。身子沉重的倒飛在空中的同時,我眼睜睜的瞧見那匹馬嘶鳴掙紮著往前奔馳而去,逐漸消失在我的視野裏。

    砰!後背沉重的砸在草地上!

    右背肩胛處上傳來一陣錐心刺骨的劇烈疼痛,所有的感官認知在刹那間被痛覺完全侵蝕湮沒。我痛苦的逸出一聲呻吟,在一片金星揮舞間慢慢失去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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