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答應皓月教她些才藝,我沒再多想便讓惠菊去喚她到適閑亭,自己也讓小祿子和小榮子抬了一把原有的古琴過去,我已在沈羲遙麵前說了自己不擅此物,那麽正好教給皓月,沈羲遙雖不是很喜歡音律,但是在此方麵的造詣卻不能小覷。今日的日頭很強,即使適閑亭麵對著湖水背靠鬆林,可是陽光照射下來卻沒有減輕一絲的炎熱。低下站著的小祿子和小榮子早已是大汗淋漓,可是又不敢明顯的擦拭,我看著日光下閃著耀眼白光的湖麵,靜靜的坐在亭中,那古琴就擱在我手旁的石桌上,雖不如綠猗那般的珍貴,卻也是把上好的琴。我隨手撥了幾個音,再抬頭看時惠菊的身影就出現在眼前,可是,隻有她一個人的身影。我頓時就明白了,怪自己沒有想清楚就讓惠菊去,如今我們都不再是從前的我們了。對於皓月來說,不管她是否知道是我造成了她成為這個美人,但是她從前那個小姐已經消失了,取而帶之的是一個聖寵正隆的六宮之首。我早該想到,從在坤寧宮他說“朕說過朕知道你是誰”的那一刻起,一切就都變了。惠菊走上前來:“娘娘,月美人受柳妃娘娘之請去了昭陽宮了。”我點點頭,看著惠菊有些憤然的臉色笑著說:“今日真是太熱了,我們迴去吧。”“娘娘,”惠菊上前一步似要將之前的話講完,可是我搖搖頭:“我不想知道。”我淡淡的說到:“迴去吧。”惠菊遲疑了下還是收住了話跟在我身後。我慢慢走著,走到禦花園中一處風景秀麗的地方,一陣嬌笑聲傳來,抬頭看去是之前我曾偶遇的那幾個女子,還有旁的一些低等的妃子,可是看起來卻是那麽的快樂。我沒有再上前而是轉了身:“我們走旁的路迴去吧。”說完自己神傷起來。惠菊朝那邊看了看:“娘娘,這是迴宮最近的路啊。”她不解的看著我,我笑著:“前些日子說要去武陵春色的,就今日去看看吧。”

    身上橙黃的縐紗裙隨著腳步如煙般在碧綠的草地上流動,鞋間有小小的金鈴發出柔柔的聲響。我一走進武陵春色的月亮門就看見前方碧藍的水邊兩個俊逸的身影麵對麵坐著在下著一盤棋,旁邊是離得稍遠的侍從。“玎玲玎玲”我停住腳步,頭上七色彩石串珠碰撞在一起,那兩人就同時迴頭,我看見兩道明媚的陽光朝我傾灑而來,心底卻漸漸寒起來。“參見皇上。”我微低下身子,沈羲遙招招手我便走了過去,羲賀卻立即起身告退,這是規矩不得不遵守的規矩。沈羲遙囑咐他好生休養,便由著他退下了。我看著那天青的身影消失在一片牡丹叢後看了看沈羲遙,他麵前是一個棋盤,我看一眼過去,那棋盤上正殺得難分高下,可是仔細

    看去卻發現黑子處於劣勢,不過還有機會轉圜。“臣妾來的不是時候呢。”我溫柔的笑著說,沈羲遙拉我坐到他對麵,就是剛才羲賀坐過的地方,還有他的餘溫。我看著自己麵前的黑玉棋盒,裏麵盛著黑子,棋盤邊還落有一顆,我捏起來握在手中,這是他看到我來時放下的,我朝沈羲遙一笑,他有些怔在那裏。“皇上,”我說:“既然臣妾打擾了皇上與王爺的棋局,那臣妾就陪皇上下完這局吧。”說完看了看:“如果臣妾沒有猜錯的話該是臣妾下了。”說罷將手中的棋子落下,沈羲遙眼睛裏有道光閃過,饒有興致的下起來。

    我沒有贏他,隻是按著先前裕王行棋的下法下完了這局,他的棋力不低,可是卻是不如沈羲遙的沉穩和深遠。一盤終了,張德海上前奉上新到的黃山毛峰,我飲了一口,果然是好茶,香如白蘭,味醇迴甘。張德海同時收去了棋盤,沈羲遙擁著我坐在水邊,有徐徐的風吹來帶走了令人難以忍受的暑氣,我有些昏昏沉沉起來,斜靠著他竟小憩過去。不知過了多久睜開眼,眼前還是那碧波萬傾的湖水,隻是日頭西斜,水麵上不再是白晃晃的耀眼的光,而是紅金點點,天邊一抹緋紅的雲倒映在水麵上,天上飛過的鳥和水中遊弋的鯉終於相會於湖麵的影中,我此時已經在他的懷裏,他輕柔的抱著我,我聽見他喃喃的聲音說到:“你若不是淩家的女兒,該有多好。我該怎麽辦,怎麽辦。”那語氣中的無奈和哀傷是我從來沒有想到會出自他一個帝王之口的。我閉上眼,一陣酸澀。

    過了不一會就睜開眼看他,帶著一絲羞赧的笑,自己就這樣睡著實失體統。“皇上,”我輕輕的喚著眼波迷離的他,他猛低下頭,浮上笑。“皇上,臣妾……”我話沒有說完,他就俯下身來輕吻了我,接著笑到:“醒了?”說罷拉起我,我“哎呀”了一聲,頭上的五彩琺琅團花簪就掉了下來,金光一閃,剩下固定發式的簪花也滑落了,一頭長發就傾灑下去。我慌亂的用手抓住,他隻是笑著看我,一把就抱了起來。

    我躺在寢殿的床上,舉目看去,我第一次感到這紅是多麽曖昧的顏色,金線繡的龍鳳呈祥花樣的朱紅被麵淩亂的鋪在一邊,大紅鮫紗緯帳裏他的吻細密而熾烈,他的身體火熱,他的手輕柔的撫摩著我的身體,所過之處我不由的泛起陣陣酥篥,手上抓緊了他堅實的臂膀,他渾身一顫,唿吸急促起來。東暖閣裏擺著新送來的冰塊,暑氣在太陽西沉後漸漸散去,再加上這冰散出的涼氣,本是該感到涼爽的,可是,在他粗重的唿吸聲中,他身上的汗水一滴滴滴落在我的身上,極目看去是無

    邊際的紅,還有那耀目的金鳳,我閉上眼,眩暈……事畢他緊緊的抱我在懷中,用下巴抵著我的頭頂輕輕的摩挲著,我一仰頭就看見他那雙炯炯明目中熾烈的光。

    他看了好半天,突然想起什麽笑起來,我疑惑的看著他,他一伸手掀起放下的床幔,我驚唿一聲,東暖閣裏燃滿了龍鳳花燭,紅木圓桌上是精美的菜肴和點心,還有一壺酒,酒杯上纏著紅絲線。我愣了一下,眼淚在眼眶中打轉。這些,是大婚時才能有的宴席,這是我第二次看到它們。他拉我起來,為我披上一件品紅的雲絲寢衣,坐在桌前,他親自在酒杯中斟滿了酒,遞一隻給我,鮮豔的紅絲線連著的另一邊是他手中同樣的羊脂玉杯。我們在滿室搖曳的紅燭照耀下相視一笑,共同飲盡了杯中上好的女兒紅。“你是誰?”他柔聲問我,我抬起雙眸看著他不迴答。他笑了,那麽溫柔的笑,那麽純粹。“我已經忘記了你是誰,我隻知道,你是我心中那個仙子,那個落入凡間被我遇到的仙子。”我的笑漸漸消失了,低下頭,心裏說不上是什麽滋味。一切,都晚了……

    他伸手抬起我的下巴,我別過臉去,臉上的淚水卻在燭光的照耀下無處隱藏,他有些慌,我硬生生笑起來:“皇上,臣妾……”他走到我麵前抱住我:“朕決定忘記你是淩家的女兒了,不要哭,不要哭,朕以前對不住你。實在是……”他沒有說下去,他不知我哭的原因。我就任他抱著,一時間燈影綽綽,飛紅漫天,像極了我進宮那日漫天喜慶的紅色飄飛。

    之後一連近半月夜裏他都在我處安歇,而在這段時間裏,羲賀的傷慢慢好起來。偶爾我們能相遇在禦花園中,也多是有沈羲遙在的。不過看到他好轉我的心也就放下了,但還是每日都派小喜子小心的將我悄悄煎好的藥送去給他。我聖眷日勝的消息也傳到了前朝,聽說淩家的勢頭達到了登峰造極之境,還好父親和兄長表現得極謙遜,在朝堂上比以前更小心翼翼起來。皇帝也不若之那樣與父親暗裏爭了。我心寬慰了些。我想,父親一定是開心的吧。

    那日沈羲遙午膳時就來了,沒坐多久張德海就來通報羲賀求見。沈羲遙看了看我,我含笑退了下去,稟退身邊的侍從在隻隔一層錦簾的裏道裏停了下來。“皇兄,”是羲賀的聲音,我從縫隙中看去,他已恢複得差不多了,除了身形還是有些消瘦,精神卻大好了。“皇兄,臣弟是來向皇兄告辭的。”他帶著笑意說到,我手一緊,手上桑蠶絲的帕子就被揉成一團,指甲嵌進了掌心。“在宮裏住的不好麽?你的傷勢剛剛痊愈,還應多休養才是。”是沈羲

    遙的聲音。“臣弟已經在此住了太久了。”羲賀說著:“本來皇兄準我在宮中休養已是破例了,如今好得差不多了,迴王府也是應該的。”我看著地上泥金的光滑的地麵,在透進來的一道窄窄的光線中我看到了自己模糊的身影,手心生疼,他不願在這皇宮裏了,可是,這樣也是對他好的吧。我朝自己的影子無奈的笑笑,轉身離去,遠遠的沈羲遙的聲音傳來,可是我沒有理會他說了什麽了。隻要對羲賀好,怎樣都好。

    是夜,沈羲遙宿在我這裏,剛睡下不久就有宮女焦急的過來傳話。“皇上,”那宮女的聲音我熟悉,是柳妃身邊的緋然。“皇上,柳妃娘娘要臨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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