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心得走出坤寧宮,趁著朗朗月色行走在長長的宮道上,今夜皇帝宴酬淩家大公子淩夕和,文武百官和受寵嬪妃幾乎都去了,這皇城內的守衛又是裕王負責,因此此時稍稍鬆散了些,我沒有遇到任何人就來到了煙波亭,他早已等候在那裏,背對著我,一襲白衣勝雪。我停住腳步站在煙波亭外看他高大挺拔的身形,心想也許這就是最後一次與他想見了,心中有些淒淒。定了定心,上前一步:“王爺好早,那邊的宴會已經結束了麽?”他迴身,皎潔的月色灑在他身上,被白錦緞的便服反射著柔和清冷的光,隻是,他的表情並不如我所想那樣帶著笑容,眉宇間微微透著心事。我收起了笑,關切的看著他:“王爺怎麽了?”他淡淡的笑了:“沒有什麽。今日早朝邊報,突厥屢擾我西南邊境,此次規模和侵擾地帶甚大,皇兄找我商議,望我前去鎮壓。”我的心被揪了一下:“很嚴重麽?”他沒有迴答,苦笑了下:“本王不怕他來勢兇猛或者有多強大,本王……”他沒有說下去,眼睛盯著西子湖平靜的湖麵,輕輕歎了口氣。我咬了咬唇,走到他身後,浮上溫柔的笑容:“王爺放心,我相信您一定能夠凱旋。”他轉過身看著我,目光炯炯:“答應我一件事可以麽?”我笑著看著他:“王爺請講。”他頓了頓:“如果這次我凱旋而歸,想上請皇上將你賜予我為正妃,你可願意?”我驚了一下,心中波瀾起伏,許久終定下神來,卻不知如何迴答。,眼神閃爍。他定定的看了我半晌,終於笑了:“看來本王是自做多情了,望姑娘不要介意。剛才的話,就當作我沒有說過。”他兀自笑了,可我看得出那笑容裏的失望。心就亂了。慌忙中我拉住他的袖角:“不,王爺,不是的……”他的眼神立刻變的明亮:“這麽說你同意了?皇兄那邊我來說你不用擔心。”我看著他快樂的笑,心裏卻好苦。我知道,如果他裕王跟皇上要任何一個皇帝還沒有寵幸的女子,皇帝多半是會允的,可是,我不是妃子,也不是隨便人家的女兒,更不像其他妃子那樣隻是作為皇帝的後宮才進來的。即使皇帝想把我給裕王或者隨便什麽人,他也是不能的。我輕輕搖了搖頭沒有正麵迴答他:“王爺,我等您凱旋的好消息。”他眼睛向斜下方看著,思量了許久,點了點頭。然後抬頭看我:“相信我,一定迴來。”我也點了點頭:“我信。”

    我們麵對湖水而立,彼此間並不說話,卻仿佛交談了很久。看著月亮升到天頂,我轉過頭看他:“王爺願隨我去一個地方麽?”他玩味的看著我:“好啊。”我笑了,轉身走著,知道他在身後,即使麵前的路漆黑我也並不害

    怕。

    那是上午我途經禦花園無意中看到的。是皇上臨時設立的祭台,祈求太後平安的,是個十幾尺的高台,因是臨時設立就用的是以前修好的木製高台,下麵裝有滾子方便移動,因著這幾日放它的倉房在整理,因此祭祀完就挪到了花園的一個偏僻處,待倉房整理好再挪迴去。我也是無意瞥見,正好可以用來讓我跳那長綢舞。

    長綢舞的舞袖長三尺,因此需在高台上跳,方能舞開,也才有飄逸靈動之感。

    放那高台的地方不遠有一二層的亭子,是先皇以前用來遠觀飛龍池上景觀的,不過如今的彰軒帝似乎是更喜歡直接在棲鳳台上觀賞,這裏,就如同那煙波亭一樣,顯有人來了,更何況是這樣一個晚上。

    我將裕王帶到亭中,他詫異的看著我,笑著說:“你怎麽知道這芙蓉台的?”輪到我驚訝:“芙蓉台?”他溫潤的笑了:“是的,這是我母妃第一次遇見父皇的地方。”他淡淡得笑開去,眼神迷蒙。

    我心中其實有些驚訝,因為裕王雖為先皇全貴妃所出,但是全貴妃在生下裕王就撒手人寰了,裕王是被當朝太後撫養長大的,因此也與皇帝的感情甚好。怎麽會如此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生母的事呢?我心中有些疑問,可是我想裕王是重情重意之人,懷念自己的母親這很正常,更何況全貴妃是那麽一個完美的女子,宮中的老人常常說起她的好,即使是我也聽過些許了。

    我笑了笑:“王爺,我想贈您一樣東西。”他驚喜的看著我,饒有興致。我看了看他明亮的眼睛,裏麵有一個白衣的女子,在夜風吹拂下衣訣翩翩,宛若天仙。今夜我出門前,用細細的用幾種香花製成的薄粉敷麵,用了柔和的胭脂,仔細的化了一個涵煙眉,又用了顏色極淡的口脂,卻也讓我的唇色在夜色中也能鮮亮起來。

    我看著他的眼睛,笑著伸手指向茫茫的夜色中,高台在隱藏在夜色下,看去隻是黑暗,他不解的看著我,我搖搖頭示意他閉上眼睛:“等您聽到聲音再睜開。”我笑著說,他撇撇嘴,笑著答應了。

    我迅速的走上那高台,伸展了下,唱起來:“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卻與人相隨?皎如飛鏡臨丹闕,綠煙滅盡清輝發?但見宵從海上來,寧知曉向雲間沒?白兔搗藥秋複春,嫦娥孤棲與誰鄰?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願當歌對酒時,月光長照金樽裏。”身體也跟著舞起來,長袖揮撒出去,腳下旋轉著,猛得俯下有急得仰

    起,一式風擺柳,一招探海臥魚,或雲步或飛腳,輕輕的跳躍,長長的水袖在周身縈繞,我燦爛的笑著,心裏也感到快樂,最後慢慢蹲下,白色的長袖從空中緩緩落下,我的歌也停了。

    我從夜色中望去,亭中白色的人影借著月光清晰可見,我看見他已經站在了那亭欄邊,仿佛笑著。我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衫走下高台來到他身邊,他依舊站在那裏,眼睛看向蒼茫的夜色,之前我舞蹈的地方。我輕輕施禮:“王爺可還喜歡?”他猛得迴身,表情如癡如醉,看到我,眼中的驚訝閃過,不可置信的看著我:“你真的是這凡間之人?”我低頭微笑:“那王爺認為呢?”說完直眼看他。他搖搖頭:“你不是。”說完笑了:“月宮仙子。”我正要開口說話,卻看見不遠有燈火漸近還有人聲,心中有些慌亂,我看著他,他也看著我,一定是看到了我的驚慌,他給了我一個安定的笑容:“別怕,有我。”說完看著那燈火:“你在這裏躲著,我去周旋。”我點點頭,走到角落處蹲下,看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巨大的黑暗瞬間包圍了我,我的心也空前的害怕起來。

    黑暗的樹影婆娑,伴著風吹過的沙沙聲,還有奇怪的鳥鳴,禦花園不再是白天那花團錦簇笑語盈盈的繁盛景象,此時是那麽的詭異和恐怖,我抓緊了胸前的衣襟,抬頭看著天,月亮不知何時隱藏在了團團濃雲之後,風漸漸猛烈起來,有些冷了,我挪動了下身子,裕王已經去了很久了,我該如何是好?身上的白衣在這夜色中太顯眼,我隻好小心的半蹲起來,悄悄探頭看著之前有光的地方,可是此時我除了一片黑暗,什麽也看不到。我驚慌起來,看來裕王的確應對了那些人,可是他卻得和他們一同走開,那麽這裏就隻有我一個人了,在這禦花園偏僻的地方。我的恐懼上升,身上打著寒戰,深吸一口氣,看來,隻好自己走迴坤寧宮了。

    摸黑走在禦花園中,沒有燈火也沒有月光,黑暗無處不在,我仔細看著腳下的路,尋思著哪條才是我白天裏走的,本來禦花園我就很少來,更何況今早也是誤打誤撞看見這裏,方才領裕王來此時也是借著月光找到的。可如今毫無光亮,再加上我心中的焦慮和恐懼,腳下亂了方寸,走著走著就在這諾大的禦花園裏迷了路。

    對於禦花園我是一點印象都沒有,我茫然的看著周圍幾乎沒有見過的建築花草,心裏暗暗叫苦,完了,看來我是隻有到天明才能迴去了。心裏也抱著一絲絲的希望,也許,裕王能迴來找我的,可是,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在哪裏了,其實不應該離開那芙蓉台的。我迴身看了看

    ,早已不見來時路了。硬著頭皮繼續摸索著,也許就能在亂走之中走出這禦花園吧。或者,皓月迴去發現我不在宮裏,也會出來找尋吧。

    忙亂中走進一處怪異的地方,兩邊是一人多高的灌木,彎彎曲曲,腳下隻有供一人走的小路,等我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身在其中了,這是哪裏,禦花園中有這種地方麽,我在想自己為什麽走進這裏,抬頭看去,原來是前方不遠的一個八角亭中有一盞在風中搖曳的宮燈,那微弱的光亮吸引了我。我心一橫,朝著那光亮走去,那八角亭地勢較高,興許我可以看看路,也可以摘下那宮燈照亮自己出去的路。

    順著那灌木中的路走著,蜿蜒曲折,我抿著嘴,眼睛一直看著那八角亭上的宮燈,漸漸的走近了,我欣喜的登上亭子,那宮燈掛在亭正中,我心裏安定下來,走到欄杆邊向外看去,驚得捂住自己的嘴巴,剛才我走進的那片灌木,現在看來竟是一個巨大的迷宮,我猛然想起了這皇宮中是有這麽一個玩意的,叫曲徑通幽,盡頭就是這幽然亭了。我穩了自己的心神,那麽這裏離禦花園的東門就不遠了,我迴身去夠那宮燈,無奈它掛得太高我夠不到,隻能勉強碰到它的下邊緣,宮燈在我一下一下的碰觸下微微的擺動,我卻累得不行了,正想跳起摘下它,手已經伸開,仰頭看著,眼前就那麽突然的伸出了另一雙手,我驚的一迴身,就撞在了一個人的胸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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