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蓉娘、九姑娘、裴中濘、宋雨喬等等女修們於亭中說說笑笑,趙然則在一旁的篝火架上烤羊,他身旁是同樣忙活著的屠夫和沈財主,這兩位入住鬆藩後,日子比原先過得更加熱鬧,經常被趙然請出來幹這幹那,可謂十分充實。


    趙然一邊烤羊,一邊關心著這兩位兄長的修行進境,探討著兩位兄長困於黃冠十多年不得結丹的原因,分析著下一步應該修行的路數。


    他結了兩次金丹,結丹經驗豐富無比,所以這兩位都認真的傾聽著,在忙活晚宴的同時,也將他說出來的修行經驗記在了心間。


    正暢談之際,東方禮走了過來,向趙然打了個招唿,趙然擦了擦手,讓曲鳳和過來接手,然後跟著東方禮走到遠處:“禮師兄,有事麽?”


    前幾日在玉皇閣提親的時候,東方禮並不在青城山上,東方敬說他在山下辦事,此刻迴來參加江騰鶴和趙麗娘的雙修儀典,趙然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有事要找自己。


    東方禮看了看周圍,賀客們都在遠處熱鬧,身邊數十丈內沒有人影,於是開口道:“還記得去年我跟你說的秀庵那件案子麽?”


    趙然當然記得,這是去年一件大案,浙江金華一位十方叢林的道宮監院被佛門策反,由此引出秀庵一案,三清閣和東極閣聯合辦案,所有線索都指向了上三宮。兩閣想要搜查上三宮,卻被陳善道擋住,最終引發了真師堂形成決議:在沒有確鑿證據的情況下,三清閣和東極閣都不能搜查任意一家修行館閣。


    很顯然,吃了這麽一個虧,兩閣肯定不願善罷甘休,看來應該是有新的線索了。


    “禮師兄一直在忙著這件事?是有眉目了麽?”


    “又找到了一處秀庵,是武昌青元宮辦的,姓孫的監院已經被拘押了。我們審訊之後,線索依舊指向上三宮,事情已經很清楚了,就是上三宮指使個別地方開辦的秀庵,培養的女娘也是送到上三宮去的。但問題和浙江金華道宮一樣,交接之人的身份無從查證,沒有實際證據。”


    趙然想了想道:“既然上三宮做下這種事,就必然還有其他線索可查,或許這些線索就在咱們不曾留意的地方。隻是兩座秀庵被接連查出來,上三宮那頭肯定會毀滅部分證據,接下來怕是有些難度。”


    東方禮微笑道:“已經有新的線索了!青元宮的秀庵裏,我們救出女娘八人,但其實應該是九人,還有一人去年夏天逃走了。按照對這八名女娘的詢問記錄,逃走的這個曾經和他們提及不少上三宮中的事情,她們都說,這個女娘必然是在上三宮待過的。後來我們審訊姓孫的監院,他也證實,此女是交接之人帶給他的,說是讓他重新培養。在秀庵中也隻養了半年,便逃走了,姓孫的說,甚至不知道她是怎麽逃出去的。”


    趙然點頭:“若是能找到此女,應當能有上三宮卷入秀庵一案的線索。”


    東方禮遞給趙然一張畫卷,是副描摹的侍女圖,圖上女子身姿窈窕,懷抱琵琶,東方禮道:“這是根據孫監院和八名秀庵女娘的描述所繪,當有七八分相似。”


    趙然仔細端詳了一番,撇了撇嘴,看來得把楊致溫介紹給東方禮了。以這種手法描摹的人物畫像,能有七八分相似已經是頂天的水平了,或許隻有熟悉的人能夠辨認得出來,等楊致溫把自己指點他的透視畫法拿出來,對三清閣和東極閣追查嫌疑人才會有更大的幫助。


    東方禮道:“此女帶有川地口音,應是川蜀人士,至少祖籍是本省,懷疑她存在逃迴原籍的可能,故此咱們這裏是搜查重點。這畫像給你,川西北這片,由你負責查找。這女娘既是逃脫出來的,有可能會逃亡邊境,鬆藩需要格外留意的,隻是她逃出已經一年,不知道會不會已經越境而去。”


    趙然點了點頭,他是三清閣西堂下屬君山衛衛使,又是鬆藩十方叢林舉足輕重的“大人物”,川西北這片自是責無旁貸。


    隻不過已經逃亡了一年,茫茫人海之中,想要尋找到這女娘,希望很是渺茫。


    “還有什麽特征麽?”


    “善歌舞,尤工琵琶,姓孫的監院說,這女娘還擅廚,做的飯菜極可口。另外,房中術極佳!”


    趙然點頭,將這些特征記下,又問:“這女娘叫什麽名字?”


    東方禮搖頭:“每一個選入秀庵的女娘,都新取一名,過去的名諱從來不知,所以名字沒有意義,當然也可以告訴你,隻是不要從名字上入手查找,會事倍功半——她在秀庵中叫做婉娘。”


    在兩閣高層的眼中,秀庵一案並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案,就是查實了與上三宮有關,終究不過是一件影響惡劣的風俗案,最多糾辦幾個負責的上三宮修士,明令取締其餘可能隱藏著的秀庵,案子也就差不多了。


    但事情演變到今天,對於三清閣和東極閣來說,查找線索的最終目的,其實已經不在乎案情了。之所以一直死盯著不放,全是因為去年真師堂議事時的敗局,你們不是說沒有確鑿證據麽?那好,我們就給出確鑿的證據,告訴你們,我們想要搜查上三宮,並非無的放矢!


    這不是意氣之爭,而是真師堂中對話語權的爭奪,已經和案情本身無關。


    而對於趙然來說,能夠撬動上三宮,無論如何都是好事。天下大勢正在改變,樓觀如今已經是當局者,在棋局之中,就算不是下棋之人,至少也是重要棋子。


    或許這盤棋局連下棋之人都沒有看清,或許許真人、趙真人、武天師之流也不知道這盤棋應該怎麽下,或許大家都隻是敏感的意識到了一些不同,從而報團取暖,尚且沒有下場落子的意識。但不抱團的後果,身居高層者都能明白,更何況是在屋簷下躲雨的趙然。


    既然加入了,當然想要知道後麵的發展,而秀庵一案,則是當前最好的機會。


    趙然將畫像收了起來,開始考慮怎麽查找這個逃走的前武昌青元宮秀庵女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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