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覺歎了口氣,轉身迴到趙然身邊,勸道:“道長息怒,咱們先迴官驛好不好?這件事情,且容小僧打探一二,看看那位女修是否是道長的宋師姐。”


    趙然冷笑:“還用打聽?明覺大師,貧道一向待大師如何?”


    明覺低了低頭:“自是好的。”


    趙然道:“拋卻佛道之間的道統之爭不提,私下裏貧道以大師為友,可謂無話不談,但結果呢?貧道的師姐被天龍院拘了來,大師卻不聲不響,始終瞞著貧道,想來不過是貧道一廂情願罷了。”


    明覺一聽就急了,搓著手道:“小僧怎會如此?焉敢如此?實在是小僧也不知啊。”


    趙然斜眼覷著明覺:“大師不知?大師乃是金針堂的執事僧,又是天龍院專司接待貧道的接待使,那麽緊要的事情,連貧道都聽說了,大師卻自稱不知,教貧道如何相信?”


    明覺將性真拉過來:“道長若是不信,可以問一問性真師兄,我二人的確不知!我們隻聽說十日前有道門修士擅闖金波會所,卻不知是宋姑娘啊。說起這位宋姑娘,小僧也是見過的,若當真知道是她,必然……必然……”


    必然會怎樣,明覺一時間也說不出來,如果知道時宋雨喬,他能告訴趙然麽?


    性真上前勸道:“道長息怒,此事我和明覺師弟的確並不清楚,非是要刻意隱瞞道長。當日值守金波會所的是金針堂後堂的人,我和明覺師弟都在西堂……嗯,這樣吧,請明覺師弟去打聽消息,咱們先迴官驛,好不好?道長坐在這裏,正堵著天龍院的大門,恐怕有礙物議,我天龍院麵子上也不好看。”


    趙然原本就是過來堵門的,聽性真這麽一說,看來果然有用,那就更要堵住不可了,於是肅然道:“貧道哪也不去,就在這裏等著!天龍院什麽時候給貧道一個交代,貧道什麽時候再走!”


    明覺無奈,隻得拔腿就往金針堂跑去,一邊跑,心裏那股子邪火還不停的往上竄,心說你們後堂拿人也就拿人了,可你們拿的竟然是趙道長的師姐,這麽大的事情也不跟我們西堂說一聲,我這個專司接待的接待使竟然在人家明使之後才知曉,這是將我置於何地?


    趙然看著明覺進了天龍院,又向張居正道:“叔大,這是我的私事,你就不要相陪了,且迴官驛等候。”


    張居正這下算是聽明白了,於是道:“道長不要勸我了,下官哪也不去,留在這裏陪道長共擔風雨。”


    趙然頷首微笑,衝他點頭以示鼓勵。


    一個道士,堵在西夏佛門最高掌事機構——天龍院的大門口,這可是天龍院五百多年來從未有過的事情,當真是千古奇談!


    不多會兒工夫,大門外便聚集了上百人,裏三層外三層,將個天龍院大門堵得結結實實。再過一會兒,圍觀的人群更是翻倍,天龍院南門處已經走不動車馬了。


    幾位趕出門來查看情況的執事僧詢問性真:“性真師兄,出了何事?”


    性真道:“趙道長的同門師姐來尋道長,不慎走錯了去處,被咱們天龍院鎖拿了去,趙道長是來求咱們天龍院放人的。幾位師弟,還請快些出手相助,莫讓趙道長被人群踩傷了。”


    那幾位僧人不明所以,見是身為金針堂西堂衣缽僧的性真師兄發令,於是忙不迭過來,有的護在趙然身前,有的則去勸說人群後退。


    性真忙前忙後,不停向路人合十:“諸位施主,不要在此圍觀了,這位是道門送還玄慈大師虹體的特使,為防擠傷,請諸位後退迴避。”


    聽說堵在天龍院大門外的是道門送還玄慈大師虹體的特使,許多人紛紛退出去,撒開腳丫子便去唿朋喚友,前來共同目睹這一奇觀,漸漸的,整個天龍院的南街已經不下千人。


    此事沸沸揚揚,自然鬧到了天龍院裏,許多僧人都聽說那位道門使者為了救一位道門修士,正堵在南門之外。聽聞者無不嘖嘖驚歎,紛紛言道這位道門使者當真是膽色驚人、膽大包天。


    菩提堂中,聞達和陽梵兩僧聽說了此事,連忙出來察看,見趙然身穿道袍,端坐於蒲團之上,神情肅穆,眼望天龍院大門,毫無畏懼之色,當真是一副高道的做派。


    陽梵不禁歎道:“趙道長果然高義,為救同道而不惜此身,風骨凜然,此為有道之士真本色也!”於是來到趙然身邊,陪坐於身旁。


    趙然側頭問他:“陽梵道友這是何故?”


    陽梵合十:“小僧替道長護法!”


    趙然頓感啼笑皆非,卻鄭重點頭:“貧道深感道友高義!有再大的困難,你我並肩應對!”


    陽梵大為振奮,道:“阿彌陀佛,這些天常聽道長說起,修行要知行合一,道長能不惜此身,小僧也必然不惜此身!”


    一旁的聞達也是聽過趙然在菩提堂講法的,雖說不像陽梵那般常去官驛請教,但也對趙然甚是敬重。此刻聽了陽梵轉述的“知行合一”四個字,當下心中長歎,難怪陽梵師弟能為首座大師收為心傳弟子,吾不如也。於是也來到趙然身旁,和陽梵一道,一左一右為趙然護法。


    有人敬佩,自然有人不忿,第一個出頭的不忿者趙然也認識,便是金針堂後堂的本相和尚。


    本相得知消息稍晚,等他出來的時候,聞達和陽梵已經坐在趙然身旁開始護法了,見了此情此景,不禁勃然大怒,喝道:“聞達師兄,陽梵師弟,你們這是做什麽?當真不成體統!”


    聞達年歲比本相要大,在天龍院中的資曆也深得多,隻不過他常年在菩提堂中研究各種法器典籍,向來與人無爭,論及“名望”,自是不如本相這位後堂的衣缽僧的。但眾目睽睽之下被人斥為“不成體統”,聞達哪怕再好的脾氣,也不禁上了火氣,當即反擊:“本相師弟莫要在此大唿小叫,失了出家人的體統。”


    陽梵早就不喜本相,於是也道:“本相師兄還是要多念念佛經、多修修佛法才好,打打殺殺的事情做多了,恐生心魔。這位趙道長對大道至理甚為精通,為人處事返璞歸真,令人可親,本相師兄當以趙道長為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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