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裴氏兄妹送出廟門,兄妹兩人上了馬,兄長擺了擺手,當先離去。妹妹在馬上猶豫片刻,衝趙然道了聲:“趙師兄,你真了不起……咱們迴頭見!”


    趙然笑了:“客氣啥,迴頭見!”


    裴中濘點了點頭,策馬去追自家兄長。


    孟言真不知何時早已等候在側,見狀也來不及和趙然打招唿,一夾馬腹就追了上去,口中高唿:“裴師妹等等我,此番迴轉陽山書院,正好與師妺同路……”


    就見裴中濘放緩馬速,衝身後的孟言真勾了勾手,孟言真大喜,急忙趕上去,和裴中濘並轡而行。


    趙然略微有些詫異:這二位居然還有戲?


    隻聽孟言真道:“裴師妹,愚兄昨夜偶得幾句,還請師妹為我指正……雲鬢慵懶倦梳妝……”


    忽見裴中濘小腰一扭,一道虛影閃過,飛起一腿向孟言真掃去。


    孟言真哪裏想到會是這待遇,正跟馬上半閉著眼搖頭晃腦吟誦自己的得意之作,促不及防下被正正踢在臉上,頓時從馬上被掃了下來,飛出去老遠,一頭栽在田埂間。


    裴中濘哼了一聲:“煩死了!”縱馬而去,馬蹄揚起一片塵土,留下孟言真在田裏吃灰。


    趙然在廟門口看著,好懸沒樂出聲來。他記得這位孟師兄當年在長寧穀也曾糾纏過蓉娘,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這次終於算是遇到硬茬子了!


    這位裴姑娘還是個狠角色啊,這幾天怎麽沒看出來呢?話說孟言真也真是外強中幹啊,堂堂金丹法師境修士,居然被裴中濘一腳撂倒,這是故意的呢還是故意的呢?


    趙然眼前又浮現出裴中濘飛腿疾掃的颯爽英姿,摸了摸鼻子:幾年沒見,裴姑娘是不是長個子了,這大長腿……”


    就見孟言真爬起來,也顧不得撣撣衣服上的泥灰,隻是滿臉迷醉的看著遠去的裴中濘,手掌輕柔的撫著自己臉上的腳印,大讚:“此情可待成追憶……”


    趙然搖頭迴到廟裏,就見金久上來稟告:“廟祝,姓杜的修士醒了。”


    “你問問蓉娘,看怎麽辦。”


    “蓉姑娘知道了,她說是死是活與她無關,她去小君山找五色大師了。”


    好吧,趙然身為此間地主,又是出手之人,雙方之間並非深仇大恨,說不得也隻能過去照看一二。


    進了客堂,就見杜星衍穿戴整齊,坐在椅中,全真女冠郝聆素在旁邊跟他淡淡的說著話。


    見趙然進屋,兩人中止了談話,趙然關切地問:“杜道友大好了?頭還疼麽?”


    杜星衍冷冷道:“不勞廟祝掛念。”


    趙然不放心,追問道:“頭真的不疼?有沒有什麽記憶模糊或者想不起來的事?”


    杜星衍道:“廟祝放心,貧道說一不二,定然不會賴了賭約。”


    趙然放心了,見郝聆素在旁,略有些尷尬:“道友說哪裏話,我隻是關心一下,問一下,哈哈……”


    杜星衍忽問:“此為何陣?”


    趙然答:“月鳴幻景陣。”把“八卦”二字隱去,對方想研究也無從著手。


    杜星衍點頭:“受教!倒是小覷了你。”說罷,很硬氣的將一遝銀票拍在桌上:“兩千銀子拿去,輸了就是輸了,些許銀子,我杜家還輸得起!”


    趙然一驚,心說腦子果然出了問題,卻聽郝聆素在旁隨意問了一句:“你們在陣中又改賭約了?”


    杜星衍點點頭,趙然也隻能跟著點頭,趕緊把銀票收起來。他總不能跟郝聆素說是杜星衍腦子出了問題吧?杜家非找上門來不可!


    郝聆素道:“多謝趙廟祝幾日來的盛情款待,今日觀杜師兄已無大礙,我們準備即刻動身,返迴浙省。”


    趙然問:“法蘆道人不再多玩幾天麽?我們川省的景色很不錯的。”


    郝聆素道:“川省景致,大有可觀,不說旁處,單君山這裏,就很有意趣。隻是庵中還有些別的事……”


    杜星衍思索著,接口道:“君山風景如畫,的確美不勝收,嗯……風景如畫……”


    趙然幹咳了一嗓子,連忙打斷他的思緒,道:“不如多住兩天,好好轉轉?”


    杜星衍哼了一聲,道:“雖然君山風景如畫,即便我為君山之友,但我喜歡的是君山,不是趙廟祝,所以客套話就免了……”


    郝聆素忍不住問:“什麽君山之友?”


    杜星衍不悅道:“男人說話,女人少插嘴!總之我為君山之友,自會為君山百姓分憂!但這與趙廟祝無關。聽說你前天夜裏破境了?很好,待我下次再來時,別人就不會說我仗著修為欺負你了……”


    趙然:“……”


    杜星衍臨行前倒是想再見蓉娘一麵,卻被郝聆素勸退了,隻說蓉娘不在君山廟。她倒也沒有張口說瞎話,蓉娘確實不在君山廟,而是在小君山後山上——趙然肯定也沒興趣告訴這位杜道友,所以他隻得怏怏離去。


    蓉娘顯然對後山這片藥園很感興趣,讓金久等人幫忙建了一處茅廬,這兩天便結廬而居於此。


    趙然終於把客人們差不多都送走之後,才得了空閑上後山來找蓉娘,就見蓉娘在半山腰處一片視野開闊的地方尋了兩棵大樹,連了個離地丈許高的秋千,正在秋千上晃悠呢?


    一旁含笑相陪的東方敬問:“來客們都送走了?”


    趙然道:“都走了,姓杜的和那個全真的女冠一起走的,迴浙省了。”


    蓉娘在秋千上道:“大廟祝,大都管!你這藥園不錯嘛,聽金久說是一隻兔妖和一隻牛妖建起來的?還算有點品位,比你強。”


    趙然不服:“山中無水,缺少靈氣,你以為這藥園中流淌的靈泉是哪來的?”


    蓉娘想了想,道:“這麽說也算有幾分道理……那這幫靈妖都去哪兒了?哎呀,兔子、青牛、仙鶴、錦雞,一想起來就覺得好有趣!你把他們都藏哪兒了?如今外人都走了,快把它們放出來我玩玩!”


    趙然也奇怪,道:“我也不知道,這幫家夥自由散漫慣了,一向無組織無紀律,哪裏是我藏得了的?我去無極山之前他們就跟我玩消失了,到現在都沒有迴來……話說你不是跟五色打了一架嗎?打不過他你還跟他玩什麽?”


    蓉娘立馬怒了,從高高的秋千上一躍而下:“我打不過他?我手上的冰魄金蘿是吃素的?他破得開?把他鳥嘴和爪子全磨折了也沒轍!誰告訴你我打不過他?是那隻破鳥麽?啊!氣死我了!”


    趙然鄙視道:“你打得贏才怪,去年才羽士境吧?人家可是靈妖!再說了,打得贏你幹嘛跑?”


    蓉娘道:“我那是跑嗎?我家裏有事,飛符讓我趕緊迴家!”


    趙然不屑道:“拜托你想個好一點的借口好不好?家裏有事……能有什麽事?”


    蓉娘解釋:“我二兄出事了,他從家裏跑了!”


    趙然“切”了一聲:“你二兄是誰?跑不跑跟你有什麽關係?”


    “我……”蓉娘忽然笑了,“行啊,激將?本姑娘會上你的當——才怪!”


    東方敬含笑看他倆鬥嘴,過了片刻後道:“師弟能將這些靈妖聚攏在一起,也算相當不易了,但還需嚴加看束才好,切莫任其為禍。”


    趙然答應:“知道了師兄,實在管不過來,我就給師兄發符,青城山離此不算太遠,到時候還要勞煩師兄趕來助我。”


    東方敬道:“你放著自家師門那位大高手不請,發符給我做什麽?”


    “是說我靈劍閣的駱師兄嗎?”


    “不錯,駱木頭的名號,這一年可了不得,整個龍安府,乃至保寧、都府、潼川,年輕一輩都被他打遍了,許多法師級數的前輩也栽在他名下……他還隻是黃冠境吧?嘖嘖……”


    “前幾日,聽我師門傳來消息,駱師兄迴去閉關了,準備締結金丹。”


    東方敬點頭道:“等他結丹之後,找機會過過手,切磋切磋。”


    趙然本來以為蓉娘要多呆些日子,還打算給她布置點工作,比如主持一下君山春耕的事宜,豈知這丫頭也要離開。


    蓉娘自己的說法是,家裏有很多事,她不能走太久,要迴去幫著料理。


    東方敬的原話則是:“這丫頭前兩年玩瘋了,現在估計家裏管得嚴了很多。”


    蓉娘又等了一天,還是沒能見到那群靈妖迴來。她很不爽沒能“教訓教訓”那隻可惡的五彩破鳥,很可惜沒能抱一抱那隻“可愛”的兔子,很遺憾沒能“騎一騎”美麗的白鶴以及“聽一聽”青牛的歌謠。


    趙然心道還好雙方沒照麵,就你這心態,見了麵非打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不可。


    兩人的離去可比其他人拉風很多,蓉娘登上了她那朵雪白的雲靄百合,化作一團白光,騰空而去。東方敬也不知掐了個什麽法訣,身上蕩漾起一層金光,整個人化作一團模模糊糊的虛影,離地三寸,隨風飄飄蕩蕩的去了,看得趙然眼都直了。


    站在君山廟前感歎良久,趙然轉身迴廟,精神煥發,高唿道:“金久,知會全廟所有人,咱們開會!”


    (本卷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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