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興久、蒲瓜泰和阿勒三人匆忙趕到燕迴樓,第一時間向在這裏等候消息的李丙醇稟告,聽完之後李丙醇的腿肚子都開始忍不住哆嗦起來。


    現在該怎麽辦?這是個大問題。


    要是現在有機會把雪蓮出手,李丙醇絕對不會打半個磕絆,哪怕以每朵25兩,不,以每朵20兩銀子的價格賣出去,他也樂意之至!至於原先設想的每朵40兩出貨價,見鬼去吧。


    可是他出得去嗎?


    加上今天吃進的近兩千朵雪蓮,幾人手中的囤貨已經達到一萬六千朵,這麽大批量的雪蓮想要以高價出貨,沒有兩個月工夫門都別想!這還是利用金波拍賣行大宗拍賣的情況下,才能實現的理想效果,如果是藥鋪中正常售賣,且等個三、五年再說吧。


    麵對眼前的困局,李丙醇想了想,道:“想要托住行價,兩萬銀子肯定不夠,我父親和小叔說過,後續還有十萬銀子到手,隻要撐過這半個多月,咱們就能維持住雪蓮的價格。半個月時間,也就五六次拍賣會而已,哪怕讓價格跌下去,咱們也能讓它重新漲迴來!”


    李興久眼前一亮,忽道:“二郎能不能讓舍人想想辦法,令拍賣行暫時歇業?隻要停上半個月,咱們不就有銀子托市了麽?這拍賣行的東家成安,據說是明朝來的富商,明夏本為敵國,咱們讓他過來賺銀子已經是寬宏大量了,如今舍人有事找他幫忙,他難道還敢推脫不成?”


    李丙醇一聽,頓時如夢初醒,他拍了拍李興久的肩膀大笑:“老李不錯,怎麽忽然變機敏了?若是這一關能挺過去,老李當記首功!”


    蒲瓜泰和阿勒兩個銀州豪商終於鬆了口氣,心道做買賣還是要緊靠權貴啊,一旦有什麽差錯,人家立馬就能強行給你兜迴來!


    姑且不論這條計策的優劣與否,單就計策本身而言,說明到了現在,李氏都沒有搞清楚他們的對手究竟是誰,雪蓮的價格為什麽會跌,甚至連有沒有對手都沒搞明白。


    不過這也難怪,畢竟炒作的概念是趙然穿越所帶來的思維福利,李氏能夠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其中蘊藏的暴利,並且學以致用去炒作雪蓮,其實也算是相當機敏了。


    隻不過李氏隻看到了其中的巨額收益,卻沒搞清楚所承擔的巨大風險,以至於把自家放在了火山口上。


    第二次夏季拍賣會沒有如期舉行,就在頭天一大早,高衙內就和野利懷德聯袂而至,在花園中堵住了正在遛彎的趙然。


    “昨日深夜,費聽慶夏來我府中拜訪家父,希望開封府出具公文,讓金波拍賣行歇業一段日子。”高衙內滿臉凝重道。


    趙然愣了愣:“哪個費聽慶夏?”西夏立國之基是黨項八部,費聽氏是其中之一,整個國中姓費聽的男子不下幾十萬,慶夏這個名字又很普通,在朝中為官的費聽慶夏就有六、七個。


    野利懷德沉著臉解釋:“禦史台的費聽,禦史中丞。”


    這可是個大人物,不僅身居中樞高位,執掌禦史台,本人更是世襲的大丁盧之爵(黨項貴族爵位共八等,大丁盧是第三等,再往上的謨寧令和寧令兩爵為皇族拓拔氏獨享),在整個費聽氏部族中擁有巨大的影響力。


    聽說是這個老家夥,趙然都忍不住吃驚:“費聽家倒向皇族了?”


    別看趙然來西夏才半年多,但因為開辦了金波會所,整日介打交道的都是如高衙內、野利懷德、骨勒卜渾之流的興慶府貴胄子弟,對國中政治動向雖不能說一清二楚,卻也稱得上八.九不離十。


    西夏立國六百餘年,皇權長期由皇族和後族共掌,有時皇族強勢一些,有時又是後族掌握政柄,如今上李乾順便因為衝齡繼位而導致大權操於後族之手十數年。


    皇族就是黨項第一大部拓拔氏,立國後自稱李唐後人,故此易姓為李。


    後族則是佛門西遷之後帶過去的中原大族梁氏,以及依附梁氏的高氏。如高衙內、梁興夏等人便是典型的後族。


    後族雖說強勢,但論底蘊之深厚,遠不能和黨項第一大族拓跋氏相提並論。為了鞏固權勢,後族不得不選擇了結盟其他七部,其中野利懷德所在的野利家、骨勒卜渾所在的房當家都是後族的鐵杆盟友,而費聽家則選擇了中立。


    今上去年終於滿了十六歲,按照慣例,當今梁太後應該將大政歸還小國主李乾順,這件事情也確實是在緊鑼密鼓的籌備當中,故此才有改元“貞觀”一事。


    可還政隻是表麵上的功夫,究竟能否真正做到,所有人都在觀望之中。畢竟梁太後今年也才三十四歲,可謂年富力強,從之前十多年的執政效果來看,算得上英明果決。就算把大政歸還李乾順,這位小國主能否做得好,在絕大部分高官貴胄心中都是個大大的疑問。


    所以梁太後的影響力肯定仍將延續,並且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看不到衰退的跡象。


    可如果費聽氏選擇了投向今上李乾順,肯定將對國中的大政帶來巨大影響,故此才有趙然這一問。


    高衙內搖了搖頭:“那倒不是,費聽慶夏坦承,他欠李舍人一個人情,李舍人拿這件事請他幫忙,他推脫不得,故此來尋家父,請家父無論如何賣他一個麵子。”


    野利懷德在一旁滿臉鬱悶,他雖然好玩,卻不是不識大體之人,知道費聽慶夏這次的懇求還真不能隨意拒絕,所以死擺著張臭臉悶悶不樂。


    趙然問:“高伯父是什麽章程?”他這聲“伯父”喊得相當自然,可若是換一個大明過來的暗樁知道,恐怕不得羞愧死!


    當著西夏國開封府尹嫡子的麵稱唿對方父親為伯父,暗樁混到這個地步,那是一種什麽層次?要知道編號為夏四的暗樁都快被生計逼得去翻牆撬鎖了!


    “家父讓我問問你的意思,要不要見好就收?若是你同意的話,便應了費聽慶夏這一遭,你的損失,我高家總會給你補償迴來。”雪蓮上的盈利,幾人早已大多變現,不存在什麽損失。高衙內所雲補償,則是指拍賣行停業少收取的手續費。


    趙然擺了擺手:“不過是歇業幾日而已?哪裏用得著補償,咱們聽高伯父的就是。要歇多久?”


    高衙內歎了口氣:“費聽慶夏說,至少歇上半個月。”


    趙然當即痛快點頭:“沒問題,剛好用這個半個月把拍賣行和大宗批發櫃台遷到新購的東院去,也不須開封府出具什麽勞什子的文書,咱就用搬遷作為理由,名正言順。衙內可以跟高伯父說,別說歇半個月,半年都成!”


    高衙內急了:“半年可不成,這得少掙多少銀子!”


    趙然安慰他:“放寬心,這話也就是表麵上的敞亮話,單純示好費聽慶夏罷了。真要是歇半年,李舍人又要央求費聽中丞登門了,他要抬高雪蓮的拍賣價,離了拍賣行怎麽操作?自己辦一個嗎?等他辦起來,黃花菜都涼了。”


    野利懷德恨恨道:“看來李家兄弟半個月就能湊足銀子,可惜了,讓他們熬過了這一關。”


    “熬過這一關?”趙然嗤笑,“原本嘛還是很有希望的,可如今就難了……讓拍賣行歇業半個月?這招臭棋也不知怎麽想出來的,這是嫌自己死得不夠難看啊!”


    高衙內和野利懷德在旁邊聽得暈暈乎乎,大為不解。


    不知道什麽時候湊過來的梁興夏則腦海裏靈光乍現,似乎抓到了什麽,仔細琢磨卻仍舊一片迷霧。他求知欲比較強,當即問道:“成東家此話何意?李氏兄弟爭取了半個月時間,想必可以調來大筆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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