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山廟是無極院即將設立的一座道場,當然,這是取得了西真武宮三都議事同意的,隻不過西真武宮的白都講還沒來得及知會趙然罷了,因此打了趙然一個措手不及。


    之所以叫做君山廟,是因為無極院給其劃定的轄地範圍,剛好處在君度山以西、小君山以東的位置。趙然一琢磨,這不正好就是我承包的那上萬畝荒地嗎?好嘛,原來就是讓我在自己家的地盤上折騰啊?這是讓我自己收自己的香火錢,完了還得給無極院交份子?


    望著董致坤一本正經的嘴臉,以及徐騰龍意味深長的笑容,趙然頓時無語了。


    不過他本來就做好了被穿小鞋的準備,如今第一雙鞋子扔過來了,盤算下來還在承受範圍之內,於是也就忍了。頂天了每年幾百兩銀子而已,以趙然的身家,一次付清上百年沒有問題。其實換個眼光來看,到自己的地盤上當廟祝也不壞,好賴縣衙管不著,有什麽事情都是自己說了算,道門官府自己一肩挑了。


    趙然如今的心思沒放在權力爭奪上,此刻的大形勢也不容許他繼續上蹦下跳,做小伏低雖然憋屈了一些,但彎下身子是為了蓄力,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他近期內的打算隻有一條,好生把自己的氣海“琢磨”成型,然後盡快進入道士境,和爭權奪利相比,眼下這才是當務之急。


    新任知客陳致中尚未卸下典造的職司,是因為董致坤以前在無極院人緣不好,如今驟然上位,夾袋裏委實沒有可以簡拔的人選,因此便讓剛剛向他“靠攏”的陳致中兼著典造,故意懸之以空,以吸引更多的“有誌”道友向他靠攏。


    趙然去典造房辦理相關手續時,陳致中歎了口氣,道:“趙師弟,無極院遭逢大變,師兄我也有些心灰意懶,起了求去的心思……”


    趙然心中好笑,但麵上卻滿是沉重,一邊點著頭示意自己完全理解,一邊等著聽“但是”。


    “……但是,師兄我畢竟為無極院付出了十多年,實在是不忍看著無極院就此沉淪,故此隻得強打精神,為院中諸同門、為縣裏眾百姓以盡綿薄之力!還望趙師弟諒解師兄我的一番苦衷。”


    趙然長歎道:“陳師兄,今後無極院勢必更加險惡,師兄可一定要堅持住,我家鄉有句老話,‘咬定青山不放鬆’,師弟我即將遠行君度山,恨不能留在此間相助師兄,便以此言共勉!”


    陳致中感動得眼淚都要出來了,把著趙然的雙肩使勁晃了晃,似乎是要證明自己的決心:“師弟此言極好,正是我心意的寫照!放心吧師弟,你去了君度山以後,有任何難處,隻管來找師兄,師兄我一定竭盡全力,不使師弟受到丁點委屈!”


    趙然再次長歎——他已經歎氣歎得快要缺氧了:“疾風知勁草,國亂……院亂見忠良,多謝師兄了!師弟我還真有許多難處,還望師兄相助!”


    陳致中重重點了點頭:“師弟請說。”


    趙然立刻低著頭開始數手指:“此去君度山,一切皆為草創,這道廟建設費、日常管理費、宣化教民費、科儀耗糜費等等,都需院中接濟……”


    陳致中眼皮跳了跳:“……嗯…….”


    趙然繼續掰著手指頭道:“還有,剛才我打聽過了,龍山廟編製道士五人,火工居士十人,師弟我不求更多,隻要比照龍山廟即可……”


    陳致中眼皮再跳:“……呃……”


    “還有,為了不致布道時有所誤會,我想還是應該先劃定道院和道廟之間的具體界限,比如君度山東北的棗林和衝馬溝,雖然不在我承包的荒地範圍內,但卻在君度山腳下,與山外隔著衝馬河,道院管理起來很是不便,不如劃歸道廟……”


    “……”


    最終,趙然從懷中取出一張單子,上麵羅列著他剛才提出來的所有條件,陳致中臉上堆著笑,一再表示自己會盡力滿足,然後極為熱情的將趙然送出了典造房。


    陳致中迴到桌前坐下,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漬,將紙單抄起來重新看了一遍,然後提筆開始塗抹修改。先將五百兩開辦費劃掉,寫上一百兩,然後將編製改為三人,火工居士也砍去一半,接著繼續修改其他事項……


    趙然離開典造房,徑直去找高功劉致廣,來到經堂門口時,正逢散課。道童們陸續出門準備去用午飯,金久也在其中,他見了趙然後連忙快步趕過來,行了個禮問:“趙師兄,如何了?”


    趙然點頭道:“放心吧,我正為此事來找劉高功。”


    金久立時喜動眼色:“這樣就好,這樣就好!那個張澤這幾日在我麵前極為無禮,眼看著他馬上就要受牒,等他也來經堂的話,哪裏還有我的好日子。不如跟隨師兄去外麵逍遙自在才好!對了師兄,咱們什麽時候啟程前往龍山?”


    “不是龍山,是君山,院裏將在君度山和小君山之間設立君山廟,讓我去當廟祝。”


    “啊?那片荒地?”金久有些傻眼了。


    “怎麽?不想去?”


    金久猶豫片刻,見趙然一直似笑非笑地盯著自己,當即咬牙道:“去!總比留在山上受氣強!”


    趙然拍了拍金久的肩膀,笑道:“哪裏有你想得那麽差?告訴你,我們這是開創大事業!”


    忽悠了金久幾句,趙然入經堂配房,正好見到高功劉致廣。劉致廣煩躁地在屋子裏踱來踱去,見到趙然後問道:“你怎麽來了?對了,和陳致中談妥了?”


    趙然和劉致廣的交情非同尋常,直接將剛才的經過講述一遍,劉致廣鄙夷道:“虛偽!小人一個!之前大義凜然說要如何如何,轉眼就投了姓董的,兩麵三刀!什麽東西!你千萬別信了他的鬼話,這麽大的事情,哪裏是他能做主的?你看著吧,他嘴上答應得輕巧,不給你減掉一半就算好的了!”


    趙然笑道:“我也知道,這不是他說了算的。隻要能落到手一半我就滿意了,再差點也能接受。”趙然雖說同樣對陳致中之類兩麵三刀的家夥很是看不起,但並不會因此就放棄與之周旋,尤其在自己處於劣勢的時候並不介意繼續來往,至少陳致中沒有徹底和他斷交,這裏麵就留下了可以借力的空間。


    趙然提出要調用金久去君山廟,劉致廣二話不說就同意了,還讓趙然再選選,隻要有中意的道童隻管領走。


    趙然又問劉致廣在這裏生的是什麽悶氣,劉致廣也不隱瞞,道:“今年西真武宮給了無極院四個受牒名額,我俗家有個表侄兒想要入道門學道,可前兩天我與董致坤提了提,他竟然說什麽不經火工曆練不可直入經堂。好吧,我同意,咱們就按規矩辦,先讓他當火工居士也行。可剛才羅都講給我看了今年準備受牒的人選名單,他自家的侄兒同樣沒有經過火工曆練,憑什麽也能受牒?”


    聽完之後,趙然很無語,先不說黑暗不黑暗的問題,關鍵是這種事情其實完全可以操作得更好,根本不用如此粗暴直接,以至引起劉致廣的怒火,說明董致坤此人連最基本的治政手腕都欠奉,實在是缺乏曆練。


    安慰了劉致廣幾句,勸他暫時不要和董致坤當麵衝突,趙然便離開了經堂。之後趙然又去一一拜訪三都和諸執事,大家對他的態度都還算不錯,並沒有因為他失勢而刻意迴避,看來趙然之前給眾人留下的印象有些過於深刻了,包括蔣致恆在內,都不願意和他明麵上發生矛盾,都對他將來會不會冷不丁又東山再起而心有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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