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誠的鐵禪杖砰然砸在廟牆上,破舊的廟牆並未倒塌,隻是震了震,頂住了廣誠的猛擊。


    觀敵掠陣的高日昌寺諸僧中,修為較高者都看出了端倪,紛紛喝道:“賊子布設了陣法遮掩!”


    廣誠身處其間,自然體會更深,當即引發了性子,揮著禪杖又是一記猛擊,大喝道:“給我開!”


    廟牆又是一震,泥土和碎石撲撲落下。廣誠再喝一聲“開”,佛力貫通雙臂,鐵禪杖第三次撞在廟牆之上,發出一聲砰然巨響,廟牆晃動劇烈,眼看著就再也支撐不住下一次撞擊了。


    趙然喊道:“不能讓他再砸了,再砸就塌了!”若是廟牆倒塌,就會形成被高日昌寺諸僧群毆之局,絕對是死路一條。


    裴中澤也知曉其中利害,不得已跨出廟門,攔住正準備繼續轟擊廟牆的廣誠,真力注入竹仗,爆出三尺劍芒。


    廣誠道聲“來得好”,手掌一結法印,禪杖淩空飛起,向著裴中澤身上掃去。那禪杖隨廣誠心意翻動,靈活之際,絕不與裴中澤劍芒相觸,隻是躲閃著劍芒的遮擋,從各個角度擊向裴中澤身上要害,猶如一團銀瀑般在月光下舞動。


    這一下就分出了境界高低。廣誠馭使禪杖靈活自如,隻要十丈範圍內,均可如臂使指;裴中澤才入黃冠,馭劍術法對他來說是個新鮮事物,才剛剛上手而已,隻是逃亡的路上練了幾迴,驅動範圍既窄,馭使起來又極為生澀,還不如持在手上與人鬥法,唯一所能依仗的,隻有劍芒的銳不可當。


    爭鬥片刻,裴中澤奮力遮擋,已經汗如雨下,廣誠卻立於遠處悠閑觀戰,隻是不時變換法印,二人高下立判。


    趙然在屋內沒敢閑著,頂過廣誠的三禪杖後,開始操控羅盤,調動法陣卷向廣誠。


    這兩天逃亡的路上,裴中澤和趙然談論過陣法一道,裴中澤雖說於此道不甚精通,但畢竟眼光和閱曆還是有的,就和趙然談起了陣法中的幻陣之術。


    陣法幾大基本術法中,幻陣也是極為常用的一類,與殺伐類陣法的攻擊和防禦不同,也迥異與聚靈類陣法的修煉之效,幻陣的功用在於迷惑敵人、誤導敵人,當然其中又可細分為各種不同的類型。


    這些東西在朱七姑教導趙然陣法的時候,曾經談起過,但她主要還是將重點放在殺伐一途,畢竟趙然手中的五行神陣陣盤就是以此為主要功用煉製的。


    裴中澤談到陣法時提及了幻陣之術,趙然便以自家的陣盤試驗了幾迴,如果換做旁人,僅憑裴中澤談到的區區表象和功效,是肯定無法據此布設出來的,但趙然不同,他起點極高,一上手就能看清楚天地氣機的運行變換,別看陣盤中的幾樣法器都主殺伐,但擱在氣機交匯的關鍵節點處,一樣可以完成幻陣的布設,隻不過效果差強人意而已。


    趙然一催動法陣,廣誠就立刻著了道,眼前景象陡然一晃,看上去似乎沒有什麽變化,但距離已經改變,方位也不是原先那個方位了。


    廣誠一時間還不得要領,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已身陷幻陣之中,仍舊催動禪杖功敵,可實際上禪杖的攻擊方位已經發生了改變,裴中澤所處的實際位置也與他眼中所見有所不同,差得不遠,也就一二尺略偏,可卻足以改變場中形勢。


    也是趙然手上沒有趁手的幻陣法器,否則廣誠眼前看到的會是另一番景象了。


    禪杖依舊如翩花蝴蝶般圍著裴中澤亂轉,可所擊方位卻指向裴中澤身旁一二尺距離之外,裴中澤頓感壓力一輕,輕輕鬆鬆避開禪杖的攻擊,忽然向外一跳,眨眼間來到廣誠身旁,劍芒一吐,疾刺廣誠咽喉。


    廣誠隻覺眼前一花,對手竟然莫名其妙脫身而出,他詫異之極,還沒想清楚緣由,對手已經持著竹仗刺了過來。不過令廣誠心中好笑的是,對手刺來的竹仗上,劍芒雖然又亮又長,看似鋒銳無比,但刺來的方位卻完全不對,直接擊向了自己左側的空擋處。


    這是什麽道理?莫非對手已經精疲力竭,連竹仗都把持不穩了麽?廣誠來不及多想,也不去管裴中澤刺來的劍芒,馭使禪杖飛迴,當頭狠狠砸向了裴中澤。他還記得師父的叮囑,滿擬留下對手性命,隻砸對手後背處,而且還留了幾分餘力。


    眼見就要將對手砸趴下時,廣誠耳中忽然傳來幾聲喝斥。


    “廣誠,留神!”


    “師侄小心!”


    “是幻陣!”


    “速退!”


    這幾聲喝斥如響雷一般炸起,直入廣誠內心深處,廣誠不由心中一個激蕩,就見刺向身旁空位處的劍芒不知何時已經來到自己脖子前,距咽喉隻差不到三分!


    大驚之下,廣誠拚命聚起全身法力,瘋狂調動至咽喉處,同時足尖點地,施展佛門壞滅身法,向著一旁迅速閃退。


    廣誠的身影如虛影般時有時無,倏忽間退至三丈開外,終於逃離了裴中澤的狠辣劍芒,隻感渾身都是冷汗,再一摸咽喉處,已被劍芒削去了一層外皮。


    觀戰的眾僧都為廣誠捏了一把汗,見他逃離死境,這才各自鬆了一口氣。不過修為較高的幾個高日昌寺的和尚,如住持智源、首座智信、西堂智深、後堂智法等人,都看出了廟裏兩個“兇徒”的根底。


    智法道:“這兩個道士修為頗低,不過配合卻很是精妙,難怪能從永善和延伽聯手下逃生。”


    智源搖頭:“就算配合精妙,也差得太遠,不知從永善和延伽手下怎麽逃生的,更遑論刺殺明.慧師侄和寶光師弟了。”


    智信忽道:“且不管他,須得先將廟中那個道士除去,否則廣誠師侄難以破敵。如今兇徒根底已清,不可再行拖延了,寶瓶寺一旦來人,這番功勞就會減去三分。”隨即看向智深,道:“師弟,出手吧。”


    上場鬥法的廣誠是智深的徒弟,旁人不好假手,還是得由智深下場破陣。


    智深狠狠瞪了廣誠一眼,無奈歎口氣,雙手合十,法力注入神識,唇齒間吐出幾個音節:“阿彌陀佛!”


    四個字如有形之物一般灌入場中,眾僧眼前一花,破廟前的一應景物恢複原狀。廟中操控法陣的趙然頓覺心中巨震,喉頭一甜,一道血絲順著嘴角溢了出來。


    饒是廣誠修佛多年,且開了耳識,在一般人眼裏已是不折不扣的高僧大德,平日裏也常自詡看淡了世間榮辱,但此番被兩個修為遠低於自己的道士逼到這步田地,當著闔寺僧眾的麵險些喪命,也不由感到又羞又惱,早動了心頭無名之火。眼見幻陣已破,當即馭使禪杖劈頭蓋臉裹向裴中澤。


    裴中澤催動劍芒奮力抵擋,廣誠也不睬他,向著廟內直接邁去,決心先將罪魁禍首的趙然拿下,也好暫消心頭之火。在他眼中,裴中澤劍芒雖然鋒銳難當,但其實已是困獸猶鬥,擒之不過早晚事而異。


    裴中澤眼見廣誠繞過他直入廟內,哪裏還不曉得對方的心思,奈何那禪杖如附骨之蛆,緊緊纏著自己,片刻也不得空隙。他將心一橫,幹脆放棄了對禪杖的抵禦,轉身就去封堵廣誠,被禪杖正正拍在後背之上。所幸轉身之際將真力凝於背部,硬生生受了這一擊,當即一口鮮血飆了出來,不過他也借著這一擊之力順勢飛落廟門處,趕在廣誠之前堵住了廟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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