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伽見趙然遞過來兩份度牒,隨手接了,心道看看也好,隻不知那個持竹仗的和尚是什麽根腳,若是值得看重,卻須好好拿出些真材實料哄哄他才是。


    展開度牒一看,延伽臉上神色就變得極為精彩了,慢慢將度牒收入懷中,似笑非笑的左右打量著趙然和裴中澤。


    趙然感覺有異,強笑道:“嗬嗬,大師傅怎麽將我師兄弟度牒收了?”


    延伽麵上一冷,問道:“你師兄弟哪個是寶光?哪個是明淨?”


    趙然一怔,當即醒悟,悔到要死,心道我怎麽笨得跟豬一樣!寶光和明淨輩分顯然不同,怎麽會是師兄弟呢?”


    其實延伽根本就沒有考慮到“師兄弟輩分不同”這個問題,他原本是雲遊的野和尚,連名字法號也沒有,如今雖然從了三柱寺“延”字輩,但自身對輩分一事毫無敏感可言,他之所以變色,純是因為度牒上的兩個法號——“寶光”和“明淨”!


    那邊廂裴中澤已經知道事情不妙了,他也不廢話,手中竹仗徑直刺向延伽,竹仗前端猛然爆出三尺寒芒,瞬間便到了延伽心口。


    “劍芒?你這小僧倒是修為不錯。”延伽哈哈一笑,結了個手印,竹仗前斷爆出的劍芒如同刺在金石之上,化作點點星芒四散紛飛。


    裴中澤竹仗陡然向上,再次爆出劍芒,如蛇吐芯般點向延伽雙眼,延伽不閃不避,依舊哈哈一笑。劍芒點在雙眼處,再次消散開去,沒有對延伽造成一絲傷害。


    趙然也是見機快的,後悔歸後悔,下手可絕不拖拉。裴中澤向著延伽刺出竹仗時,他也同時鼓蕩真言,激活了自己之前布下的法陣。四周的碎石、土塊頃刻間懸浮在空中,在一股氣流的席卷下向著延伽裹了上來。


    拳頭大的石塊連續砸在延伽的光頭、四肢、前胸、後背上,迸發出數不清的金石相擊之聲。


    延伽立於碎石漫卷的氣流之中,雙手結印,紋絲不動。堅硬的石子被紛紛彈開,鬆散的土塊則直接撞碎。


    趙然心神沉浸於羅盤之上,全力調動周圍的石子和土塊加入這股氣流之中,石子和土塊越聚越密,越凝越實,最後竟似黑龍一般圍繞著延伽盤了好幾個圈,飛速旋轉。


    延伽邁步向前,一步來到趙然身邊,左手繼續持印,右手從黑龍般急速盤旋的土石流中探出,徑直抓向趙然。


    趙然腳踏罡步,隨法陣氣機而動,眨眼閃過延伽的擒拿,繼續操控羅盤攻擊。


    延伽轉身又去抓他,一旁伸出枝竹仗攔住延伽去路。延伽不管不顧,直接撞過竹仗前端暴起的寒芒,錯身一步又跨到趙然身前,雙手熊抱過去。若是被延伽抱住,趙然估計當場就得筋折骨斷。


    趙然左右兩個方向都被延伽封死,罡步踏不出去,眼看就要被對方抱住,他連忙身子向後一倒,硬挺挺摔倒在地上,懸之又懸地避讓過去。這一刻,趙然大唿僥幸,暗道:真心要感謝拓展活動啊!


    因為摔倒在雜草灌木之間,他倒是不感覺疼痛,但延伽抬起的大腳在視線中越變越大,猛然向自己踩了過來。趙然一軲轆向右邊滾去,那隻大腳踩在他剛才躺臥的位置,立刻深陷沒踝。


    裴中澤在旁邊連連出招,都被延伽無視,心中不由又是焦急又是慚愧。他可是正兒八經的修行中人,而且煉精化氣剛剛完滿,道門修行中已入三階,是被稱為黃冠的修士了,再穩固些時日,便可出門行走,為煉氣做準備。這樣的身手,卻似乎根本不入延伽和尚的眼中,和尚完全不顧他的攻擊,卻把不是修行中人的趙然當做主要威脅,這卻叫他情何以堪?想起之前還對趙然信心滿滿的大包大攬,不由的臉上發燒。


    裴中澤感到麵子上實在掛不住,手中竹仗刺擊得愈加拚命,竹仗前端爆出的劍芒也更加明亮和深長。隻是平日裏感覺無物不破的劍芒刺在延伽和尚身上,卻如市井兒童手上的焰火般四下消散,好看是好看,分毫沒有起到作用!


    延伽和尚一邊轉身去拿趙然,一邊笑道:“別白費氣力了,我這阿羅漢金身將成,你這點子修為是無用的,我看你最多開了耳識界,一個沙彌而已,待你入了鼻識界,修成比丘僧,或許可以給灑家撓撓癢。”


    延伽和尚這麽一調侃裴中澤,裴中澤就明白了。他並非莽撞之人,他略一冷靜下來,就清楚的看清了眼前的局勢。這延伽和尚的專修佛門金身,自己修為差得太遠,依靠劍芒是肯定不夠看的。


    當下,裴中澤毫不猶豫撤迴竹仗,神識一探,手中多了一方銅鏡。他口中念念有詞,身子陡然間縮短三分之一,持鏡向著延伽和尚喝了聲:“開!”


    銅鏡上浮出陰陽太極圖,圖上陰陽雙魚緩緩轉動,兩隻魚眼中倏然各射出一道光芒,陽魚光芒如火,陰魚光芒如冰,各自照射在延伽身上。


    被這兩儀玄光一照,延伽便感覺有些吃不消了。一道光芒照在身上,如火烤一般炙熱,另外一道則令自己身上如觸寒冰,凍得鑽心般疼痛。他的佛門金身也在極熱和極冷中開始有不穩跡象,似乎就要由內而外爆裂開來。


    延伽轉身一看裴中澤,當即怒道:“好賊子,原來竟是妖道!”身子一震,僧袍迎風而起,化作麵金盾,向著裴中澤兜頭蓋了下去。


    裴中澤大驚,驅使銅鏡上懸浮的陰陽太極圖向上擋去,卻哪裏擋得住,被金盾狠狠壓了下來。太極圖上陰陽魚眼中發出的兩儀玄光也從延伽身上撤了迴來,照射在金盾上,以圖破壞這麵僧袍化成的盾牌。


    兩儀玄光確實有用,金盾在寒熱交替中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隻要再有拄香工夫,必定破裂成碎片。可惜延伽絕不可能給裴中澤那麽長的時間,他口中喝道:“好寶鏡!灑家今番有緣,便笑納了你這寶貝!奉請十帝金剛——壓!”


    金盾猛然縮小,卻更加堅實厚重,將陰陽銅鏡越壓越低。


    裴中澤奮力相抗,氣海中真力瘋狂湧入銅鏡,在陰陽魚眼中化作兩儀玄光,拚命灼燒和凍結著金盾。但兩儀玄光對金盾的傷害終於沒能完成,金盾狠狠一壓,太極陰陽圖驀然便暗,收迴了銅鏡之中,銅鏡似乎發出了“嗚咽”之聲,自裴中澤手上“逃”迴了竹仗之中。


    裴中澤真力不濟,委頓於地,臉色蒼白得嚇人。


    延伽和尚哼了一聲,收迴金盾,金盾化作僧袍,重新披蓋在身上。沒有了裴中澤打擾,延伽終於可以全力擒拿趙然。趙然腳踏罡步,一邊依仗法陣的氣機變動躲避延伽,一邊操控羅盤周旋。


    延伽和尚漸感不耐,幹脆也不去和趙然玩捉迷藏的遊戲了。他停下腳步,任憑石子和土塊在身上跳蕩衝擊,雙臂一振,“嘿”了一聲,全身骨骼響起爆豆子般的聲音,身子漲開一倍有餘,肌膚漸漸轉為金銅色,使出了自家壓箱底的絕招——忿怒金剛相。


    這尊忿怒金剛現身後,雙臂晃動,怒目一喝,趙然所布法陣內的天地氣機頓時為之一亂,法陣頃刻間失去效力。趙然失了手段,隻得寄希望於最後的保命絕招——綠索,可延伽和尚根本沒有現在就殺他的打算。


    忿怒金剛趁法陣失效的片刻,探手一抓,將趙然抓在掌中,然後扔出陣外,摔到裴中澤身邊。


    趙然隻覺渾身骨骼都散了一般,連爬了幾次都沒爬起來。目光和身旁的裴中澤瞟到一處,二人均感無比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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