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選擇的權力


    眼下的情況,正是尷尬無比。


    梁心怡哭得幾乎沒時間正常說話,沈博淵那邊,更是直接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這時候,便隻能是宋先森上了。


    宋時與在蘇瑾夏的身邊緊緊挨著她坐下來。


    “別這樣,你心裏麵不也是很想要認他們嗎,你看,現在這種狀況,不是你想要的對不對?”


    宋時與輕聲在蘇瑾夏的耳邊說著,說著那些安慰和對蘇瑾夏的勸導。


    蘇瑾夏有多麽的看重親情,宋時與一直都知道。即便是此刻蘇瑾夏心裏麵有結打不開,但是心地裏麵,她也是渴望這份親情的。


    對,正如宋先森所說,她不希望事情變成這樣。


    她從小就渴望的東西,如今,擺在自己的麵前。雖然自己已經過了那種需要父母嗬護著成長的年紀了,但是親情對於蘇瑾夏來說,依舊是心底的渴望。


    可是眼下,他們承認的事情,讓蘇瑾夏實在是無法接受。


    一個能連母親已經死去都不肯相認的女兒,又怎麽會有多在乎自己呢?


    “我也希望,事情往最好的哪方麵發展。可是,大約是我想得太多了。當年,在我的記憶裏,你從河裏麵跳下去,屍骨無存的時候開始,外婆,便是和我相依為命。即使你有任何不得已的苦衷,怎麽能連自己唯一的母親,都不認呢?


    你知道嗎,外婆她有多少個日日夜夜,拿著你的照片,一哭就是許久?你也不知道,在她生病需要照顧的時候,卻還強撐著自己的身體,希望能多賺點錢,將她唯一的孫女養大成人,少一些負擔。可是最終,她還是倒下了。


    你現在就記得你還有一個女兒嗎?你現在就打算認迴我這個女兒了?那當年外婆需要的時候,你這個做女兒的,又在哪裏呢?


    她缺錢缺藥,甚至因為這個,拖延了手術時間,她本不該就那麽離開的。哪怕能夠提前兩個月手術,術後,她的身體也不會每況愈下。就算她命該如此,可你的那個女兒出現的多麽及時啊。


    你不認她,卻還讓你的女兒活活的氣死了她。”


    蘇瑾夏說著,突然冷冷一笑,她的語調,冷漠的讓人覺得心酸。


    梁心怡原本心事就重,哪兒能聽的蘇瑾夏這些指責的話?原本這些話,就已經是她內心中多年的負累。她早就已經自責不已,如今再被蘇瑾夏這樣無情冷漠的提起,更是讓她覺得,自己之前,有多麽的對不起自己的母親。


    可是,多少事情,都是有前因後果的。她已經是假借了已經死去的名才和自己愛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的,與前塵往事而言,她已經是個死人了。


    更有她那根本就半分也不會理解她的母親,如果她一旦出現,她一定會鐵麵無私的帶她迴去,繼續受那份兒罪。


    是,她也沒想到,母親會病成那樣,最後還會實在沈梁橙的手中。


    這些,都是孽緣。


    她也不想,可是,事情終歸還是發生了,她無可挽迴的,發生了。


    蘇瑾夏恨她,她也是沒辦法的。她能做的補償,她會繼續去做。卻也不知道蘇瑾夏會恨到什麽時候方肯罷休。


    蘇瑾夏的數落,讓沈博淵夫妻連反駁的餘地都沒有。


    氣氛,再一次的僵結在那裏。


    終於,許默歎了一口氣說:“其實這件事情,也不完全怪你們的。當年我就覺得奇怪,瑾夏,我可以證明一件事情,不是他們兩個沒心,隻是,當年那時候,他們二人定居國外,因為沈梁橙才剛迴國的。老太太去世後,估計這時候,才真正的見麵。一晃多年,一迴國,老太太死了,還和自己的女兒有關係,這讓任何女兒都無法麵對。而且我可以證明,當年,老太太去世下葬那天,他們夫妻二人,和我們一同離開之後,又重新折迴去,另外拜祭了老太太。當天老太太下葬之後,我不是正好折返迴去嗎,巧合的看到了這一幕。”


    蘇瑾夏看向許默,這話,許默多年來,從未和她提起過。


    蘇瑾夏那樣看著自己,許默以為她是不相信自己說的話,趁著這個時候,隨口編造出來,緩和關係的。


    於是立馬解釋道:“我說的是真的,當年是我親眼所見的。我都還一直納悶呢,以沈家的身份和地位,即便是覺得對沈梁橙的所作所為有愧於心,也不至於和我們一起離開墓園之後,再重新折轉迴去,還跪在墓前行了大禮重新祭拜。當時我跟宋大少爺爺提過,甚至我們還查過,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聯係。不過,當年是什麽都沒有查到。估計那個時候要是查到點什麽蛛絲馬跡的,也許三年前就知道你是沈先生的女兒了。”


    宋時與點點頭:“是,我查過。”


    蘇瑾夏有些震驚,發生這一切的當年,她是什麽都不知道的人。


    她忽然覺得心裏麵的傷口,被貼了一個創口貼,雖然不能讓她心裏麵的傷好起來,多少感覺稍稍安慰。


    沈博淵當年確實為了不被人查到自己妻子的來曆,著實是費了一番功夫的。所以,宋時與沒查到任何蛛絲馬跡也是正常。


    蘇家對梁心怡的傷害實在是太大,她甚至都不敢去想那些年過的是什麽日子,自然也不想暴露行跡。


    “夏夏,我可以單獨和你談談嗎?”


    沈博淵雖然覺得當年的事情,是難以啟齒的。可是在蘇瑾夏心中有這麽大的結沒有解開,他終是希望,蘇瑾夏能理解他們,能原諒他們對老太太當年沒有付出任何子女應該做到的孝敬。


    許默的證明,倒是讓蘇瑾夏心緒平靜了不少。


    沈博淵要私下談談,蘇瑾夏也點頭應了。


    “我們去樓上。”


    蘇瑾夏丟下一句話,便起來先走了。


    沈博淵跟著起身,遞了紙巾給梁心怡,輕聲安慰她說:“你等著我,夏夏那邊,我去跟她談談,別哭,夏夏是個好孩子,她一定能理解我們的。”


    沈博淵說完,轉頭看向宋時與和許默:“拜托兩位照顧一二。”


    宋時與點點頭,畢竟,不管蘇瑾夏現在認不認,這都是他嶽母,他能不照管嗎?


    沈博淵上樓去找了蘇瑾夏,二十多年來,突然才知道自己有這個女兒。歡喜心切,卻又完全沒辦法親近,沈博淵也挺鬱悶的。


    敲了敲門,沈博淵站在門口道:“夏夏。”


    “進來吧。”


    蘇瑾夏坐在琴房,沈博淵推開門進去。


    蘇瑾夏手指輕放在鋼琴琴鍵上,她調整著自己的情緒,想著要彈出一首心平氣和的曲子。


    沈博淵見蘇瑾夏雙手放在琴鍵上,便沒有出聲打擾她。而是,靜靜的站在旁邊。


    蘇瑾夏雙手開始彈奏鋼琴,那是梁心怡來教她聲樂的第一天,給她彈奏的一首曲子。


    很和緩,和抒情。


    蘇瑾夏此刻彈來,便是想要找找當年梁心怡明知道她就是她的女兒的那種心情。手指放在鍵盤上,十分認真的彈奏著。


    音符緩緩的在蘇瑾夏的指尖流淌,她也盡量用最平常的心態,去感受,去體會。


    體會和感受當年,梁心怡到底是什麽樣的心情。


    幾分鍾之後,蘇瑾夏彈完。她雙手平放在琴鍵上,卻沒有迴頭。


    “當年,她也為我彈奏了這首曲子。當年我以為,這是她的開場白,她的態度。現在,我竟有些明白,這是她對著我的心情。當年,我曾經對著她的背影幻想過,也許,我母親在世的話,也是如此。可是我卻沒想到,她竟真的是我的親生母親。”


    隻怪當年年紀實在是太小了,蘇瑾夏根本已經忘記,自己母親是長得什麽樣子了。否則,她年紀再稍微大那麽一點兒,可能看到梁心怡的第一眼,就能認出她來。


    “對不起,夏夏,我們沒有第一時間和你相認,是我們不好。這句道歉,是當年我們欠你的。還有一句對不起,是我們曾經想過,如果你這一生能夠平安、安穩的度過,我們就那麽遠遠的看著你,也是好的,相認與否,都顯得不那麽重要了。既然已經知道你是誰,既然已經能夠看到你,我們也能放心了。隻是世事多變,若非是你和橙橙之間的關係如此,又發生這麽多事情之後,我們斷然不會突然出現在你的生命中,來打擾你的生活的。”


    沈博淵的道歉,蘇瑾夏不能接受。


    “既不打算認我,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夏夏,當年多少事情,對我對你媽媽,都是有一定傷害的。我們也是感情上的受害者,求你多少體諒我們一些可以嗎?是,我承認,我也有私心,以為你是蘇家的孩子,我並不曾將認你這件事情放在心上。我心裏裝的,隻有你的母親,你也知道,對於蘇家來說,她是一個已經死掉的人。如果她認你這個女兒,就必須要麵對蘇家,蘇父是她一生都不願意見到的人。可是那天你受傷在醫院需要獻血,我才知道,原來,你是我的女兒。我和你媽媽都很高興,很高興這個結果。最終,我們和蘇家割斷了一切的關係。”


    蘇瑾夏心痛,她不是當事人,她無法完完全全的去理解這些事情,她隻知道,這個父親,這個母親,也有無情。


    “你是我和小怡的孩子,我們理所當然必須要和你相認,補償這麽多年來對你的虧欠。也是命運的捉弄,才讓我們如此分別多年。”


    沈博淵說著,蘇瑾夏聽著,卻是一言不發。


    她也在思考,思考,到底他們是有怎樣的苦衷,才會對認與不認如此糾結。


    “當年,我和你媽媽相戀在先……”


    原本當年的那些事情,沈博淵是一個字都不願意再提起的。可是,麵對蘇瑾夏的不解,他隻能將他夫妻二人所有的不幸苦衷,一一講給蘇瑾夏知道。


    至少,該讓蘇瑾夏知道,為什麽會有梁心怡跳河假死,為什麽會有拋棄她,不肯認她的糾結。


    沈博淵從頭到尾的將當年的事情,講給蘇瑾夏,而最終,蘇瑾夏要如何選擇,權利,也交給了她。


    沈博淵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既是自己的女兒,既然已經知道。哪怕是蘇瑾夏不認他們,他們也能遠遠的看著她。默默的,伴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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