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子真靈。”霍白川從屏風之後走出來,身邊沒有帶人。


    趙淑想到自己聽到他死了,然後吐了口血,臉便燒得慌。


    此時,主要的便是要做到像以前那樣,臉不紅心不跳,很淡定,便算揭過了。


    天大的事,也得等日後再說!她現在拒絕討論兒女情長!尤其是上島的這件事,她不想知道他當時是頂著什麽樣的壓力和憑著什麽樣的決心,才帶自己上島,她不想知道!


    也不想知道自己為什麽吐了口血,真的不想知道,拒絕思考這件事!


    在趙淑心裏,兩個人相處,那必得考慮到對方的感受,若霍白川不顧她的感受非要拿那口血來說事,她以後就當做不認識他好了。


    霍白川行至她麵前,似笑非笑的,然後還很討厭的說了趙淑極力想掩過去的事,“我聽說你吐了口血。”


    “恩,身體不是很好。”趙淑仿佛閑來無事,開始撥弄茶杯,茶蓋觸碰茶杯清脆的聲音響起,這樣似乎能緩解一點點咬牙的衝動。


    霍白川點頭,很是關心的樣子,“彭太醫說你急火攻心,年輕人就是太衝動。”


    “恩,您教訓得是,晚輩下次注意。”趙淑繼續做極為淡定模樣,與平日裏沒什麽區別,就連那眸子,也是堅定的淡然。


    “乖,你不是今天才醒過來的吧?”他突然轉移話題,臉湊到趙淑眼前,兩人近在咫尺。


    這種事他也不是做過一兩迴,趙淑退了退,“是今天才醒過來的。”打死她,也不會承認昨天便已醒過來,若不是躺床太久難受,她想一直躺下去。


    霍白川不揭穿,而是頷首,“沒做什麽夢吧。”


    “做了,夢見有鬼魂在房間裏飄。”趙淑學他假笑,“很嚇人。”咬牙切齒的說,若不是這個神經病,沒事跑她屋裏來傷春悲秋,她至於裝暈到今天?想想,趙淑便來氣。


    霍白川坐下,給自己沏了杯茶,抿一口,“那鬼魂有沒有和你說什麽?”比如和你說‘不忍心你難過,就算明知會打破計劃,可能會真的身死,亦是要帶你上島’之類的。


    趙淑這迴裝不下去了,踢了他一腳,“你要裝死到什麽時候?”


    “裝到太子登基。”他隨意的說。


    “這又怎麽說?”她雖然猜測到他的目的,但裝死到太子登基,似乎久遠了點,明德帝現在身體還很硬朗呢,等閑是駕崩不了,且現在天下大亂,明德帝也不能隨便駕崩,若他駕崩了,大庸將瞬間分列成無數個小塊。


    光皇子,都有十幾二十個呢。


    霍白川瞟了她一眼,“你求我呀,求我我就告訴你。”


    “幼稚。”趙淑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他卻老神在在的喝著茶,一副不求就不說的樣子。


    趙淑深唿吸,然後平息心中的暴戾,假笑看他,“我求你,霍叔叔,你說吧。”


    “這還差不多。”他飛來一個懂事的眼神,隨後才道:“皇上查懿德皇後的時候,我就已經打算好了,懿德迴宮,我就死。”


    “懿德能在民間隱藏那麽多年,而且還在朝中、後宮興風作浪,可見背後站著的人不是等閑人物,果不其然,數天前我的人查到了一個秘密火藥坊,裏麵在秘密製作突火槍和大炮,其中雜糅了海外的先進技術,目的就是殺我。”


    這些都是趙淑知道的,聞言,道:“你的命真值錢。”


    “沒辦法,貴人自然要值錢些。”他權當趙淑是誇他,“隻要我死了,皇上的變革就會被迫擱淺,但皇上豈會容忍?所以,我的死,隻是逼著皇上再一次妥協,反正他以前也辜負過懿德,再辜負一次,也沒什麽大不了。”


    明德帝口裏說著要變法革新,卻從未做過什麽實事,大多都是朝臣在做,說白了,他就是打著變法成功了,他是盛世明君,功勞他分大半,若不成功,罪責朝臣來擔,他是受佞臣蠱惑的主意。


    天底下哪有不勞而獲的好事?所有路都讓他走了,別人隻能踩荊棘,是個有思想的人都忍不了。


    “男人都沒一個好東西。”趙淑碎了他一口,同時賞了個白眼。


    “這麽說來,你父王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咯?”他話鋒一轉,又變成了紈絝模樣。


    趙淑氣結,“你爹才不是好東西。”


    “好啦,逗你的,想不想看皇上和懿德鬥?你倒是很聰明嘛,知道裝病。”


    變法已到了半道,若貿然停下來,明德帝所要付出的代價更大,他隻要退一步,便會被世家逼入深淵,萬劫不複,他想不出手都難。


    趙淑受了他這一誇,“自然想,懿德一直在算計皇上,皇上必是已經查出來了,真想看看他是什麽反應。”


    不過,從另一麵也證明了明德帝對懿德的感情,比對後宮所有女人的感情加起來都要深。


    “快收拾收拾迴京,懿德已上路兩天,須得趕在她前頭,對了,你還不知道懿德是怎麽死的吧。”霍白川問,他以前也不入朝,並不是很關注,如今入朝為官,這些年倒是查了不少事。


    趙淑一凜,“你知道什麽?”


    “你拿什麽和我換?”他痞痞的咧嘴一笑,不羈的樣子,讓趙淑恨不得一拳打過去。


    “誰稀罕知道,又不關我事。”趙淑嘀咕,指了指窗戶,“我要休息了,你快走,不然我喊非禮了。”


    “真不稀罕?關於你母妃的也不想聽?”霍白川一點不生氣,反而好笑的問。


    講道理,若不是和他沒有利益衝突,不用較量,不然趙淑得死無數腦細胞,這人太難纏了。


    “我自己查。”趙淑沒好氣的說。


    “你怎麽查?你的人受多少人監視你還不知道吧?我給你數數,皇上的人,各位皇子的人,郝貴妃的人……被那麽多雙眼睛盯著,還怎麽查?”他還做出一副不識數的模樣,然後掰掰手指頭。


    趙淑:……“你的人就沒受監視?你能查到,我為什麽不能?”


    “我有暗線,三四歲就培養的細作,你有嗎?你可能不知道,有些家族的家生子,祖祖輩輩都是我們家的人,哎,你還年輕,單純著呢,快快快,快想想拿什麽換。”


    想要展現自己的實力,就直說,想要幫忙也請直說,這樣給了別人好處,卻還讓別人討厭的人,世間罕見。


    趙淑撇撇嘴,“我迴京請你吃飯?”


    “行,就這麽說定了,記得親手做。”他點頭,從腰間玉帶山抽出幹草,在手裏甩了甩,壓低聲音說:“你父王年輕的時候是個愣頭青。”


    “你爹才愣頭青!”趙淑想掀桌。


    “行行行。”他裝作怕了趙淑的模樣,“你父王不是愣頭青,是單純可愛天真無邪,行了吧。”


    “也不是什麽好詞。”趙淑冷聲道。


    “言歸正傳,你父王還小的時候,挺善良,一日心血來潮就出了宮,在京城外看到一佃戶,佃戶一家老小七八口人,低聲下氣的求人,求人漸漸租子,寬限幾日再交租,田主不同意,愣是強搶了佃戶的女兒做通房,你父王看了,那個正義感蹭的就衝上了天。”


    趙淑手拍在桌子上,“哎,你說話注意用詞!”


    “你父王起了惻隱之心,提佃戶交了租子,救了他女兒,哪知這女子對你父王有了窺覬之心,這是後話,先說你父王,他去了多地,都是佃戶要交超出能力範圍內的租子,日子過得緊巴巴,而朝廷收稅,又年年欠收,有些官吏就私用了刑,地方上的百姓過得苦不堪言,你父王就開始著手變法,皇上也不是個好東西,先皇和太祖都做了許多準備,到了他才差不多能變法了,但他膽子小,不敢,就攛掇你父王。”


    聽到此處,趙淑便明白,父王以前是按照閑王來養的,按理說除了吃喝玩樂什麽都不會,又被保護得太好,難免單純天真,看見老百姓過得苦,善心一泛濫,被人攛掇兩句身為親王,就該盡親王的義務,很容易就會一頭撞進不歸路。


    “你父王果然不負他望,開始著手變法,你想,沒有好的契機,沒有人出謀劃策,皇上隻在暗中推波助瀾,出事根本不會站出來做你父王的後盾,你父王單純,根本鬥不過那些老狐狸,這時太後急了。”


    當年的事,必是萬分複雜,趙淑豎起耳朵聽。


    霍白川顯然是查到了許多真實內容,此番仿佛閑聊般說出來,反而讓趙淑沒那麽緊張。


    “懿德與皇上自小在民間認識,玩的是窮小子與******的把戲,那時皇上還年輕,經常微服私訪,扮作遊商之子,或者窮書生之子……”


    一個久遠的故事,徐徐而來,仿佛紀錄片,不緊不慢的迴放。


    彼時明德帝還年輕,還是個小孩子,年輕氣盛,極為自負,他學著話本裏的帝王微服私訪,這一次扮的是受騙的遊商之子,身無分文。


    先帝治下的京城,已是極為繁華,他帶著年輕的粱允四,兩人在街頭遊蕩,不多會便出了城,來到阡陌田間,他樣貌極好,氣質極佳,若不是穿著太寒酸,必定有許多人上前來與他說話。


    天很熱,明德帝噎了噎口水,粱允四知道他渴了,便尋了一農家討水喝,粱允四敲了門,出來開門的卻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


    粱允四發誓,他從未見過這麽漂亮的小姑娘,當下就看呆了,明德帝也看到了懿德,卻裝作鎮定的模樣,“唐突了,小生路過此地,想討碗水喝。”


    小姑娘聽罷轉頭吩咐丫鬟給兩人送水,“你是如何找到此處的?”懿德問。


    明德帝喝了水,眼珠一動,他隻是隨便走走,哪裏知曉這個地方不能通往它地,便道:“我爹被人騙了,我沒銀子,客棧老板就把我和我爹趕了出來,我爹去找叔叔們幫忙,我餓了,又沒銀子,就想著出了城,看不見那些吃食,就能好受點。”


    懿德噗呲一笑,“歪理,曉兒,給他拿個包子來。”她吩咐了丫鬟,便又對明德帝說:“這是我們家的莊子,你以後餓了就來這裏,我讓她們給你飯吃,對了,你叫什麽名字?我叫阿傾。”


    或者,是明德帝長得眉清目秀,氣質卓絕,懿德伸出了友善的手。


    “我叫子一。”那時他還沒做皇帝,隨便說了個名字,在後來這個名字便成了他的字。


    互通了姓名,從此認識,明德帝經常扮作窮酸模樣去找懿德,成就了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情分。


    懿德沒有嫌棄他遊商的賤籍,也沒有嫌棄他身無分文,依然傾心於他,這對於明德帝而已,太可貴。


    說到此處,霍白川解釋了句,“懿德皇後的出身,皇上做過修改,若查卷宗,必定什麽都查不到,除了名字,全是假的,為了能追封她為後,皇上抬高了她的出身。”


    趙淑點頭,表示明白,能抬高出身追封皇後,明德帝其實也是個癡情的吧,不過人都死了,有什麽用?


    不過,懿德顯然不再似當初那個單純善良的阿傾。


    “後來先帝與太後生了嫌隙,執意要廢後,太後拿出太祖留給她的遺詔,先帝妥協,帶著當今皇上住進了碧遊行宮,一住就是五年,五年期間,當今皇上與懿德私定終身,五年後,先帝覺得龍體不如往日,左思右想,想不出誰有本事輔助新皇穩住朝綱,他那些女人中,唯有太後一人有此本事而已,就迴了宮。”


    先帝也不是個好東西,趙淑私心想著。


    “後來先帝駕崩,當今皇上繼位,太後費了心力幫他穩住朝綱,後來便是立後,皇上想立懿德,我至今查不出懿德是什麽出身,恐怕這世上隻有寥寥數人知道她的真實出身。”


    他頓了一下,“太後不同意立懿德,且放言,懿德入宮,隻能做嬪。”


    其實嬪已經不低了,但懿德怎麽肯?她那樣的美貌和聰明。


    “懿德不願入宮,寧願蓑衣一件走江湖,也不願意入宮受辱,皇上追出宮去,曾一度荒置朝政,是太後嘔心瀝血挽迴了局麵,這些事後來人都不知道了,皇上不讓說,且女人治國,終究不光彩,沒人會提起。”


    趙淑聽了這句,冷哼一聲,“女人不治國,哪來的挽迴局麵?”


    “我沒別的意思。”霍白川立刻解釋,“太後其實很了不起,若不是後來發生了那些事,束縛住了她的手腳,如今的太後就不是這個樣子。”


    人終究是會老的,誰能一輩子精明睿智?武則天晚年都能昏庸。


    “皇上追迴了懿德,她還有了身孕。”霍白川怕趙淑再和他計較,忙轉移話題,接著剛才的故事繼續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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