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而來的聲音,讓小朱子等人呆了片刻,幾人都不是傻子,瞬間便明白過來,是有人前來相助了,隻是,不知是何人。


    吩咐人搬來梯子,幾人爬上了牆頭。


    爬上牆頭人,幾人心中發苦,在自己家都不敢開門,真是欺人太甚!


    心中苦歸苦,看著卻是及其的爽快。


    隻見數百難民,密密麻麻的,都爛履破衣,頭幾天沒洗了,臉色慘白,一副叫花子模樣。


    數百難民,人手捧著一束花,可憐兮兮的將花懟到堵在永王府門前的閨秀麵前,有小女孩不小心碰到衛雲舒衣袖,她立刻甩手便是一巴掌。


    跟在她身邊的丫鬟小廝立刻將她護在身後,同時怒罵那小女孩,“小叫花子,你找死是不是?衝撞了貴人,你擔待得起嗎?把你賣了都不值這身衣服的銀子!”


    小女孩曾經也是平常家的閨女,往日裏生活雖清苦些,卻也是堂堂正正的良民,在家中想盡父母的疼愛,如今天災降下,水患肆虐,不得已才入京討口飯吃,自從進城後便被永王府接到江影園,給她們花,派人領著她們去賣花,賣花得的銀子,都歸她們所有。


    江影園的哥哥姐姐們都從未覺得她們是叫花子,不但教她們怎麽賣東西,還告訴她,憑自己雙手不偷不搶得來血汗錢,都是光榮的!


    辛苦,並不丟人,沒銀子也不丟人,不知進取,沒有卻還不知努力,才丟人!


    所以,雖然,她沒有好看的衣服穿,甚至於手有些髒,但她辛勞了一天,心中很自豪!


    但,現在她被打了一巴掌,還被指著鼻子罵小叫花子,小女孩立刻便不幹了,憤怒的指著那小廝大聲反駁:“我不是叫花子,我不是叫花子!”


    五六歲的小孩子,髒兮兮的小臉,瞪著澄亮的眼睛委屈的控訴,臉上被打出五個指印,卻不去管,隻嚷著:“我不是叫花子!”


    人啊,有沒尊嚴的,也有那有尊嚴的,此時小女孩雖不能說是傲骨錚錚,卻也是有誌氣的。


    躲在暗處看的小朱子等人眼眶都濕潤了,多可愛的小孩,別人卻隨手便一巴掌,方才那清脆的聲音,聽在耳裏,她們都覺得疼。


    “好樣的。”突然,從數百難民身後傳來一道響亮的聲音。


    聲音落下,難民自動分開,露出似笑非笑的霍白川,小胖和多姿跟在他身邊,一人一邊,仿佛兩尊天兵天將,麵色冷峻,目視前方,神情別提多專注。


    “你叫什麽名字?”霍白川走到小女孩身邊,蹲下來,隨和的問。


    小女孩從沒見過這麽好看的人,簡直像天上的神仙一樣,一時之間頓住了,愣愣的看著霍白川,直到多姿妖嬈婀娜的對她說:“小妹妹,公子問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花迆,花草的花,迤邐的迤。”她依舊有些呆,卻能將一整句話說完整。


    “好名字,就像這花一樣,告訴叔叔,你今兒賣了幾束花。”霍白川依舊是蹲著,視線落在花迆手裏的六月雪上,聲音乃是很隨和。


    花迆覺得自己腦袋都是暈暈的,這個叔叔長得好好看,一定要對他知無不言,伸出幾個手指頭掰了掰,道:“賣了三束,三百文。”


    “三百文,那告訴叔叔,想不想迴家?”


    衛雲舒幾人初見到霍白川之時,便福身行禮了,但霍白川卻並未理會,而是仿佛沒看見般,隻顧與花迆說話,幾人臉上都變了顏色。


    但霍白川是當朝命官,且還是一流世家的嫡長子,氣場又十足,他一到來,方才還亂哄哄的,此時卻分外安靜。


    故,在如此氣氛之下,她們雖氣,卻並不敢站直,依然保持著行禮的姿勢。


    “想。”花迆想起江南的家,眼淚便劈裏啪啦的落,她已許久未睡過安穩覺了,以前家中養的大黃也不知被大水衝到了何處,爹爹抓來的魚,原本是養在院子裏的小泥塘裏,她****看著,偶爾還和它們說話,如今也不知它們去了何處。


    來了京城,路太遠,又餓又累,爹爹和娘親病了也還要出來賣花,今日終於病跨了,不能出門。


    霍白川站起來,毫不嫌棄的牽著花迆的手,看向衛雲舒,“這位是?”


    “霍大人,小女子衛雲舒,咱們在以前見過的。”衛雲舒有些難堪,但在霍白川這張帥臉麵前,她乃是嬌羞的自稱小女子,將姿態放得低低的,希望霍白川能看到她嬌柔的一麵,畢竟能嫁給霍白川這樣要身份有身份,要樣貌有樣貌的男子,實在是人生一大幸事。


    霍白川聽罷頷首,“衛姑娘,有禮了。”他不羈的含笑道,姿態仿佛天邊的卷雲,隨意,閑淡。


    衛雲舒白皙的臉頰瞬間飛上兩團緋紅,嬌羞的低下了頭,卻又忍不住拿眼去看霍白川,這嬌羞又盼顧的神色,引得一旁楊夢嫻冷哼一聲。


    聽到冷哼聲,霍白川看向楊夢嫻,依舊不改神態,“這位又是?”


    楊夢嫻比衛雲舒似乎要理智得多,她極為淡定的道:“楊家楊夢嫻。”


    “哦,沒聽過。”霍白川改了神色,比之對衛雲舒要冷淡了許多。


    這個反差讓楊夢嫻不能接受,她麵露薄怒,杵在那裏心口重重起伏。


    衛雲舒沒想到霍白川對她的態度這麽隨和,頓時心花怒放,腦子裏不該有的思緒,飛啊飛,霍公子是不是心悅我?


    肯定是,她對我笑,對我禮待,而對楊夢嫻卻冷淡,楊夢嫻沒自己長得美,定是看上自己了。


    好激動,每次見到霍公子的時候,他瀟灑的談笑風生,隨意卻風流倜儻的姿態,他笑起來時,不笑是,周圍所有人都仿佛是陪襯,不,連陪襯的資格都沒有。


    這些,種種,無不吸引著她,很多時候她都幻想,若能做他的妻子該多好。


    但母親告訴她,霍家與衛家是死對頭,她永遠也不可能嫁進霍家。


    但現在,她決定,就算父母阻止,就算全天下阻止,她也要奮不顧身,投進他的懷抱。


    然而,霍白川對楊夢嫻冷淡完,立刻給她澆了一盆冷水,“花迆手裏的花色澤光鮮,花香濃鬱,若放在屋子裏,可靜氣凝神,現在我代花迆將花賣給衛姑娘,希望衛姑娘千萬莫要拒絕,也不貴,就五百兩而已,區區五百兩對衛姑娘來說,應該不算困難吧?”


    他語氣很友好,似笑非笑,悠然的站在那裏,手裏牽著一個髒兮兮的小孩,卻半點不影響他的形象。


    衛雲舒看向他,那天,那雲,那山,那水,那人,一切的一切,仿佛真的成為了布景陪襯,但那個耀眼的人,卻打破了她所有幻想。


    “隨意毆打民女,若鬧到衙門去,於衛姑娘的名聲似乎不利,看我,總是憐香惜玉的,哎,愧對皇上啊。”他又做出一副悔恨的表情,“不如,叔叔帶你去報官可好?”他低頭對花迆說。


    衛雲舒一顆心都滴血,他那樣的悠然神態,那樣的恣意不羈,對一個髒小孩都能那般的好,卻為何便看不到自己?難道自己沒有那個小孩好看嗎?


    她拚命忍著將要落下來的眼淚,身邊的丫鬟小廝看到了,忙將她拉到一旁,“姑娘,奴婢看,您不如給了吧,五百兩而已,若鬧到衙門去,老爺怕是還要去求霍大人,不值當。”


    衛雲舒此時一顆少女心血淋淋的,哪裏管那麽多,點點頭,捏著手絹別過頭,開始傷春悲秋。


    小廝從錢袋裏取出一張五百兩的銀票遞給小胖,“霍大人,花我們賣了,您能不能放我家姑娘出去?”


    此時永王府門口,被堵得水泄不通,難民將此處圍得裏三層外三層,堵門的閨秀們也看出來了,這些難民聽霍白川的!


    霍白川從小胖手裏拿過銀票,細心的塞進花迆的懷裏,“拿好了,迴家去吧,朝廷派了人去幫你們重整家園,放心,都會過去的。”


    花迆感動得哇的哭了,她還小,不知五百兩是多少,但娘說,但凡能被稱之為兩的都是很多很多。


    霍白川含笑將她交給多姿,多姿心疼的為她擦拭臉頰的淚水,柔聲問:“你爹娘呢?”


    “爹娘都病了,我與哥哥出來賣花,哥哥說去方便,還沒迴來。”


    她話音落下,便聽到難民群外圍中有男孩的聲音傳來,“花迆,花迆。”聲音很焦急,不多會便扒開人群來到眾人麵前。


    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皮膚黝黑健康,舉止並不粗俗,可見家長平日裏的家教是極好的。


    “哥,給,銀票。”花迆開心的將銀票遞給少年,然後指著霍白川說:“這位好看的叔叔幫咱們賣了花,五百兩銀子呢,哥,咱們是不是可以迴家了?”


    少年一看,五百兩,頓時激動的拉著花迆噗通一跪,便磕頭,“多謝大人,多謝大人。”有了五百兩他就可以帶著爹娘迴家,就可以置幾畝水田,蓋三四件瓦房,重新生活了。


    周圍的人,尤其是難民,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心中嫉妒之火在慢慢燃燒,若知曉被打一巴掌就能換來五百兩,他們也願挨打。


    這些人的神色變化,霍白川豈能沒看在眼裏,他不做任何評價,不過卻神色一動,輕笑道:“各位姑娘們,聽說大家都是來看君郡主的?”


    諸人能說什麽?隻能乖乖點頭。


    “她不過是得了個頭疼腦熱,死不了,大家不用看了,隻是我觀姑娘們都這般心善,不若買了這些花吧,沒那麽貴,也就每株十兩而已,我知道大家都是心地善良的好姑娘,一定不會看著這些可憐的,受天災折磨的,咱們大庸的子民們,吃不飽穿不暖,是不是?”


    一句一個心地善良,一句一個救死扶傷,諸位明知曉一束花十兩銀子簡直貴得沒邊,卻也不敢輕易說不,畢竟自己是個好姑娘,心地善良,見到別人有難,不大發慈悲一下,怎麽行?


    難民們一聽,每束十兩!簡直太好了,這樣今日便能賺幾十兩,甚至一二百兩,自己幾十兩,兒子娘子幾十兩,一家人湊起來,差不多也幾百兩了,可迴家領朝廷的災銀重新過活了。


    原本江影園的花也是賣得極貴的,但趙淑與孫雲此時都不在京城,沒人敢強賣,故此才降低了價格,成了一百文一束。


    一百文一束,也是極貴了。


    有些難民一聽,手裏的量太少,忙撒丫子往迴跑,想多拿些。


    幾位閨秀,都是舊黨一派的姑娘,世家女,最要的是顏麵,是名聲,霍白川大帽子一扣,都乖乖將銀子奉上,但她們也不是傻子,身上銀子不夠,立刻派人飛奔迴去取,定要趕在難民去江影園摘花歸來之前,將現有的花全部買了。


    原本是要來揪趙淑小辮子的,卻莫名的,損失了幾千兩,捧著一捧捧花,麵色陰沉的迴了府。


    太後在宮裏得知消息時,失笑,“這霍家小子,也是夠賊的。”


    “可不是,奴婢趕到的時候,正好看到幾家的人在那裏買花,一個個臉色鐵青的,可把奴婢樂壞了。”鍾嬤嬤笑得合不攏嘴。


    “奴婢現在隻想,霍小公子有霍大人一般聰明就好了,將來也可護住郡主。”一旁的積雲冷不丁來了這麽一句,話音落下,大家都沉默了。


    過了片刻,太後才道:“賢兒比這小子穩重,可做不出來一束花十兩這樣的事來。”


    “是呢,賢公子就是太穩了,不過這也好,穩才適合過日子。”張楚接話。


    太後看向她,給了個你懂我的讚許眼神,“賢重義,說什麽是什麽,阿君膽子大,有時候能翻天,需要個穩重的,賢原則性強,超出範圍之外的事,絕不會做,能管住阿君,也能護住阿君。”


    就像當初,隻身一人,前來觀州行宮,揚言要帶姑姑迴家那樣。


    若霍古賢在此,聽了這評價,頓會一臉懵的想,我是不是穩過頭了?不對,我何時這般穩過?


    但,老人看人是極準的,在未來的日子,霍古賢沒有辜負太後對他的評價,果真事事穩如泰山。


    “太後說得極是。”積雲再次接話,還賊兮兮的問:“您何時賜婚?”(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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