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王府,依舊是從角門進入,小朱子早已等在那裏,見趙淑下馬車,立刻迎上來,壓低聲音道:“郡主,衛將軍血洗參與煽風點火的所有堂口,一個也沒放過,兩日內京兆府尹胡大人將大庸開國以來沒破的案全破了,都是那些堂口的人幹的,皇上龍顏大怒,氣病了。”


    他簡明扼要的將事情再稟報了一遍,趙淑邊走邊問,“父王迴來了是怎麽迴事?”


    小朱子偷偷打量趙淑的神色,見她冷著臉,並無太多的表情,迴道:“王爺聽聞您出了事,晝夜趕迴,不知誰得了消息,郝貴妃正帶著人在堵王爺呢。”


    趙淑冷笑,“走,去看看。”


    綠蘿早已得了消息,趙淑進得王府後,便拿了衣裙過來給她換,找了個空房子,幾個丫頭一陣手忙腳亂,急忙忙的換掉喬裝後的衣裙,又梳了個單鬢,這才匆匆去了後院。


    路上,綠蘿憤憤的道:“郡主,那郝妃太囂張了,孫姑娘分明不讓她進您的院子,她非要進。”


    “是呢,郡主,郝貴妃太囂張了,說什麽若王爺私自迴府,不顧楚郡百姓,就要讓咱們王爺牢底坐穿,她以為她是誰,憑她也敢來王府指手畫腳。”晚冬平日裏比綠蘿要穩重得多,此時卻說這樣的話,可見郝妃確實很囂張。


    說話間,已來到瓊華院,卻見郝貴妃正往外走,見到趙淑她妖嬈一笑,“郡主迴來了呀,不是說病得快死了嗎?聽說郡主不是皇室血統,其實給太子做個妾,也是可以的。”


    “並不是所有人都像貴妃一樣。喜歡給人做妾。”趙淑走近她,兩人挨得很近,“貴妃難道就不怕,進得來出不去嗎?”


    郝書眉愣了一下,不過很快便恢複過來,依舊笑得很嫵媚妖嬈,“這是京城。不是觀州。郡主覺得自己留得住誰?”


    趙淑邁了一步,冷笑著,郝書眉不得不後退一步。“拿著前人留下的那一點點恩情,就想隻手遮天,貴妃未免太天真了。”


    “縱然隻是那麽一點點,亦是你及不上的。”她得意的道。“郡主以為憑著衛廷司那群武夫,就能贏?未免太不把本宮放在眼裏了。沒了攝六宮權,本宮還有皇上的寵愛,鹿死誰手,未可知。”


    “未可知。說得好,就衝你今日上門挑釁,我也要放下所有。把你拉下來,不如我們來設個期限如何。三個月內,這世上,從此沒有郝書眉這個人。”


    說完,對小朱子道,“以後每日派人去給貴妃倒計時。”


    最後看了一眼郝書眉,仿佛在看一個死人,越過她,往裏走去。


    留下郝書眉在原地冷笑,“三個月?你三十年都不可能做到,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本宮定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一路過了紫藤架,來到院子裏,見畢巧和初春領著眾多丫鬟婆子擋在屋子門口,想來方才是在擋著郝書眉,見她過來紛紛行禮,“參見郡主。”


    “下去吧。”揮手讓他們都退下,隻留下幾個大丫鬟,畢巧將門打開,並未進去,趙淑進屋後,她又把門關上了。


    進得屋來,見永王果真在屋內,與孫雲兩人,一個坐著,一個站著,這組合湊在一起,趙淑總覺得哪裏不對。


    “阿君,你沒事就好,可擔心死父王了。”見到女兒,永王鬆了口氣。


    趙淑溫和一笑,“讓父王憂心了,我沒事,父王是如何得知京中之事的?”自己無故昏睡了兩天,這絕不是意外,而是預謀,但迴首這些日子以來,並未發現什麽異常,她想不明白哪一環出了問題。


    “聽到傳言。”他如實說。


    “這般說來,這傳言是先在京外傳,是先傳給王爺聽的,故意引誘你迴京,而後再在京城裏麵傳,短短兩天時間,竟能做如此布署,我有點佩服郝書眉了。”孫雲站起來接話道,“現如今最重要的便是送王爺出京。”


    稱唿上小小的改變,若不熟悉她之人,斷斷注意不到,趙淑微不可查的看了她一眼。


    “怕是現在各大城門,早已有人盯著,出去會很難。”趙淑道,郝書眉能這麽快便堵到王府來,定是知曉永王已進京,一定要找到他不去治水的證據,好在明德帝麵前告發。


    然後,再煽風點火,屆時民憤驟起,明德帝為平民憤,說不得要問罪永王府。


    真是打的好算盤。


    正當一籌莫展的時候,小郭子稟報:“郡主,霍大人來了。”


    “快請。”三人出了屋子,來到前廳,霍白川已等在那裏了,綠蘿很有眼力價的上了茶,但他並未喝。


    “霍大人。”永王走在前麵,趙淑與孫雲跟在身後,拱手道。


    霍白川原本是在看掛在前廳牆上的一副鬆竹圖,聞言轉身,見永王果然迴京了,歎口氣,“王爺,還請速做準備,下官送你出京。”


    他說完,轉而對孫雲又道:“孫姑娘,我在前引人耳目,你送王爺出京。”


    這般說來,幾人便明白過來,孫雲母親新喪,如今又是孫家掌家人,兇名在外,去祭拜亡母,無人敢攔,而且永王坐孫雲的馬車出京,任憑誰也想不到,孫雲會在孝期敢做什麽出格的事,就算想到,還有霍白川在前護航。


    “好。”孫雲毫不猶豫便答應了。


    趙淑福了福身,“多謝霍大人,多謝阿雲。”今日幸好有他二人相助,不然還真是棘手。


    “不用謝,我不是白幫你的。”霍白川一本正經的說著生意人的話,“王爺,速去準備把。”又催促了一遍。


    招了招手,多姿從院子裏走進來,福身行禮,“請王爺隨奴婢來。”


    永王未動,他不習慣與美婢獨處。不知霍白川要做什麽。


    “多姿有個江湖稱號,叫千麵佳人,王爺放心,有多姿在,保證無人能認得出你來。”霍白川已拿這個蠢萌的王爺沒辦法,上次聽說他到府上,原該是求娶。結果卻與老師喝酒去了。老師爛醉如泥,他竟像千杯不醉般,簡直不知該如何定義這個人。


    這般解釋。永王放心了,乖乖跟多姿去了側室,而孫雲也下去準備,廳內隻留下霍白川與趙淑二人。


    找了張椅子坐下。霍白川挑眉看趙淑,“說你什麽好?”他莫名的來了這麽一句。


    趙淑也撿了地方坐下。“你隨便。”


    “你是不是一直想不通郝妃憑什麽能寵冠六宮,是不是也想不通你四皇兄明明與郝妃不清不楚,皇上卻罔若未聞?”霍白川站起來走到她麵前,居高臨下的展顏一笑。


    莫名非常。


    如今的霍白川更為成熟。更為穩重,那種隻有在成熟男人身上才有的,穩重踏實。運籌帷幄般的氣質,他一個不缺。


    精致到比女人還迷人。但不女氣的五官,讓人舍不得去嫉妒,能做的僅僅是仰望。


    “你總喜歡這樣俯視人?”趙淑低下仰著的頭,看向門外。


    霍白川輕笑一聲,坐在她右側椅子上,“趙弼是懿德皇後的兒子,所以,不要去和他作對,皇上不會讓他妨礙變法,但也絕不會讓你去動他,可明白?你現在什麽都有,什麽都不缺,姑奶奶,我求你了,要對付他,等你伯父駕崩可好?”


    正經不過三秒,成熟不過三秒,他又恢複了不羈紈絝做派,趙淑白了他一眼,嫌棄的道:“你哪隻眼睛看到我主動去招惹他了,是他處處和我作對,好吧?”


    “好好好,你說什麽就是什麽,但咱們能不能先等等,你還那麽小,等你伯父駕崩,你還等不起?”他做出一副怕了你的樣子。


    “你說話能不能客氣一點,那是我伯父。”這種人,明明是來幫忙的,卻要說一些讓人討厭的話,讓人忍不住淡了又淡那份感恩的心。


    霍白川親自給她倒了杯茶,假笑了兩下,“是,我錯了,不該出言不敬,行了吧,真是的,都這麽大了,還任性,這次栽跟鬥了吧,彭老說你數天前便中了一種叫微威的毒,不是懂醫理嗎?怎麽中毒了也沒發覺?你這麽不小心,哪天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趙淑心中雖知曉是自己大意了,什麽時候中毒都不知道,但這般被人不給麵子的說出來,心下便很不是滋味,惡狠狠的看了他一眼。


    然而,得到的迴應卻是挑眉嘲笑,像是在說,本公子就是要嘲笑你,你能拿我怎麽樣。


    “不過呢,你覺得寧妃會養別人的兒子?”他突然神色一轉,極為嚴肅的說起方才的話題。


    兜兜轉轉,還是要兜迴去,這才是根本,趙淑微微搖頭,“若皇上當真那般喜愛懿德皇後,又以懿德做諡號,那麽她該是個聰慧,品德高尚的女子,而趙弼卻有點太下作了。”


    “還不算笨。”他讚賞道,“你娘是結草居士的學生,她應該肯見你。”


    “你是想把我調開吧,若我走了,別人在背後向太子哥哥桶刀怎麽辦?”


    “你想請我幫忙,就直說,用不著拿話試探我,別說你不打算去江南?”他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之中般,戳穿了趙淑的心思,還無辜的挑眉皮笑肉不笑。


    趙淑也不甘示弱,道:“我以為你是太子哥哥一邊的,難道我想錯了?”


    “你這樣是嫁不出去的。”什麽不與女人鬥嘴的君子風度,在他身上,是半點沒有的,再度讓趙淑看到了什麽叫做不要臉。


    好吧,自己好像確實是要嫁不出去了,不過這沒什麽,隻要能完成心中目標,什麽都可以不去在意。


    “今兒皇上問我,與小衛子是不是有什麽計劃,我大慈大悲,替他圓了過去,你打算怎麽謝我?”嚴肅不過五秒,正經不過五秒,又恢複了不羈紈絝。


    趙淑站起來,對他深深鞠躬,“可滿意?”


    “真沒勁,不經逗,越長大越不可愛。”他上上下下打量趙淑。“是該嫁人了,聽說太後要把你給我們家賢兒,我可告訴你,賢兒單純,你別去禍害他。”


    這是被嫌棄了,趙淑忍住心口的火氣,“恰好。我也不想嫁。”


    “那好。要不,打個賭,你若嫁人給我十萬兩。你若不嫁,我給你十萬兩?”他興致勃勃的道,且還一副,你敢不敢的模樣。


    趙淑白了他一眼。“幼稚。”


    得到霍白川的承諾,趙淑放心了。不多會永王和孫雲都已準備好,當多姿迴來複命,趙淑心情複雜的看著差不多老了三十歲的父王,愣住了。隻能向多姿豎起大拇指,千麵佳人果然有兩把刷子。


    “好了,王爺走吧。”霍白川片刻不想耽擱。站起來便率先走出前廳。


    永王不放心的叮囑趙淑,“阿君。既是別人都說你病了,你幹脆在家裝病,莫要出門,可知曉?”


    “恩,知曉了父王,此去千萬莫要受他人影響,若有什麽事,我會派人通知您。”關心則亂,趙淑最怕的便是別人利用他們父女之間的感情。


    若今日換做自己聽到父王病了,亦是會拋下一切,去看望,哪怕千難萬難,也阻止不了。


    “好。”拍拍趙淑的手臂,以示她莫要擔心,便轉身跟在霍白川後頭,出了前廳,孫雲站在院子裏,遠遠的對著趙淑揮手。


    趙淑原本想要送,卻生生頓住了腳步,吩咐初春和盛夏幾人道:“去宮裏稟明緣由,我不在府上的日子,關閉府們,誰也不要放進來,府上有什麽問題,便去找阿雲。”


    “是。”幾人領命,她們知曉此處自己定不能跟著去了,替郡主守好王府才是最主要的。


    “小朱子,我不在,待會送來的情報全部送到孫府,讓緋鵬把人也帶去孫府,阿雲知曉我要做什麽,我不在期間,不管別人如何抹黑,都不要去辯解,不要做任何迴應,別人潑什麽髒水,按套路,三倍潑迴去,若三顧齋和春園有什麽問題,直接去找霍大人或者皇後。”


    家庭人口太多,麻煩,人口太少也麻煩,趙淑交代了主要的大問題,便再次喬裝,隻帶小郭子以及執海的幾個弟子,快馬出了城。


    去江南,走水路要快些,出了城後,幾人直奔天津而去。


    孫家在天津港有些勢力,拿了孫雲的信,趙淑在第二日傍晚時分,便順利找到了一條貨船。


    “貴客,裏邊請。”孫本先是孫雲新調到天津來的心腹,據說以前在孫雲還小的時候,是給她趕車的馬夫,忠心耿耿,後被孫鍾氏趕去了莊子,孫雲掌家後,才將他調到天津來管馬頭貨船。


    極為可靠。


    已是傍晚,要明早才會出船,接到趙淑,他便立刻安排了馬頭最好的客房供她歇息。


    “多謝。”


    孫本先將趙淑送到房門口,並未進去,她雖不知趙淑真實身份,但卻知曉定是不得了的人物,尤其是出現在馬頭這樣的地方,定不是好惹的,他知曉該怎麽做。


    揖禮告辭後,將空間留給趙淑主仆。


    “郡主,放心,奴才方才查了,安全。”梁溪道。


    “輪流值守即可,保持體力,我們還有一段路要走,下去吧。”騎了一天一夜的馬,她此時也無比疲憊。


    蘇繡和柚麻是女的,兩人原是想伺候趙淑洗漱,但卻被趙淑製住了,“你兩也快去歇息吧,不必太過講究,讓店家將熱水送上來,我自己洗。”


    他們是執海的弟子,每每想起這位老人,想起前世他吊死在太後陵前,今世任舊沒擺脫自縊的命運,心裏便悶悶的,總有一種自己其實並未改變命運的感覺。


    兩人知曉她的脾氣,沒在堅持,不多會便都退下了,隻留下小郭子,他在等店家送水來。


    孫本先辦事很可靠,也很有效率,沒讓趙淑等多久,便送來了熱水,小郭子雖是太監,但趙淑也沒讓他伺候自己沐浴的習慣,便讓他退下歇息。


    沐浴後,她實在抵不住困意,倒在床上,一覺睡到半夜。


    半夜醒來,發現自己右手綁了個東西,左手一摸,發現是自己帶了好幾年的穿雲鏈,一個激靈坐了起來。


    室內很暗,根本不看見手上的東西,是不是穿雲鏈,雖心中早已確定,但不親眼看到,乃是不想相信。


    翻身下床,摸到窗邊,伸手打開窗,想要借著月光,確認是不是穿雲鏈,然而入眼的卻是對麵屋頂上,一杯一杯喝著酒的衛廷司。


    整個院子,靜悄悄的,甚至於連夏蟲的叫聲都沒有,像是被人下了蒙汗藥般。


    一輪圓月高掛蒼穹,他白袍玉帶,隨意的坐在屋頂,長發傾瀉而下,並未戴發冠,趙淑想起,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然而,月色下,他的身影卻太孤寂。


    聽到開窗的聲音,衛廷司醉意蒙蒙的轉過頭,看到趙淑站在窗前愣愣的看著他,心中一痛,便將酒壺扔到一邊,踩著瓦飛進了敞開的窗。


    他的速度太快,趙淑沒來得及躲開,便被他抱了個正著,想要掙紮,手卻被他抓住了。


    慢慢,慢慢的,趙淑感覺到自己的手被放在他的胸口,“淑淑,這裏痛。”他說。


    懷抱很暖,很寬厚,讓人沉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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