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側殿,周太醫與李卓二人行了禮,便又進了殿內,不知何時無葉大師已不在,小胖和多姿反而來了,方才並未見著。


    “公子,郡主。”二人行禮。


    趙淑掃視一眼,小郭子不知去了何處,心中暗暗警惕,霍白川看她緊張的小臉,忍不住壞笑,“大郡主,你猜,我把你賣了,能值多少銀子?”


    “先生還差銀子?”他這樣說,趙淑反而不怕了,仰頭與他對視,哦,霍白川太高,她脖子疼,要快點長高!


    “誰嫌銀子多?”他說完神秘一笑,示意一眼多姿,頓時趙淑隻覺眼前一閃,自己整個人便騰空而起,當她驚醒過來,人早已被多姿抱著越過重重琉璃瓦牆,而下麵巡邏的彭城軍竟絲毫未察覺。


    霍白川坐在一把椅子上,小胖一手托著椅子,與趙淑平頭並進,“大郡主,沒傻吧。”


    “霍先生,大白天,莫要嚇唬人,還有為何你有椅子,本郡主沒有。”趙淑扯了鬥篷將臉遮住打扮,寒風刺骨真不是鬧著玩兒的。


    身後趕來的小郭子追得辛苦,寒鷹追得更辛苦,他是死士,不能見光,躲躲避避的。


    數人,你追我趕,不多會便出了行宮,行宮外彭睿的臨時辦事衙門內,他剛泡了壺龍井,對麵是楊全,楊全正油鹽不進的站得筆直,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視線越過楊全,看到敞開的窗戶外,數條人影越過,他瞬間奔出去,將楊全撞得轉了好幾圈。


    當追出去,發現是霍白川後,狠狠的踢了一腳路邊的樹,嘩的一聲落了他滿身白雪,屬下看到他突然奔出來,忙提著搶湊過來。“將軍。”


    “沒死的都給老子去操練!立刻!馬上!”他猛的迴頭,孤狼死得眼睛死死盯著那屬下,百夫長被他一吼,嚇了一跳。不過很快他就顧不得後怕了,因為彭睿的話讓他連去死的心都有,操練!


    小將軍治下的兵,操練起來與別人不同,量是十倍以上。他們統稱為煉獄式操練!操練他不怕,但他昨天剛操練結束,按理說有三天沐休的……


    導致百夫長如此心酸的罪魁禍首,很快便來到一座極為幽靜的院子裏,趙淑被多姿放下來,好奇的打量周圍的陳設,院子不大,三十平米左右,院子裏除了幾盆盆景和石桌石凳之外,便什麽也沒有了。且院內的積雪都未曾有人清掃,踩在積雪上,咯吱咯吱的響。


    “嘎”的一聲,門開的聲音,順著聲音看去,趙淑看到一三十來歲的男子,一身茶白長袍,身姿修長,臉龐輪廓也長得極為端正俊朗,給人一種很舒適之感。沒有攻擊性。


    男子見霍白川幾人,臉上溫和一笑,“白川來了,這位小姑娘是?”


    霍白川示意趙淑跟上。然後走進屋,“老師,你這裏竟連火盆都沒有,冷著了我們大郡主可怎麽辦?”這話像是對沒有火盆的不滿,又是點明了趙淑的來曆身份。


    趙淑聽罷,抬眼去看男子。這般年輕,竟是霍白川的老師?前世可並未聽說霍白川有個老師,她一直以為,世家子弟不需老師的,因為自己家族便會出好多名士大儒。


    “先生。”小胖和多姿行禮,行禮後兩人對視一眼,縱身一躍,上了房頂,兩人分別踩在鋪滿積雪的泥瓦上,相互點點頭,便分別奔向不同的方向。


    小郭子正追得焦急,多姿卻突然出現在眼前,且二話不說便動起手來,小郭子忙還手,兩人打得難舍難分。


    另一邊,小胖堵在暗巷,“朋友,出來吧,我知道你在這裏。”


    寒鷹從一堆杆子後走出來,周身籠罩在黑布裏,隻露出一雙眼睛,沒有說話,走出來後拔出寶劍,直逼小胖麵門,兩人在暗巷裏你來我往,誰也不手軟。


    此時,趙淑對著那男子福了福身,“給先生見禮。”


    “郡主折煞老夫了。”他淡淡的說了句,便不再多說,且還走出了屋子,穿過不大的院子,不見了。


    霍白川倒了兩杯茶,示意趙淑坐下,“他就那個樣子,古裏古怪的,你不要在意,來,品一品這寒梅茶,九娘的手藝還是那麽好。”說罷揚聲喊道:“九娘,九娘,客人來了還不出來招待。”


    趙淑嫌棄的看著他,來別人家做客還如此咋咋唿唿的,成何體統,突然“嘭”一聲,她嚇了一跳,扭頭去看,發現一清秀女子兩手撐在窗柩上,“喊魂呐!”狠狠刮了一眼霍白川,然後對趙淑咧嘴一笑,“小丫頭,九娘這裏有徹骨銷魂式,浴火重生式,天上人間式,你要哪種?”


    “啊?”趙淑一個字也聽不懂。


    霍白川看她一臉懵,出聲解圍,“年紀小,就給她上一份徹骨銷魂,給我來份天上人間。”


    九娘一甩手,又衝趙淑笑了笑,然後對著霍白川冷臉道:“你沒有。”


    “九娘,做人不能這樣,你好歹也賞我個徹骨銷魂啊。”霍白川抗議,然抗議無效,九娘甩袖扭腰,裝得婀娜多姿的走了。


    趙淑好笑的看著霍白川,他尷尬的試圖轉移注意力,“要不是看在老師的麵上,本公子怎可讓她隨意欺辱?”


    “先生的老師麵子真大,還未請問先生帶本郡主到此處意欲何為?”趙淑找了張椅子坐下,淡定的問霍白川。


    霍白川將茶杯推到趙淑眼前,自己抿了口,“九娘的手藝,當世唯一。”他顧左右而言他。


    “先生,莫不是真要賣了本郡主?”這麽長時間小郭子和寒鷹都還未追過來,怕是找不到這個地方罷,就算找到了,也會被霍白川的人攔在外。


    她倒不怕霍白川把她賣了,隻是有些擔心被他坑,她絕不相信霍白川是什麽善男。


    “謔。”霍白川輕笑,那笑容有些壞壞的感覺,但又極為燦爛,仿佛是要忍著,卻沒忍住的樣子,“身無四兩肉。一頭豬都比你值錢,再說了,賣了你又如何,你前前後後找小胖拿了多少銀子。你不知道?要我拿賬本給你看看?”


    說到去霍家要銀子這事,趙淑臉上嫌棄的表情越發明顯,“本郡主沒豬值錢,那麽先生呢?是比豬值錢?”


    “喲,二位竟和豬搶起飯碗來了。不好不好,對豬太殘忍。”九娘進來,身後還跟了兩名十五六七歲的少女,少女似乎有眼疾,雙眼是無神的,跟在九娘身後,卻直直的看著前方。


    看到隻帶兩人,霍白川不幹了,“九娘,你真絕情。我不就是沒叫你師娘嗎,至於下手這麽重?傷害我一顆真善美的心。”


    九娘不理他,轉身拉過少女的手,在手上劃了幾下,兩少女轉過身,來到趙淑麵前,若不是動作有些僵硬,她完全看不出這兩人不正常。


    麵容秀麗甜美,卻天生殘疾,且似乎是聾啞瞎。老天真是瞎了眼了。


    少女來到趙淑麵前,就在她覺得莫名其妙的時候,她突然感覺自己重心不穩要跌下來,但嚇得尖叫起來又不是她尋常風格。不過下一刻她又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在頂自己。


    當重心變穩時,她剛才坐的椅子,竟然散架了,且組成了一個可以躺的貴妃椅,還有厚厚的墊子。


    “瞧你那點出息,機關術就讓你嚇成這番模樣。”霍白川涼涼的說。將對九娘的不滿陰陽怪氣的發泄在趙淑身上。


    趙淑豈能讓他如願,站起來,走到他麵前,“霍先生,種什麽因,得什麽果,總有一天,被嚇到的時候,請不要感謝我。”


    “小丫頭,快躺下,莫要理某些人,他不正經,莫要被他帶壞了。”


    趙淑狐疑的看著九娘和那兩名少女,又問霍白川:“叔叔不是帶我去出氣嗎?說好的給我出頭,帶到此處又是為何?”


    “疑心病真重,看你一臉疲憊,帶你來放鬆放鬆,出頭?出什麽頭?太子的事,他自己不會解決嗎?你多大,太子多大,你如此幫他,你是他娘啊?自己的事都處理不好,將來如何撐得起大庸江山?皇家的人,這裏。”他指指腦袋,鄙夷的說:“都有問題。”


    趙淑低頭,因為若不低頭,會忍不住上前與霍白川幹架,雖然這樣很粗魯,雖然這樣很沒風度,但簡單粗暴才能泄憤。


    吐了口濁氣,忍住心中的不快,或者說是惱羞成怒,霍白川還在那裏叨叨,“小小年紀不學好,學人家玩陰謀詭計,你難道不知道,一個陰謀詭計需要一百個陰謀詭計來掩蓋?一輩子這樣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好好在家繡花不好?”


    “霍先生,你管得是不是太寬了?”趙淑忍無可忍了,她已經很煩了,還要在她耳邊叨叨,真想問一句,您是我娘麽?


    霍白川被她突然一吼,嘴裏的話便停了,意識到自己又說多了,有些尷尬的別過頭,“行,你也不姓霍,我犯不著管你,我走行了吧。”


    說罷,當真走出去了,看他走得飛快,竟有種是負氣的感覺。


    九娘咳嗽一聲,“郡主,白川這孩子也不是對誰都多話的,且他說得在理,女人啊,就重要的是花好月圓。”九娘不過二十五六的年紀,開口便是白川這孩子,想來必是極為親厚。


    她說罷,自嘲一笑,也不指趙淑迴話,便轉移了話題,“郡主快躺下,讓她們伺候你。”


    趙淑看了一眼四周,逃出去有多少把握,然她絕望的發現,希望是零。


    九娘輕笑,“郡主安心,不會真的賣了你。”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趙淑索性在貴妃椅上躺好,心裏卻盤算著,迴去後,定讓小朱子再去找小胖要銀子。


    兩名少女一左一右蹲下,開始給她按摩。


    原來是按摩,說什麽徹骨銷魂……


    少女的技術很好,很快她便全身舒坦的睡著了,這些日子實在是太累了,身累,心累,若這樣的日子再來半個月,她怕自己會崩潰。


    窗外,霍白川與蕭行淵站在一片紅梅下,透過半開的窗子,看到屋子裏的趙淑睡得香甜,這時九娘走到窗前,將窗全部關上。


    “你真打算攙和趙家這攤子事?”蕭行淵問。


    霍白川抬頭,望了望灰蒙蒙的天,冬日的天晝短夜長,夜幕很快便要降臨了,“長姐的病好些了,老師不去看看她?”


    “你知道的,你長姐不喜歡我去看她,既是不喜,為師又何必去惹她心煩?”天空又飄雪了,視線穿透一片片飄落的雪花,有些恍惚,仿佛看到那個有著一雙仿若星辰大海般璀璨眼眸的女子站在那裏,然那雙眼睛從未對他笑過。


    霍白川不讚同他的話,“老師,妄自菲薄了,情感之事,必是喜歡的便要去追尋,人生太短,遺憾太長,不劃算。”


    蕭行淵失笑搖頭,“你還不懂,為她好,便是讓她幸福,你不懂,莫要轉移話題,果真要插手趙家的事?”


    “不插手,也已插手了,亂局已臨,大爭之世,先生以為霍家能獨善其身?霍家老了,而我未老,老師以為呢?”他說罷取出一根幹草,叼在嘴裏,“老師,出山助我。”他說得誠懇。


    蕭行淵搖搖頭,“年輕人的天下,老夫老了,且閑雲野鶴更適合為師。”


    霍白川臉一跨,不過隻是一瞬間,便又嬉皮笑臉的拔下嘴裏的甘草,“老師,你總這樣拒絕學生,學生很尷尬的。”


    “看來你是選擇太子,太子雖聰慧,也明事理,卻太重情重義,怕是不適合做亂世君王。”蕭行淵繼續說。


    “老師若是不放心,學生舉薦老師去給太子做太傅?以老師的才幹,必定能將太子教成千古一君。”霍白川便變相迴答了他的話,雖然太子沒親自來招攬他,但他已選擇太子,重情重義好,誰也不希望輔佐一位卸磨殺驢的君主。


    “衛家那小子,明為去柳州,實則去了端王的封地,如今端王的兒子們正內鬥,他恰好去坐收漁人之利,此子非池中之物,你不考慮也掌一方兵權?亂世中,有兵權才有話語權。”蕭行淵看向霍白川。


    “掌兵啊,學生暫時無此想法,一將功成萬骨枯。”他感歎了一下,他要的是天下太平,要的是閑逸悠然,若犧牲一點利益,能換來戰火不起,又何妨?“將軍百戰死,戰士十年歸,學生還是娶一房******,********,紅袖添香吟詩作對罷。”


    蕭行淵聽了,靜默不語,自己的學生自己了解,不是那權欲重的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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