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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霄沒服侍過人,手腳自然笨拙。梳頭擦洗,更無條理。不是把香露瓶滑進了澡盆,就是把梳子掉進了熱水。拿棉帕幾番汲水,倒先濺濕了自己。


    容輝知她一片好心,也不在意。讓抬手便抬手,讓伸腿便伸腿,隻樂得微笑觀看。越是覺得有趣,就發現淩霄越是認真。她越認真,就越覺得有趣。可因要出遠門,不得不提前交代大事。終於笑出聲來:“好了好了,以後這種事,交給丫鬟做就可以了!”[bsp;淩霄見逗樂了容輝,斂衽行禮,嫣然笑應:“是!”出門去喊綠衣和紅袖更衣。


    容輝用玉簪束了道髻,穿了件青綢直裰,走出淨房,天已大亮,陪淩霄迴屋。剛到門口,看見韻姐兒戴了兔兒罩帽,穿了件兔絨大襖,由焦媽媽陪伴,從後門小跑進來,不由微笑招唿:“丫頭,來!下雪了,冷不冷?”蹲下身伸手一托,直接把小丫頭抱在身上。


    韻姐兒笑著給二人請安:“爹爹安好,母親安好!”陪著進屋吃飯。


    淩霄留了份心,刻意吩咐廚房用上品五穀熬了香粥,又讓切了藕丁、水晶蘿卜、酸筍等小菜。容輝見是正對自己胃口,一連吃了五大碗,才抱著小丫頭去“紫薇閣”請安,順便散步消食。


    一家人又在“紫薇閣”陪老兩口喝了盅豆汁,容輝順便說出要去“擎天講武堂”受訓的事。一語出口,眾人愕然。李母凝視容輝片刻,慎重開口:“什麽時候啟程?”


    “開了春才報道。”容輝拿不準時間,含糊解釋:“北方開春晚,多半要等到二月。這裏離徐州兩百萬裏,坐‘一品堂’的飛行法器,這少得走二十天。衙門過了正月十五才開門,恐怕我一接到令旨,就得動身。”


    “這麽急……”水晶燈下,大圓桌前,老兩口異口同聲,麵麵相覷。容雪、周氏和容光聽了,亦是目瞪口呆,紛紛看向淩霄求證。見淩霄點頭,才信以為真。


    “這不還有大半個月嗎?”容輝笑著安慰眾人:“放心吧,多半是去背幾篇‘孫子曰……’什麽的。再說了,仗怎麽打,哪是學堂裏教出來的。那什麽講武堂,多半就是個給公卿子弟、王孫貴胄鍍金的地方。公子哥們進去轉一圈,混個爵位,再塞點錢走走門路。朝廷就能名正言順地封個‘指揮金事’,然後直接進親軍當差,也就是應個卯的事。”


    眾人一想也是,不由好笑。容輝繼續囑咐:“韻姐兒,你就在這陪祖母說話。淩霄,你就陪娘鬥牌吧!時間緊迫,我和大哥還要去外院商量事情,中午就不過來吃飯了。”站起身伸手相請。


    容光覺得事不宜遲,囑咐歆姐兒:“你也在這裏陪祖母說話。”又和周氏道別:“掃塵的事,就交給你了。”起身跟上。


    二十三,糖瓜粘。


    二十四,掃房子。


    二十五,做豆腐。


    二十六,割年肉。


    二十七,洗疚疾。


    二十八,貼窗花。


    二十九,蒸饅頭。


    三十晚上熬一宿。


    容輝在書房後屋前用冰雪塑了“陽都”百裏內的地形,和石萬鑫仔細度量港口路段。大至樁位水深,城池布局,小至一磚一瓦,一釘一鉚,都有要求。


    他又和嚴良商量福地章程,上至轄地大小,權利義務。下至人員任免、錢糧賦稅、禮儀典章、護衛人數、建製規格、和刑名律令。一連八日,都吃住在書房。隻在清晨迴正院梳洗更衣,陪淩霄和韻姐兒去“紫薇閣”請安。


    除夕夜裏,一家人聚在“紫薇閣”守歲。李蕃寧由容光陪著,在前廳方榻上小酌慢飲。周氏抱著茂哥,陪著婆婆坐在下手,說起明年的春裳,和兩個小家夥的住處。


    四方庭前,紅紗燈下。淩霄拉了容雪說起最近一次“黑市”的事,談吐之間,冷冷地看著容輝。那個家夥正帶著歆姐兒、韻姐兒、容耀、容露和宋氏放煙火。熬到清晨,又一起去家廟祭祖。


    山上各房管事均想爭個頭彩,早早等在正院門口,見一家人出來,紛紛上前拜年。李母眉開眼笑,吩咐周氏去陪一眾管事媽媽喝茶,又讓打賞丫鬟小廝。正熱鬧間,梅釵等人上山,由淩霄請往“盛心閣”喝茶。有資曆的文吏管事,則由容輝和榮光作陪,直接請往書房喝茶。山下田莊的莊主,各地鋪上的掌櫃,相繼上山。“循義門”前,但凡客到,均燃鞭一簇。“劈裏啪啦”,一直炸到黃昏。


    容輝累得不行,吃過晚飯後,就歇在了書房。翌日清晨迴內院梳洗罷後,穿了件藍絲深衣,戴了頂羊脂玉冠,迴屋吃完早飯後,又帶淩霄和韻姐兒去“紫薇閣”請安。


    容光和周氏要帶著孩子迴周家,容耀和宋氏要迴宋家,兩家人各著盛裝,早早到來。別過二老,就往外走。綠衣跟著進屋,欣然稟報:“老太爺、太夫人,二爺、夫人,舅爺來了!”


    淩霄用翡翠首飾束了墜馬髻,穿了件大紅克絲深衣,坐在圓桌前聽言,心裏思緒迭起,眼角淚光閃爍,連忙側過頭去。容輝坐在淩霄身邊,尷尬之餘,有些過意不去,伸手去拉淩霄的手,卻被狠狠甩開。


    李母早聽說容輝一直沒迴正屋過夜,心歎之餘,隻能佯裝不知,欣然囑咐:“快去請舅爺進來!”


    “是!”淩霄起身行禮,欣然迎出。容輝暗歎一聲,硬著頭皮跟上。


    初二走丈人,初三走舅家。雪山之巔,香車躡雲。陳淩雲帶著容霜和理哥兒上山,剛到“循義門”外,見淩霄和容輝先後迎來,連忙下車迎上:“數日不見,如隔三秋!”


    他腰圍紫帶圓裳,頭戴束發金冠,穿了套棗紅深衣。迎風微笑,別具風采。瞥眼見妹妹滿臉委屈,頓知消息屬實。心歎一聲,卻隻能故作不知,和容輝客套:“看李兄神完氣足,神光隱現,想必修為又有精進,可喜可賀!”


    容霜戴了整套赤金鑲紅寶石頭麵,穿了件錦斕大衫,牽著理哥兒下車,襝衽問候:“二哥!”


    理哥兒年已兩歲,不用吩咐,恭恭敬敬地作揖喊:“二舅伯好,姑母好!”稚氣猶在,風骨已現。


    “你也好……”容輝得他解圍,翻手取出一個十兩的大金元寶,笑著遞給小家夥,伸手相請:“走,去裏麵說話!”當先帶路。陳淩雲微笑跟上,容霜則牽著理哥兒,順手拉了淩霄,故意落下。


    容雰和趙清沐隨後趕來,亦由容輝迎入。容輝待兩人迴“紫薇閣”後,又約陳淩雲賞雪,一起淩空漫步,或說築港修路,或說修煉心得。優哉遊哉,直至黃昏。


    一家人圍坐在“紫薇閣”飯廳用完膳時,陳淩雲向李蕃寧敬酒,趁機商量李母:“反正我們明天還要來,天色也不早了,不知山上放不方便……”


    李母哪不知他話中所指,看了融會一眼,見他隻顧吃菜,欣然答應:“方便,方便,什麽時候不方便過。三丫頭,我看你們也別走了!”順勢吩咐丫鬟:“快去收拾‘青霜院’和‘瑞雰館’!”


    一家人吃完飯後,又陪二老到西梢間大炕上說話,直到李母打瞌睡才散。容輝迴正院梳洗,舒舒服服地泡了個澡,權衡半晌,還是迴了“盛心閣”。


    他走進臥室,撩開羅帳,見淩霄已朝裏麵睡下,青絲黑壓壓地散在枕間,淩亂中勾人心魄。深吸一口氣,又見她背後還豁著風,於是幫她掖好被角,順手拉開一張錦被,輕輕躺下,抬手拂滅燈盞。深深唿吸,緩緩放鬆身體,忽聽淩霄冷笑:“有意思嗎!”


    容輝莫名其妙,隨口應承:“什麽意思……”


    淩霄一動不動,又冷冷地問:“我問你有意思嗎?”


    “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容輝再沒好氣,輕哼一聲。翻身朝外,打了個哈欠:“快睡吧……”


    淩霄身子不動,搶著話問“看別人嘲笑自己玩過的女人,很有意思,是嗎?”


    “那是他們不懂……”容輝翻身躺下,低聲反問:“這你也信?”


    “是他們不懂,還是你不懂……”淩霄搶著話問:“你平時睡哪裏,和誰睡,我可以不管。可大過年的,你像這樣把我拎到人前扇耳光,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如骨鯁在喉,抽抽噎噎。


    容輝覺得不是什麽大事,反而是她太小氣,隨口解釋:“我需要靜養……”


    “這前後兩屋,就養不得你,還是誰吵到你了?”淩霄厲聲反問:“你以為我和你睡一起,就是為了和你脫褲子篩糠?你當我是什麽人……”


    “你堂堂一公主,怎麽這麽粗俗!”容輝不由好笑:“不雅,你太不雅了……”


    “和不要臉的人說話,我都算淑女!”淩霄咬牙切齒,伸腿翻身,纏上容輝的腰,反肘抵住他下頜,低聲質問:“你不是很行嗎,來呀,有種你就弄死我。那多男人呐,是吧……”


    容輝深深歎息:“好了,睡吧!”想著也待不了幾天,伸手將她攬進懷裏。


    淩霄沒有反抗,趴在容輝懷裏抽泣:“你是‘太素境’修士,我離踏天證道也隻差一步。有多少男女修士廝混一起,隻為采補對方?又有多少對是攀龍附鳳,同床異夢?如你我能把身體交給對方,已是極大的情緣,師兄心裏為什麽就容不下我?”


    “睡吧!”容輝輕輕撫她背脊,仰頭輕歎:“你真是個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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