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裏的空氣很好,深深吸一口氣,你會覺得,整個人的身心,被完全洗滌了一遍似的。


    秦崢從孫大娘家走出來,禮貌地和路上的村民點了點頭,然後一路走出村口,越走越偏,越走越遠。


    途徑蘇錦兒的埋骨之地,他停下駐足了幾秒,然後繼續向前。


    “走這麽快做什麽?”一個熟悉的清脆之聲自背後響起,然後一陣淡淡的幽香,就被清風帶著,飄來了他的身邊。


    剛好走到了塊空曠的空地,繁茂的樹枝不再遮蔽他的視線,臨近秋月祭,月亮特別的圓,就像是一個大大的圓碗,倒扣在了天空之上。


    秦崢眉頭微皺,十分艱難地在心裏組織了下語句,然後道,“我覺得你們人類,真是太複雜,我現在覺得,做人一點也不好。”


    “你們人類?”林希羽站到了秦崢的身前,一隻冰涼的小手輕輕覆在了他的額頭之上,“怎麽,被夜四九傳染了?”


    秦崢看著林希羽的臉這麽近,眸子這麽認真,嘴裏的話雖然帶著調侃,但是她的表情卻寫著關心。


    他的心中一動,突然脫口而出道,“若是我說我本來不是人,你信不信。”


    “哈哈。”林希羽笑了兩聲,眼睛笑成了兩輪彎月,“若是你不是人,那你一定是木頭。”


    “我說認真的。”秦崢對她迴答問題的態度有些不滿,略微沉了沉臉,抬起頭,從她的身邊走了過去。


    林希羽看著秦崢的背影,疑惑地眨了眨眼,然後身形一閃,再次輕巧地落在了他的身前。


    這次她迴的很認真,“你說什麽,我都信,你這個傻木頭,還沒學會怎麽騙人吧。”


    秦崢的步伐頓住,深吸了口氣道,“我原來真不是人。”


    “那現在呢?”


    “現在……”秦崢抿了唇道,“勉強算是吧。”


    “那不就得了?”


    “可是我有些後悔了。”


    “為什麽?”林希羽的表情有些糾結,似乎在很努力地想要理解秦崢的話,並跟上他的節奏。


    秦崢的眼底,閃過了一絲迷茫,“在我還不是人的時候,我一直想做個人,可是現在我卻發現,人類的複雜,我很不喜歡。”


    “你還記得胡二麽?我明明救了他,可是他最後卻想殺我。”


    “天有涯步步為營,為了自己和天魂,也算是機關算盡,犧牲了多少人。”


    “夜四九不想殺蘇錦兒,可是卻依舊違心殺了她,然而他自己卻無法承受這樣的結局。”


    “那些村民看似對我們感激,但其實是希望獲得我們更多的幫助。”


    “就我剛從東澤村走出來時,那些和我打招唿的人而言,他們對我微笑,是因為我們救了他們,還是因為希望我們可以為他們解決問題?”


    “人類太複雜了,到底什麽是真什麽是假?我該信誰又不該信誰?為什麽有些事明明想做卻不能做,明明不想做違著心也要做?為什麽……”


    秦崢的煩,事實上,從胡二的那件事之後就開始了,當中提出來過一次,但是根本沒有解決根本的問題。


    因為他發現,做人類,並沒有他想象中的好,太多的情緒,太多的世故,還不如做npc,迴歸簡單,迴歸直接。


    “秦崢。”林希羽突然用雙手扶住了秦崢的腦袋,讓他的頭微低,然後剛好對上了她的眼睛,“你看著我,聽我說。”


    “秦崢,說真的,我很好奇你是怎麽活這麽大的,但是先不管你的過去,我們說現在。”


    林希羽的眸子裏閃著一種莫名的光,就像是一個漩渦,似乎會把人吸進去一般。


    “每個人,都會有很多煩惱的,來,我一件件和你說。”


    “你救了胡二,他依舊怨恨你,那是因為胡大的死,兄弟之間的羈絆讓他選擇無視你對他的恩情,這是選擇,雖然他選的很盲目。”


    “天有涯步步為營,機關算盡,無非就是為了天魂,為了天家,這是承擔,不擇手段的承擔。”


    “夜四九不想殺蘇錦兒,但是他依舊殺了她,因為在這段時間裏,他很清楚的明白,若是蘇錦兒活著會有什麽樣的後果,這是選擇,但也是責任,很重的責任。”


    “東澤村的村民,希望我們幫他們除去那吃人的妖怪,不談他們的感激有幾分真幾分假,又帶了多少目的性,這其實隻是無奈。”


    “做人確實很難,人的一生中要做出無數個選擇,要承擔,要責任,但是更多的,其實都是無奈,這都是不可避免的事。”


    “在這個過程中,有些人做的比較好,有些人做的比較不好,可能會讓別人感到不舒服,但是你必須理解他們的選擇,但是不一定要原諒。”


    “你不想這般複雜,那你也可以過的簡單,相信你深信不疑的事,相信你願意相信的人,隻做你想做的事,這隻是一個選擇,對生活方式的一種選擇。”


    “這裏的空氣如此清新,你為何不深吸一口,人活著,可不就是為了這麽一口氣?何苦糾結這些。”


    林希羽說完,便定定地看著秦崢的眼睛,眼底依舊是一抹濃鬱到化不開的擔憂。


    糾結到不想做人,這可是一個大問題……


    秦崢突然笑了,心思豁然開朗,倒不是覺得她說的多有道理,而是她的存在,突然又讓他覺得做人有趣起來。


    他伸出雙手,將她擁在懷裏輕道,“我發現你講歪理的本事,真是一流。”


    或許是考慮到秦崢的心情,林希羽難得的順從,輕輕靠在了他的懷裏,迴道,“再教你一條,女人是最會講歪理的,越是漂亮的女人說的話,越是不能信。”


    “那你說的話,我豈不是一句都不能聽?”


    林希羽聽出了秦崢的誇讚,臉上偷偷綻開了一抹甜蜜的笑容,她笑道,“也就我心地善良,不忍心騙一塊木頭。”


    “羽兒。”


    “嗯?”


    “你會不會有一天……也騙我?”


    “可能吧。”


    “可能?為什麽?”秦崢的聲音裏帶了點微微的慍怒。


    這時候,天邊突然吹來了一陣微風,把林希羽的發絲吹起,也將她的話,吹了個七零八落。


    “若是哪天我騙了你,那一定有什麽苦衷,你可得記得來幫我。”


    “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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