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靜本來已作好打算,一放暑假,就去聯係展廳,自費舉辦一次個人畫展,把多年來自己嘔心瀝血創作出來的作品全部展現出去,讓世人評判。如果她的畫畫能得到同行或者名家的賞識,她就請他們為她的作品作些注解或點評,然後聯係出版社,自費出一本裝楨精美的畫冊,讓自己的作品也能夠出現在書店的書架上,也能夠世代流芳。

    於靜的打算因為網友“塵埃”的“失蹤”而不能如期進行。不知為什麽,從端午節至今,已有十多天了,“塵埃”一直沒在網上露麵。這十多個晚上,還沒到午夜,沒到往常他們見麵的時間,她就迫不及待地坐到電腦前,等候“塵埃”的出現。但不管她等到什麽時候,都見不到“塵埃”的蹤影。見不到“塵埃”的蹤影,得不到他的消息,她整天胡思亂想,憂心忡忡,什麽事也不願去做。她總是擔心他會出什麽事,譬如生病住院了,或者出了車禍,被壞人綁架、謀殺等等。記得6月初,他也有一段日子不在網上露麵,那時,他就是生病住院了。

    於靜很害怕“塵埃”會遭遇不測,害怕再也見不到他。因為“塵埃”就是她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就是她心儀已久的那個男人――劉海洋。兩年前,她在網上和“塵埃”相遇,經過一番交流後,雖然雙方都沒有道出真名實姓,但她已從他所訴說的人生經曆和家庭情況中得知他就是那個令她情竇初開,曾經朝思暮想的男人。於是,她心中又泛起了漣漪,給了他qq號,常常到網上和他見麵,與他傾訴衷腸,成了無話不說的好網友。為了不讓他識出自已的廬山真麵目,不影響各自的家庭,她還與他約定隻在網上見麵。

    日子過得很緩慢,沒人傾聽心聲的孤寂的夜晚更顯得漫無邊際。坐在電腦前一晚接一晚的空等候,於靜心焦得很,已漸漸地失去了耐心。她不隻一次地暗下決定:如果再過幾天,“可惡”的“塵埃”還不在網上露麵,她就“撕毀”約定,不顧一切地打電話給他,責問他到底出了什麽事?為什麽那麽久不到網上和她見麵?

    7月10號這天早上,於靜陪母親一起吃過早餐,又陪母親閑聊了一會,就駕駛丈夫遺留下的那輛寶馬轎車外出兜風,排解愁緒。她漫無目的地在外環路上逛了幾圈,突然靈機一動,把車開向古樓日報社,在報社辦公大樓下的停車場停下,打開車窗,注視著大樓的出入口。

    “塵埃”告訴過她,他的辦公室就在古樓日報社辦公大樓裏。於靜並不打算到他的辦公室裏找他,隻想在樓下、在車裏等待――等他下班的時候從樓裏出來,悄悄看他幾眼。隻有看到他平平安安,她才會心神安寧,才有心思去幹別的事兒。

    但於靜一連在報社大樓下守候了兩個中午,兩個下午,都沒有看到“塵埃”的身影。她無可奈何,隻好下車去向門衛打聽“塵埃”的情況。門衛說他也不知道劉主編的去向,可能劉主編去自治區黨校學習還沒迴來。

    已經放暑假了,“塵埃”在黨校的培訓學習也已結束了,他不可能不迴來上班。他到底出了什麽事?到底去了哪裏?於靜腦海裏老想著這兩個問題,食無味,睡不甘。

    7月13號這天晚上,經過第二輪投票,北京終於獲得了2008年第29屆夏季奧運會的舉辦權,舉國歡騰,人們紛紛湧上街頭,燃放煙花,載歌載舞,以各種各樣的方式慶祝申奧成功。北京的世紀壇、天安門廣場更是人頭擁擠,成了歡樂的海洋。

    和母親一起坐在電視機前,看完北京申奧成功的現場直播後,於靜就懷著多日未有的興奮心情走進書房,打開電腦,希望在這激動人心,舉國歡慶的時刻,“塵埃”能夠出現。她坐在電腦前等待了兩分多鍾,終於等到了這個令她日思夜想、魂牽夢縈的人兒上線。見到了“塵埃”,激動、委曲的淚水立即從她的眼眶裏湧了出來,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

    “小雨滴,好久不見了,你還好嗎?”“塵埃”先問。

    於靜邊流淚邊打出一行字:“還好!你呢?”

    “我也挺好。你看電視了嗎?北京申奧成功了!我們申奧成功了!!”

    “我看了。一看完結果,我就打開電腦,等待你的出現,希望能與你共享這一激動人心的時刻。”

    “我也是。”

    “你已有十九個晚上不上網和我見麵,也不給我發電子郵件了。這些天,你在幹什麽呢?是學習、工作太忙了?還是不想再見我這個網友了?”

    “我遇到了一件麻煩事,沒心思,也沒辦法上網與你見麵。”

    “遇到什麽事?不能告訴我嗎?也許我能為你排憂解愁。”

    “這件事你幫不了我。”

    “你不告訴我,怎麽就知道我幫不了你呢?”

    “也許以後我會告訴你!”

    “你不告訴我,就讓我來猜一猜吧。我想,肯定是你那美若天仙的妻子跟你鬧矛盾了!”

    “不是這件事。”

    “你別再瞞我了!你很疼愛你的妻子,從沒對我說過她的壞話,可我聽聞她並不是個十全十美的女人,她也有很多缺點,已和你鬧矛盾了。”

    “我妻子是跟我鬧矛盾了,但不是因為她我才無心上網。”

    “那到底因為什麽?你說過,我倆應該成為無話不說的好網友。我遇到什麽事都毫無保留地向你訴說,你有事為什麽就不肯對我說呢?難道你還沒有把我當知心朋友看待?”

    “不,我早已把你當知心朋友看待了,但這件事我現在還不想告訴你,請你諒解。”

    “每個人都會埋藏一些秘密,你不想對我說就不說吧!如果以後你太忙,或者遇到什麽事沒時間上網和我見麵了,請你事先通知我一聲,免得我每晚都在空等待。”

    “這十幾個晚上,每晚你都在網上等我嗎?”

    “是的。這十多個夜晚,午夜還沒到,我就守在電腦前,等候你的出現。每晚都等到夜半三更,才失望地關掉電腦。你久久不露麵,我又打聽不到你的消息,我很擔心你出了什麽事,擔心會突然失去你這位相交了兩年的好網友。”

    “謝謝你對我的關心!以後沒心思,或者沒辦法上網我會事先告訴你的。”

    “如果我突然消失,久久不到網上與你相見,你會為我擔憂,會去打探我的消息嗎?”

    “當然會!”

    看到屏幕上的這三個字,於靜的心情好了許多,她掏出紙巾擦去臉上的淚水,然後情不自禁地打出一行字:“‘塵埃’,如果今晚你再不出現,可能我就會不顧一切地‘撕毀’約定,打電話尋找你了。”

    “我們的約定也應該取消了。我們在網上相識相交了兩年,早已成了無話不談、互相關心的好朋友,卻沒有真正通過一次話,見過一次麵,我覺得很遺憾,總有一種美中不足之感,很想見一見現實中的你,看看你與我想像中的有多大差別。”

    “見到我也許你會覺得很失望,因為現實中的東西大都比想像中的遜色得多。我認為,還是霧裏看花好一些。”

    “小雨滴,我相信,你一定比我想像中的更出色、更完美。”

    “‘塵埃’,也許我沒有你想像的那麽好。我不想讓你感到失望,所以我們還是做一對純粹的網友吧。如果有緣,這輩子我們會有相見的一天。”

    “小雨滴,雖然我從沒對你說過我的真名實姓,但我已把我的人生經曆、工作單位、家庭情況全告訴了你,我想你可能早已知道我是誰了。”

    “是的,因為古樓市隻有一個這樣的人。”

    “你認識我,可能也見過我的真麵目,我卻不認識你,沒見過你的真麵目,我覺得不公平,所以,我們應該見一麵。”

    “你是個大作家、大名人,許多人都認識你、見過你,我認識你、見過你不足為奇。而我隻是個默默無聞的小教師、小人物,人們都不認識我,你也不必認識我、見到我。”

    “好吧,我尊重你的想法。如果哪天你的想法改變了,想和我在現實中見上一麵了,我會立即出現在你的麵前。”

    “謝謝!”於靜很感動,眼眶裏又滾出兩顆晶瑩的淚水。沉靜了一會,她才又打出一行字:“‘塵埃’,你在黨校的學習結束了嗎?”

    “已經結束了。9號那天我就迴到古樓報到上班了。”

    “你還在報社辦公大樓裏上班嗎?”

    “不,我的辦公室已設在宣傳部裏了。可能我的工作會有些變動。”

    他已不在報社上班了,怪不得在報社辦公大樓下守了兩天都見不到他的影子。於靜自嘲地笑了笑,兩隻纖纖玉手又在鍵盤上跳躍,迅速打出兩行字:“‘塵埃’先生,你肯定又要加官進爵了。你們這些被選送去黨校渡金的人,迴來後大都立即得到提拔重用。你可能會成為我們古樓市最年輕、最有前途的官員。”

    “不談我了,談談你吧。假期你準備怎麽過呢?在家繪畫,還是外出旅遊?”

    “我準備利用假期聯係展廳,自費舉辦一次個人畫展,看看用我多年的心血凝成的作品能不能得到世人的認可和好評。如果畫展獲得成功,我就挑選一些佳作,自費出一本畫冊。”

    “你聯係好展廳了嗎?”

    “還沒有。”

    “需要我幫忙嗎?”

    “謝謝,我想我能夠辦好我自已的事。”

    “哪天展出請告訴我,我也想去欣賞欣賞你的佳作。”

    “對不起,我不能告訴你,也請你別光臨我的展廳,因為我還不想與你在現實中相見。”

    “如果我突然出現在你的展廳裏呢?”

    “我隻能躲著你。但願你別這麽做!”

    “既然你不願意我這麽做,我就不會這麽做,你放心吧。”

    “我知道你是個光明磊落的男人,不會強人所難的。”

    “謝謝你的誇獎,我預祝你的畫展能夠大獲成功!”

    “謝謝!”於靜沉思了一會,又彈奏出一行字:“‘塵埃’,能和我談談你和你妻子之間的矛盾嗎?”

    “我和她的愛情已快結束了!”

    “我聽說她背叛了你,是嗎?”

    “是的。她背叛了我,傷害了我!”

    “從什麽時候開始?”

    “我也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我是在今年春節的前一天才發現她背叛我的!”

    “你這麽優秀,又那麽愛她,她為什麽還不知足,還要這麽做?”

    “她是個永遠也不滿足於現狀的女人。她說她從小就想當演員,當影視名星,為了實現她的這一夢想,她不惜背叛我,把自已的靈魂和肉體一起出賣給一個專拍肥皂劇的破導演。現在,她已跟這個破導演去北京拍戲了。這個破導演不僅是個好色之徒,還是個騙子,在古樓的時候答應讓她出演女一號,等她到北京後,卻隻讓她演女二號。她被騙了,卻還不肯懸崖勒馬,還要繼續走下去。我已決定,等她從北京拍戲迴來,就和她去辦理離婚手續。”

    “你考慮清楚啦?”

    “考慮得很清楚了!”

    “你對我說過,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才修得共枕眠。我勸你還是多考慮一下。”

    “已沒有這個必要了。

    “她願意跟你離婚嗎?”

    “她說她還是愛我的,但我堅決要離婚,她也沒話可說。”

    “出了這麽大的事,你一定痛苦過。為什麽你不早點告訴我,讓我為你分擔一些苦痛呢?”

    “我以為能用我的寬容和癡情使她迷途知返,繼續我倆以前的生活。如果真能這樣,我就不必家醜外揚了。沒想到她是那麽的固執和任性,無論我怎麽勸說,都阻止不了她一意孤行。”

    “有些人就是這麽固執,無論你怎麽苦口婆心都勸不住。如果王自強能聽從我的勸告,可能就不會這麽早就離開我,離開這個世界。”

    “我們都成了天崖淪落人!”

    ……

    這晚,兩人一直聊到淩晨三點,才戀戀不舍地下了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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