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木柴在火塘子裏燃燒,火舌跳動,炭火發出劈裏啪啦的爆響。


    莊行和燕槐安一同躺在床上,他們跑到了別人的屋裏,暫且休息一下。


    沒辦法,莊行家的屋子這會塌了個七七八八,迴家隻能喝西北風。


    好在那屋子裏沒什麽值錢的東西,不至於讓人特別心疼。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


    屋子塌了還可以再造,但人沒了那就找不迴來了。


    母子重聚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凡事不能總往壞處想,要是天天思考將來賺不到錢,娶不到老婆,買不起房子和車子,人生看不到希望,那不得鬱悶一輩子?


    有的樂就樂一天,樂不了一天,摸摸魚,鏟一把樂個一小會兒也行。


    學會享受當下,同樣是莊行的人生信條之一。


    “祝禾,你看下水溫合不合適!”


    屋外傳來了腳步聲,一位陌生女性來到了屋內,手裏提著熱水桶。


    祝禾,原來娘親叫這個名字,真好聽。


    半人高的木桶放在了地上,氤氳地冒著熱氣,祝禾伸出手試了試水溫,點點頭。


    “王姨,麻煩你再去燒點熱水吧,我怕這些不夠。”


    “好,那這邊就交給你了,我再出去看看...男人們都在外麵守著呢,但願今晚不要再有意外發生了。”


    王姨唉聲歎氣,一臉愁容地離開了。


    別怕啦,王姨,那老虎精腦袋都掉下來了,早涼透了。


    不過說起來,村子裏的大夥真是很團結,原本莊行以為遇見虎精那樣的妖怪,村裏人會大難臨頭各自飛,沒想到居然自發組織起了守夜的隊伍。


    挺合理的,在這樣一個有吃人妖怪的世界,就是要團結起來,才能增加生存的概率。


    人類本來就是群居動物,沒有演變成農耕社會以前,人都是以集群進行狩獵和分配食物的,一個人戰勝不了的獵物,可以進行分工合作。


    莊行覺得大多數時候,人在妖怪麵前,應該是占優勢的,像什麽兔子精,山羊精,老鼠精一類的精怪,肯定不敢和人類聚落為敵,就算是吃肉的黃鼠狼精,估摸著也隻是偷雞的時候會更小心一點。


    幾十個拿草叉和鋤頭的壯漢,那不是開玩笑的。


    三個臭皮匠就能頂個諸葛亮了,三十個持械壯漢,不說頂十個武鬆,頂三個武鬆綽綽有餘,一般的老虎來了也討不了好,或許能殺死幾個人,但終歸是要被亂棍打死的。


    當年孫權和侍從拿著長矛,兩個人就把野生虎料理了,隻要陣型不亂,膽子夠大,三十個人殺個老虎那是小菜一碟。


    也許老虎精那樣的妖怪可以殺死一個村落的人,但本身老虎就很少了,成精的老虎更是鳳毛麟角。


    就莊行三個月的體驗來說,他並沒有感覺到娘親和大夥的精神狀態是緊繃著的,基本上還是處於一個比較放鬆的狀態。


    沒有人草木皆兵,遇見點風吹草動就神經兮兮,從這裏可見一斑,他和娘親今晚遇到的事情,絕對是極低概率的事件。


    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不過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莊行覺得他要改變一下思路了,他的自傳要從《重生之我的古代種田生活》改名成《修仙那些事》。


    可惡,為什麽我不能一晚上就長到青春期!


    這具身體,還是不行麽?


    他又開始犯困了,但是這麽關鍵的時候怎麽能睡覺!


    他真想找兩根火柴棍,撐在自己的上眼皮和下眼皮之間。


    莊行努力地翻了個身,往一旁看。


    娘親開始為燕槐安擦拭身體了,大概是因為燕槐安昏了過去,全身發寒,所以娘親先為燕槐安處理,她把浸泡了熱水的毛巾,敷在燕槐安的額頭上,而後又拉開燕槐安胸前的衣襟,往裏墊上熱毛巾。


    別誤會,莊行隻是想要看看女俠身上有沒有哪裏受傷了,他絕無非分之想。


    再說他這個視角什麽都看不見,他太小了,躺在床榻上被毯子包裹的他,隻能看見女俠的手臂,哪怕翻身也隻能看到衣服的動靜,他看到娘親的手在那裏進進出出的。


    興許娘親是覺得燕槐安凍傷了,對於凍傷的人,就是要想辦法讓她恢複體溫。


    敷好毛巾後,娘親才來料理莊行,她換了一個小水盆,把小半的水倒進去,給莊行洗澡。


    太困了,要撐不住了...


    莊行終歸還是沒能堅持下來,洗澡的時候,他閉上了雙眼,進入了夢鄉。


    一夜無夢,再恢複意識,已經是第二天的早晨了。


    金色的陽光從窗戶那裏照進來,今天是個陽光燦爛的晴天。


    娘親還在床邊守著,她似乎一晚沒睡。


    肚子有點餓,沒有想尿的感覺。


    嗯,在可忍受的範圍之內,這裏就不要給娘親多添麻煩了。


    莊行繼續睡,以免他醒了,勞累一晚的娘親還要來照顧他。


    嬰兒的生活就是這麽枯燥乏味且無聊,一天接近四分之三的時間都在睡覺。


    可還沒等他睡個迴籠覺,身邊又傳來了動靜,他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聲。


    莊行眯著眼看,是女俠醒了,她躺了一夜,終於恢複了意識。


    “大人,您感覺怎麽樣,要不要吃點東西。”娘親恭敬地說。


    燕槐安揉揉額頭,她的視線掃過這間屋子,沉默了一陣,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她不理會娘親,隻是一個人把身上敷著的毛巾取下來,那些毛巾還是熱乎的,能看到它們冒著熱氣,有股茉莉花一樣的香香味道鑽入莊行的鼻尖。


    她起身之後,眼神四顧,最後停在了牆角,那裏放著她的佩劍。


    雖然劍鞘是不起眼的烏漆木頭,但毫無疑問那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寶劍。


    重新握住劍柄,把劍拴在腰間後,她嚴肅的神色才緩和了些。


    高手的警惕性果然很高,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尋找武器,又學到了。


    “大人,小民叫祝禾,你還記得我嗎?昨天夜裏我們見過的。”娘親試圖搭話。


    “......”


    “我叫燕槐安,是一個正在遊曆的獵妖人。”燕槐安說。


    她散發出一種生人勿進的氣息,有種莫名的壓迫感。


    “燕大人...”


    “......”


    “不必叫我大人。”


    “那...燕小姐?”


    燕槐安站直了身子,點點頭。


    “燕小姐要不要再歇息歇息?吃點東西?”


    “....”


    “勞煩了。”


    “燕小姐救了我和莊兒,還幫我們趕走了虎精,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請稍等片刻,我們一定好好招待你。”說著,娘親便出門去了。


    屋裏隻剩下莊行和燕槐安,娘親很放心地把莊行和燕槐安留在一個屋子裏。


    雖然女俠的性格看起來有些冷淡,說話好像延遲很高的樣子,但是她是值得信任的人,換莊行,他也願意讓自己的孩子和女俠待一起。


    女俠又坐了下來,長出了一口氣。


    這是在運功麽?那些竹簽是幹嘛的?


    莊行看到女俠小心地從衣服兜裏拿出捆好的一根根竹簽,她從中抽出幾根來,竹簽上好像刻著什麽,她看著竹簽,似乎是在小聲地念著竹簽上的字。


    “我叫燕槐安,是一個正在遊曆的獵妖人。”


    她念著這句話,重複了好幾遍,語氣各不相同,就像是...在做練習...


    她不止練習這一句話,還在練習許多其它的日常用語,從自我介紹到互相問好,都是些很常見的句子。


    過了一會兒,篤篤篤,外頭忽然來了腳步聲。


    她立刻將竹簽收起來,板著臉,坐直了腰。


    莊行心有疑惑,那些竹簽上刻的就是女俠剛才念念有詞的句子麽?


    可為什麽那麽簡單的幾句話,還要反複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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