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六,大雪紛飛,遍地霜白。

    周常衛外出迴來,撣了撣帽子上的雪。

    “周隊,”小歸說,“剛剛痕檢部來電話了。”

    周常衛搓搓手,拉了把椅子,坐在火爐旁邊:“怎麽說?”

    小歸放下手頭的事,也坐過去:“那枚職工胸針沒有被土壤腐蝕過。”

    “沒被腐蝕過?”萬茂湊過去,“什麽意思?”

    周常衛把話接過去:“意思就是說,丁強當年並沒有把職工胸針遺漏在案發現場,而是有人臨時把‘證據’放了進去。”

    小歸點頭,就是這麽個情況:“痕檢部說屍體附近的土壤有明顯被翻動過的痕跡,應該是前不久被挖開過。”

    萬茂感覺自己腦子快不夠用了:“證據是假的?”

    “不過兇手是真的。”彭建國也加入了群聊,端著他泡了枸杞的保溫杯,“丁強和劉任達都招了。”

    這兩人知道兜不住了,就都坦白了,是兇手無疑。

    “我有點搞不懂了,胸針是誰放進去的?”萬茂同誌想了想,“這個人應該是想用那枚胸針詐一詐丁強,但前提是他得事先知道真兇是誰,而且這是連環局,好大一盤棋,一般人搞不出來吧。”所以他懷疑不是人。

    “建國,”周常衛問,“譚文彬盯得怎麽樣了?有沒有什麽可疑的地方?”

    彭建國說沒有:“譚文彬每天家裏和麻將館兩頭跑,也沒有私下交往的朋友,他的手機和銀行卡我都查過了,沒什麽可疑的地方。”他想了想補充,“譚文彬小時候被拐賣過,他的手指就是那時候斷的,不過這跟這個案子好像沒什麽關係。”

    那他為什麽開一百萬給李保定當賭資?難道隻是為了賺那點利息分成?

    反常太多,周常衛還是覺得事情沒有這麽簡單:“我總覺著這兩起案子有人在推波助瀾。”

    懷疑根本不是人的萬茂:“是不是給侯淑琴發錄音的那個人?”

    周常衛聳聳肩:“沒證據,不好說。”

    彭建國喝了一口枸杞茶,遍體通暢:“不管怎麽樣,結果是好的,要不是因為李權德父子的案子,也不會牽扯出八年前的煙廠案。”

    懷疑根本不是人的萬茂:“是不是老天開眼了?”

    周常衛迴座位去,整理案件資料,下午要把案子移交到檢察院,他感歎:“老天要是能多開開眼,這世上

    不知道要少多少冤案。”

    當然不是老天開眼了。

    “是你吧。”

    戎黎窩在懶人沙發上,閉目養神,不迴答。

    程及挨貨架站著:“我覺得應該是你。”戎黎迴祥雲鎮就是來討債的,不過,“又覺得不像是你,你以前不喜歡這些彎彎繞繞的法子。”

    雖然戎黎智商高,但比起動腦,他更喜歡動手。

    戎黎掀了掀眼皮,精神頭一般,有點犯懶:“雖然有點麻煩,但不髒手。”

    兩個月前,李權德來找劉任達和丁強要錢,當時他們三人起了爭執,譚文彬就是那時候在外麵聽到了他們的對話,知道了八年前煙廠的事。

    程及還是了解戎黎的,他最討厭麻煩了,問道:“這是你的第一方案嗎?”

    “不是。”

    他的第一方案是直接見血,簡單粗暴。

    這就奇怪了,程及從貨櫃上隨手拿了包薯片:“為什麽沒用第一方案?”他拆開包裝,扔了一片到嘴裏,“不想髒了手?”

    戎黎沒有否認。

    程及有點意外,戎黎他什麽時候怕過髒手,怎麽就突然金盆洗手從良了呢。程及想前想後,隻想到了一個可能。

    “我發現了一件事。”程及挺肯定的,“徐檀兮能影響你,而且很早就開始影響你。”

    如果徐檀兮沒有來祥雲鎮,程及覺得戎黎極有可能丟掉底線,直接用暴力解決那三個畜生。

    但他改變了方案,不嫌麻煩地兜了這麽大一個圈子。

    戎黎否認:“這跟她沒有關係。”

    程及可不信他:“以徐檀兮起誓我就相信你。”如果不是徐檀兮,還能有什麽理由讓他變化這麽大?

    戎黎迴給他三個字:“滾出去。”

    程及可以確定了,這隻嘴硬的死鴨子應該很早就動心了,所以才會瞻前顧後。他把吃到一半的薯片扔給戎黎,拍拍手走人:沒意思,太明顯了。

    程及剛走,有一位客人進來。

    是位女客人:“拿快遞。”

    戎黎把薯片擱下,起身:“手機尾號。”

    “4225。”

    他去把快遞找出來,看了一下上麵的信息:“麻煩報一下收件人。”

    對方報了個名字:“宋寶寶。”

    來拿快遞的是宋寶寶的親姐

    ——宋島島,平時潑辣的朝天椒遇到心儀的人,就變小甜椒了。

    當然,不是宋寶寶沒空來拿快遞,他有空好嗎,學渣最多的就是閑工夫了,是宋島島用微信紅包“逼迫”他的。

    戎黎把快遞遞過去:“簽個字。”

    宋島島雙手接住,隻敢看了戎黎一眼,然後立馬低頭,像隻膽小的鵪鶉。她簽字的時候,太緊張了,手都有點哆嗦。

    簽完名,她說了聲謝謝,也沒有立刻走,磨磨蹭蹭地從包裏掏出一顆蘋果。她根本不敢看戎黎,把蘋果放在裝筆的紙箱裏,連同筆一起。

    她每次來都會送蘋果。

    戎黎從來沒說過什麽,或許他根本就不記得她,不記得她姓什麽叫什麽,不記得她送過幾次蘋果,不記得她托媒人肖娘去他家說過親。

    隻有這次,戎黎給了反應,他說:“我不喜歡吃蘋果。”

    得到了迴應的宋島島很驚喜,鼓起勇氣問:“你喜歡吃什麽?”

    他說:“草莓。”

    “下次我——”

    他打斷了,語氣淡淡的,談不上冷漠,隻是像事不關己一樣:“不用有下次了,也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他冷峻的眉眼有細微的不一樣,語氣忽然放輕了,他說,“我有喜歡的人。”

    他說有喜歡的人時,竟有點溫柔,悉藏在眼底。

    原來他也不是對誰都無動於衷,宋島島把那顆蘋果撿起來,妥善收好,那是她所有的情竇初開。

    她沒有露出失望或者不甘的表情,很平靜地說:“祝你幸福。”

    戎黎話是真的少,沒有迴她。

    她走到店門口,迴頭看他,笑著說:“戎黎,你一定要對你喜歡的人多笑一笑。”

    他的眼睛笑起來一定很好看,她還沒見過他笑呢。

    雖然她可能不會有機會見到他笑著的樣子了,但她還是希望她真心喜歡過的這個人可以過得簡單快樂。

    因為他看上去很不快樂。

    宋島島第一次見戎黎是在半年前,在伏羲河邊,她打那路過,遠遠看見他站在河邊,在往河裏投擲石頭,一塊接一塊。

    “喂,”她當時覺得這人九年義務可能沒學好,損人不利己,“你幹嘛一直往河裏扔石頭?”

    肯定不是許願,誰許願會扔那麽大的石頭。

    他轉過頭來,前言不搭後語地問了一句:“

    你覺得河裏有河神?”

    黃昏的光渡在他身上,毫不誇張地說,那一刻宋島島覺得他金光閃閃,耀眼得讓她失神。

    她愣了半天才找迴自己的聲音,說:“心誠則靈,心誠則有。”

    她是信的,她覺得人需要有信仰,哪怕是鬼神。

    他也沒有反駁她,撿了一塊小的石子,隨手一扔,砸中了河中間的“許願石”,他許願:“我很誠心,誠心地希望河神你去死吧。”

    許完願他就走了,她留在原地,把魂丟了。

    如果要問宋島島喜歡戎黎什麽,她其實答不上來,就是覺得第一次見他的時候,連黃昏的光都是燙眼的。

    ------題外話------

    *****

    q閱有個作家姐姐活動,我參加了,有小星星的可以投給我。

    這本書在q閱第二次pk,這幾天莫養文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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