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林村。

    今天,吳樹鳳的娘家人來了,丈夫林早生在廚房炒菜,吳樹鳳同母親魏氏、妹妹吳樹香在堂屋裏嗑瓜子聊天。

    “陽春的婚事有著落了沒?”吳樹鳳問魏氏。

    吳陽春是吳樹鳳的弟弟,魏氏前麵生了三個女兒,兒子是老四。

    “說到這事我就來氣兒,王豔琴她閨女等過了年初就三十了,又離過婚,還好意思要十萬的彩禮。”

    吳樹鳳邊剝著瓜子:“十萬?”

    坐在魏氏旁邊的吳樹香搭腔:“還不止嘞,她們家還要五金。”

    五金指的是金項鏈、金耳環、金戒指、金手鐲、金吊墜,鎮裏一般人家成親都是三金,家裏條件好些的會給女方添五金。

    吳樹鳳嗤笑,覺著這王豔琴簡直是獅子大開口:“有這錢,都能娶個二十來歲的小姑娘了。”

    吳陽春其實也是二婚,前麵那個老婆是花錢從人販子手裏買來的,可買來沒多久人就跑了,也沒留個一兒半女。

    王豔琴家漫天要價也不是沒有底氣的,吳陽春好吃懶做是出了名的,快四十的人了,還在啃老,而且他小時候被狗咬掉了一隻耳朵,尋常人家根本不會把閨女許給他,王豔琴可不是在嫁女兒,是在賣女兒。

    “也不知道是哪個長舌婦在外麵說咱們家陽春的壞話,一開始王豔琴說要五萬,不知道在哪聽了什麽鬼話,就改口要十萬了。”魏氏冷哼了聲,“也不看看她那閨女,醜就算了,還瘦不拉幾的,誰知道生不生得出兒子來。”

    吳樹鳳說:“十萬就算了,上哪整那個錢,你讓爸再多找幾個媒婆,看看哪個村還有沒有合適的。”

    魏氏也惱火:“你弟那個沒出息的,人家一聽是他,門都不讓進。”

    吳樹鳳就尋思著:“要不再給他買一個?”買一個還花不了十萬。

    “買什麽買,要是又跑了,不得虧死。”

    鄉鎮裏買媳婦的不少見,年紀大的、有點殘疾的,或者沒錢娶正經姑娘的,就會托人買從國外拐來的女孩,當然,也不全是拐來的,不排除有騙婚騙錢的婦女詐騙團夥。

    像這種買來的媳婦都要關著,養熟了還沒什麽,養不熟的逮到機會就跑。

    吳樹鳳也頭疼,畢竟是自個兒親弟弟,哪能不幫著打算:“不買還能怎麽辦?陽春都快四十了,總得給咱們老吳家留個後吧。”

    吳樹香突然

    問了:“二姐,禾苗有十八了吧?”

    “上個月剛滿。”

    “要不把她許給陽春?”

    沒等吳樹鳳表態,魏氏就嗬斥道:“你這說的什麽話,甥女嫁給舅舅,咱們家老臉還要不要了?”

    “這不也是沒辦法了嗎,以前老一輩的不都這麽親上加親,桃林喬家不是還有個娶了自己侄女的嘛,這有什麽,再說了,咱們自己家的事管別人說不說。”

    吳樹香沒讀過書,思想很迂腐,再加上若是吳陽春真要買媳婦或者說親,兩個老人家哪有錢,最後這錢還不是得她們幾個姐妹來湊。

    她自然很樂意促成這樁親上加親的“婚事”。

    在廚房炒菜的林早生接了句嘴:“禾苗還在念書。”

    吳樹香立馬反駁:“女孩子念那麽多書幹嘛,以後結婚了還不是要在家帶孩子。”

    吳樹鳳沒出聲兒,在思忖什麽。丈夫林早生也不吱聲,他性子懦弱,又沒固定的工作,在村裏村外幫人打雜工,被吳樹鳳嫌棄數落了幾年,徹底沒了脾性,唯唯諾諾的。

    魏氏前思後想還是覺得不妥:“不成不成,萬一生出個傻子來可就造孽了。”她也很不喜歡這個外孫女,“就算不生傻子,生了自閉兒可怎麽整。”

    這時,最裏邊的房門被踹開了。

    吳樹鳳迴頭瞪了一眼:“你開門就開門,整那麽大聲音幹嘛?”

    林禾苗低著頭,悶不吭聲地往外走。

    吳樹鳳問:“你去哪兒?”

    她不作聲。

    “啞巴了?”

    她抬頭,烏黑的眼珠子沒有靈氣,死氣沉沉的,就那樣不眨眼地看著堂屋裏的三個女人。

    魏氏瞧見她這不吭聲的樣子就厭煩:“你是讀書讀傻了吧。”

    “她不是打小就這樣嗎,跟塊木頭似的。”

    “……”

    林禾苗把所有輕蔑的嘲諷扔在身後,挺直後背,頭也不迴地往外跑。

    她去村尾的便利店買了一包煙和一個打火機,一共花了三塊五,煙是店裏最便宜的煙,抽著會嗆喉。

    她付了錢,走到馬路對麵,那邊有一口廢棄的池塘,她蹲在塘邊,動作熟練地點了根煙。

    她身上還穿著校服。

    煙才抽了一半,後麵伸過來一隻手,將剩下的半支煙抽走了:“你一小孩,抽什麽

    煙。”

    不用迴頭她也聽得出來程及的聲音:“我不是小孩,滿十八歲了,能嫁人,能生自閉兒。”

    程及把她放在地上的煙盒也沒收了,她沒抽完的那半根煙被他叼進嘴裏,吸了一口,劣質的煙直往喉嚨裏灌。

    “這煙太嗆,不適合女孩子。”

    林禾苗轉過身去,十八歲的女孩還沒完全長開,很稚嫩的一張臉,臉上卻沒有那個年紀該有的生動和活潑。

    她伸手,腕上有一個很淺的疤痕:“還我。”

    程及又吸了一口,緩緩吐出白煙,目光不經意地掃過她的手腕:“不還——”

    她突然踮腳,把唇壓在他的唇上,含住了那口嗆人的煙,很短暫地碰觸之後,她重新站好:“我的。”

    她呆板木訥的臉上終於有了別的表情:心虛、得意,還有羞怯。

    程及二十七了,什麽樣的女人沒見過,倒是第一次被人弄得這麽措手不及,他用指腹抹了一下唇,笑得雖不正經,可這語氣有幾分訓人的味道:“小妹妹,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

    林禾苗紅著臉跟他對視:“我知道你沒有女朋友。”

    “那你知不知道我有很多女伴?”

    知道。

    她看見過好幾次,他摟著女孩子進紋身店,而且每次的人都不一樣。

    她不迴答,隻是朝他邁出了腳。

    程及立馬往後退了一步,臉上玩世不恭的笑徹底收了:“你還小,離人渣遠點。”他又退了一步。

    “你不是人渣。”林禾苗仰著頭,目光專注。

    “我是。”

    “你不是。”

    如果他是,他就不會後退。

    “林禾苗,”他說,“好好讀書。”

    他帶著她的煙走了,可沒走遠,站在不遠處的石拱橋上。

    林禾苗蹲在池塘邊上,呆呆地看著水麵,良久之後,她慢慢踏出了一隻腳,往水裏伸。

    程及立刻往橋下走。

    她突然收迴了腳。

    他也跟著收住了腳。

    就這樣反反複複了多次,直到她轉身走了,程及才從石拱橋上下來,繼續抽那根嗆喉的煙。十八歲,花樣的年紀,怎麽能輕生呢。

    一根煙結束,他找了個路人問路:“請問林聰家怎麽走?”

    林聰是

    昨晚目睹戎黎傷人的混混之一。

    ------題外話------

    **

    顧總:戎黎,你看看人家程及的進度。

    戎黎:徐檀兮,你看看人家林禾苗的進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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