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端愣了一下,猛地站起來:“徐檀兮!”她五官氣到猙獰,“你詐我?”


    太陽從左邊窗戶漏進來,落在徐檀兮臉上,像撲了一層揉碎的金粉。柳葉眉眼,溫文爾雅,她是即便手握刀子也像個君子的那一類人,鋒芒從不外露,悄然長在骨子裏。


    “是你不請自來,”她雲淡風輕得像位旁觀者,“也是你非要同我交易。”


    喬端氣極,笑了:“行,要魚死網破是吧?既然你不讓我好過,那誰都別想好過。”


    她搶過徐檀兮的手機,掛斷電話,看了一眼屏幕上麵的時間:“錄音我已經給了認識的媒體人,還剩一個小時,如果我不親自攔下來,很快徐檀兮三個字就會出現在各大新聞板塊上,畢竟你有個自帶流量的妹妹。”


    她管不了那麽多了,隻想撕碎徐檀兮這層波瀾不驚的皮。


    “給你一個忠告,”徐檀兮似乎並不忌憚她的“魚死網破”,依舊淡然自若,“去攔下來,不然你一定會後悔。”


    “那就看看,最後後悔的人到底是誰。”她撂下話,轉身撥了個號碼,陰著一張臉往外走,“郭律師,我父親的案子就麻煩你了。”


    “喬小姐放心。”


    十點四十,市警局。


    喬棟梁傳喚時間已經滿了二十四小時,他剛被帶出拘留室——


    王剛揣著兜笑眯眯地過去說:“不好意思咯喬副院長,得麻煩你再住幾天。”


    喬棟梁得意的表情瞬間僵化,他扭頭看律師:“怎麽迴事?”


    郭進章搖頭,示意他保持沉默。


    “曉鍾,你和大彬走一趟虹橋醫院,去把明麗麗請過來。”


    明麗麗三個字一出口,喬棟梁眼裏就慌神了,王剛因為案子而擰巴的五髒六腑順暢了。他把人帶迴拘留室,一隻手背在身後,走出了退休老幹部般休閑愜意的步伐,心想:徐醫生果然是王炸啊。


    十一點十分,虹橋醫院。


    明麗麗被警方緊急逮捕了,上車前,她請求:“能不能讓我打個電話?”她解釋,“打給我家人。”


    唐曉鍾是一位善解人意並且品德高尚的人民公仆:“可以,但得用我的手機,還得開免提。”


    明麗麗點頭,並且報了一串數字。


    唐曉鍾拿著手機,接通後,明麗麗叫了一句:“媽。”


    接電話的是她的婆婆廖氏:“你怎麽這個點打過來了?”


    她沉默幾秒,想了一套說辭:“剛剛臨時接到通知,我要出差了,得離開南城幾天。”


    “護士也要出差?”


    “不算出差,類似於醫學研討會那種。”


    廖氏不懂這些,就沒多問:“要去幾天?”


    明麗麗眼睛已經紅了,咬牙忍著快要爆發的情緒:“還不知道,讓我跟嬌嬌說兩句吧。”


    “嬌嬌,”廖氏喊孫女過來,“你媽媽的電話。”


    “媽媽。”


    女孩子年紀不大,嗓音軟軟糯糯的。


    明麗麗一聽見女兒的聲音,眼淚就止不住,她不敢哽咽,拚命裝得若無其事:“媽媽要外出幾天,你在家要聽奶奶的話知不知道?”


    “嗯。”


    “要好好吃藥,不要鬧性子。”


    “好。”過了很久,嬌嬌沒聽到媽媽作聲,“媽媽?你怎麽了?”


    明麗麗捂著嘴,眼淚流了一手掌,她死死咬著唇,不讓哭聲從指縫漏出來,緩了很久很久:“等媽媽出差迴來,說不準嬌嬌的病就好了。”


    小女孩單純,很相信媽媽的話:“那媽媽你要快點迴來。”


    明麗麗說好:“有病人來了,媽媽現在要去工作了。”


    “媽媽再見。”


    明麗麗掛斷手機,捂著臉,哭出了聲。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上車吧。”唐曉鍾遞給她一張紙巾,“你要是積極配合調查,也許法官會看在孩子的麵上判輕一點。”


    她不要輕判,她隻要她的孩子健康。


    她接了紙,說了聲謝謝,擦幹眼淚上車。


    “等等。”


    像冰淩融化的水滴打在石頭上,發出冰冰涼涼的音。


    真是一把好嗓子,唐曉鍾抬頭。


    他認得這人,徐醫生的男朋友。


    “容先生有事嗎?”


    他穿了一件到膝蓋的大衣,露出來的半截腿依舊修長得過分,那副不喜不怒也讓人驚豔的皮囊尤其適合這天寒地凍的冬天。


    唐曉鍾語文不行,不知道怎麽形容,就覺得這人給他的感覺像兜頭淋了一場霧蒙蒙的江南雨,把他淋得暈頭轉向,雖然有點冷,但很上頭。


    “能不能讓我跟她說幾句?”


    原則上不能,但他不是徐醫生家的嘛,而且讓唐曉鍾上頭的女人是不少,男人卻是頭一個,他給個特權吧:“不要太久。”


    他和大彬去旁邊守著,稍微留了點距離。


    “你是哪位?”


    明麗麗沒見過戎黎。


    他也不介紹自己:“喬棟梁是不是允諾了你,會給你女兒找骨髓?還給你申請重病救助?”


    虹橋醫院有個基金會,專門幫助重症的貧困患者,不過申請名額很難拿到。


    明麗麗的女兒是白血病患者,還沒有匹配到骨髓,而且她家裏也承擔不起高額的醫療費。


    喬棟梁的確允諾過她,會盡快找到合適的骨髓,並且給她補助名額。


    戎黎一句廢話都沒有,句句戳人軟肋:“他都自身難保了,你覺得他還會管你女兒的死活嗎?”


    明麗麗一時慌張,話脫口而出了:“還有喬——”


    她說了個開頭,意識到漏口風了,又立馬閉嘴,目光警惕地盯著戎黎。


    “你說喬端?”他側身站著,金色的太陽落在睫毛上,濃蔭蓋進眼底,是一汪深不見底的墨色,“她也會進拘留所,你到時沒準能見到她。”


    最後一句,明麗麗沒有聽懂。


    “好好想想,誰才能救你女兒。”留下話,他轉身。


    明麗麗在後麵追問:“你到底是誰?”


    他沒迴頭,風裹著冬天的寒意,把他的聲音吹過去:“我是徐檀兮醫生的家屬。”


    他在告訴她,應該怎麽站隊。


    十一點三十,jp地下電腦城。


    銷售姓曾。


    “先生這次想要什麽服務?”


    這是戎黎第三次過來,曾銷售已經認得他了,他不買電腦,買“特殊服務”,而且他每次來都戴著口罩和帽子,手套也會戴,雖然曾銷售看不見他的臉,但他這個身形、他這個撲麵而來的大佬氣質,還有他一擲千金的刷卡姿勢,都讓曾銷售對他難以忘懷、日思夜想。


    今天注定又是一個陽光明媚盆滿缽滿的好日子。


    “給我幾台追蹤不到的電腦。”戎黎說的是行內話,“我手速比較快,要靈敏一點的。”


    曾銷售明白了:“先生這邊請。”


    他把人領進房間,然後識趣地閃了。


    同一時間點,唐曉鍾正在給明麗麗錄口供。


    “這100克乙酰氨基酚是你申領的?”他把裝著領藥清單的自封袋推過去。


    明麗麗目光掃了一眼:“是我。”


    “藥呢?”


    她坦言:“給佟冬林注射了。”


    這句供詞就足以說明,佟冬林不是自然死亡。


    唐曉鍾繼續提問:“是誰指使你的?”


    她低著頭,不看對麵的刑警,兩隻手放在膝蓋上,左手指扣著右手指:“沒有誰指使我,我女兒病重,我最近狀態不好,精神老是恍惚,記憶力也出了問題,所以才用錯了藥。”


    隔著一層單向玻璃,大彬在隔壁搖頭:“曉鍾第三次問了,還是不肯說實話。”他歎氣,“又一個替罪羔羊。”


    明麗麗不肯指證喬棟梁的話,即便錄到了喬端自爆的口供,也很難給喬棟梁定罪。


    王剛倒不意外,喬家父女都是聰明人,不可能不留後路:“你去走訪一下,找找她替罪的理由。”


    “行。”


    十一點四十,某大v實名曝光了徐家千金。


    不多久,流量小花徐檀靈因為醜聞上了熱搜,曝光人隻發了視頻和截圖,沒有配任何文案。


    第一個視頻,徐檀靈掌摑助理。


    第二個是徐檀靈和經紀人的聊天截圖,裏麵有談到如何買水軍,如何給同風格的藝人潑髒水,如何搶資源。


    第三個視頻:徐檀靈母親溫女士宴請圈中導演,擠走預定的影視女主,讓女兒帶資進組。


    消息一出來,熱度一路飆升。


    顧氏財團今天上市了:【單純嬌俏小白花人設崩塌咯】


    最美最仙最紅最富的村花:【不靠家裏的敬業人設也崩塌咯】


    噢sedy:【人紅是非多,相信靈寶】


    時瑾在江織床上:【不罵不黑,全怪我眼瞎,粉轉路】


    被綠的周徐紡和薑九笙哭了:【當初我家妮姐被黑得有多慘,出來道歉!@徐檀靈v】


    靈寶的小肩帶:【抱住我家靈寶,造謠狗滾蛋!】


    【……】


    十一點五十,jp地下電腦城。


    “結賬。”


    曾銷售用手比了個數。


    戎黎放下一張卡。


    曾銷售刷完卡笑眯眯地遞還:“歡迎下次光臨。”他看不見口罩後的臉,隻能看見那比女孩子還要濃密的睫毛,還有眼角特別性感勾人的淚痣,很讓人心癢,不知道口罩下麵會是怎樣一張禍男殃女的臉。


    戎黎接過卡,走了。


    店裏的雜工小金伸長了脖子往門口看:“這人是誰啊?每次過來都戴著口罩。”


    賺到一大筆的曾銷售春風滿麵:“是金主爸爸。”


    小金:“……”


    “曾哥曾哥!”監控室的小李急急忙忙跑過來,“監控又壞了。”


    這個月第三次壞了。


    曾銷售好煩:“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


    小李也很懵:“不知道,好像是被病毒入侵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


    曾銷售想起了前兩次的情況,他迴頭,看已經走遠了的金主爸爸,一拍腦門:靠,金主爸爸好狠!


    十一點五十五,虹橋醫院。


    午飯時間到了,喬端還在副院長辦公室,她打電話質問那位收了她錢的大v媒體人:“怎麽迴事?我不是讓你曝光徐檀兮嗎?怎麽上熱搜的變成了徐檀靈?”


    對方姓姬,是女性。


    姬女士說:“我也不清楚,我分明連文案都編輯好了,發出來之後莫名其妙就換成了徐檀靈的黑料,現在我賬號都登不進去,你給我發的錄音也都不見了,跟見了鬼似的。”


    喬端不相信她,心裏一股火氣控製不住地往外湧:“不是你在耍我吧?”


    姬女士被她陰陽怪氣的語氣刺激到了:“你這話什麽意思?我尾款都沒拿到,你還懷疑我?徐檀靈是徐家最受寵的千金,我還沒那個本事弄得到她的黑料,就算我弄到了,我會蠢到拿去曝光?”徐檀兮就不一樣了,爹不疼娘不愛。


    姬女士也是氣毛了:“拿黑料去換錢它不香嗎?你動動腦子行不行!”


    喬端已經方寸大亂了,狗急了都跳牆,她還能冷靜。


    姬女士很煩躁,現在明麵上是她曝光了徐氏夫婦的心肝,還不知道徐家會怎麽報複她:“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得罪了什麽人,這手筆一看就是大佬,我可得罪不起。”


    她怒掛了電話。


    喬端立馬去翻手機,不見了,錄音都不見了……


    她急急忙忙地推門出去,沒走幾步,迎麵來了七八個人。


    “喬端醫生。”


    是衛生局和警局的人。


    喬端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為首的男人上前說:“我們收到舉報,你涉嫌學術造假、受賄、藥品偷稅、職務侵占等多項罪名,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所說都會記錄在案。”


    ------題外話------


    ****


    通知:接下來大概20天,每天更四千,不分章,更新在下午六點半之後


    主編爸爸下了命令,要我存稿爆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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