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點半,醫學會的人到了,一共四輛車,停在醫院門口。這個架勢,是有大事要發生了。


    小兒外科的周護士和蔣護士在護士站瞧熱鬧,兩人小聲在議論。


    “醫學會的人怎麽來了?”


    周護士說:“還能幹嘛,來查醫療事故。”


    蔣護士一臉震驚。


    “你還不知道?”周護士嘮上了,“前天送來的車禍患者,昨天傍晚人沒了,家屬今天去申請了醫療事故鑒定。”


    蔣護士昨天休假,不知道這事兒:“主刀醫生是誰?”


    “是喬副院長。”


    蔣護士目瞪口呆。


    周護士剛剛去樓頂的會議室送了趟茶水,聽到了不少內部消息:“我還聽說,是有人舉報了喬副院長。”


    副院長都敢舉報,膽子不小。


    蔣護士很好奇是哪位壯士:“誰啊?”


    “徐醫生。”


    “不是吧,大家都是同事,徐醫生又是董事,醫院要真傳出了什麽醜聞,以後不好經營,她的損失不是最大嗎?”


    周護士點頭附和:“誰說不是呢,也不知道徐醫生是怎麽想的。”


    一個聲音突然插過來。


    “一條人命沒了,你們覺得徐醫生是怎麽想的?”


    周護士迴頭,嚇得一磕巴:“護、護士長。”


    是蘇梅梅,小兒外科的護士長。


    她對上班劃水的兩位微微一笑:“去更衣室照照鏡子,好好看看你們身上這身白衣服。”


    別忘了,醫者仁心。


    周護士和蔣護士都低了頭,無地自容。人就是這樣,一旦習慣了權衡利弊,慢慢的,就會忘了善惡黑白。


    急診大樓的頂樓是會議室,喬棟梁正在發難。


    “開顱手術的時候,徐醫生你也在旁邊輔助,請問我有不規範的操作嗎?”


    徐檀兮沒有接腔。


    會議桌是長形的,最前麵坐的是方家的長輩,左邊首位是徐檀兮,右邊首位是秦昭裏。


    徐檀兮旁邊坐的是戎黎,秦昭裏旁邊是喬棟梁。


    喬棟梁更加義正辭嚴了:“病曆和用藥清單你都過目了,問題在哪?你說得出來嗎?”


    徐檀兮但聽不語。


    喬棟梁以為她無話可說,愈發的振振有詞:“我知道徐醫生你對我不滿,你要是不想我當這個副院長,直說就是了,我可以不幹,何必要這樣誣賴我,還平白連累了醫院的名聲。”


    他態度十分羞憤不平。


    徐檀兮還是不作聲。


    其他董事坐不住了,右邊第四個座位上的董事心急道:“徐醫生,你倒是說點什麽啊。”


    左邊第五個座位上的董事:“對啊徐醫生,醫學會的人都來了,這可不是什麽小事,要是沒處理好,會砸了醫院的名聲。”他也不敢說得太過分,請示性地詢問最前麵主位上的老人家,“您說是吧,方董?”


    這位老人家是方家的代表,他是徐檀兮姑丈方允唐的叔叔,按照輩分,徐檀兮喊他三叔公。


    “檀兮啊。”


    方三老爺子的大名叫方鼎鼎。


    徐檀兮很尊敬他:“三叔公您說。”


    一眾董事都等著老爺子表態。


    他摸了一把胡子,歪著頭在看戎黎:“這是你男朋友?”


    一眾董事:“……”這不是重點!


    徐檀兮臉有些熱,點了點頭。


    戎黎大大方方地讓人注目,手放在桌子底下,愛不釋手地在玩徐檀兮的手。


    方鼎鼎露出頗為滿意的表情:“長得還蠻俊的。”


    一眾董事:“……”


    某位董事:“咳咳。”


    方鼎鼎當沒聽見,時不時打量戎黎,對董事會的事不發表任何意見。


    虹橋醫院雖然是方家創辦的,但現在股份最多的是徐檀兮。


    老爺子指望不上了,股份第二多的秦昭裏也不表態,董事們麵麵相覷。


    “徐醫生,”還是左邊第五位,“你既然主張是醫療事故,總應該有理由吧?”


    徐檀兮終於開口了,她語速緩緩,問喬棟梁:“喬副院長,是你讓裴站長提前備血的,對嗎?”


    喬棟梁理直氣壯:“有什麽問題嗎?醫院有兩個稀有血型的病人,我提前備血怎麽了?”


    徐檀兮不緊不慢地道:“一個要心髒移植,一個要腎髒移植,手術時間都沒有確定,器官源也沒有,全血的保存時間不超過四十天,是哪位老師教你這樣備血的?”


    喬棟梁被懟得麵紅耳赤,梗著脖子反駁:“要腎髒移植的是天盛集團的公子,為了以防萬一,浪費一點血液又有什麽關係,這部分的損失葉董又不是不承擔。”


    還要狡辯。


    分明是殺人計劃定好了,確定要器官移植,才會提前備好血。


    “還有個問題,”徐檀兮沒有咄咄逼人,“你認識一個叫薛和平的患者嗎?他患有肺癌,在我們醫院確診的。”


    薛和平就是撞了佟冬林的那位肇事司機。


    喬棟梁想也不想:“不認識。”


    “18號那天,你在辦公室見過他。”


    他矢口否認:“是嗎?我忘了,我一天見那麽多患者,怎麽可能都記得。”他不耐煩地把話題帶過去,“徐醫生,少扯這些有的沒的,你有證據證明佟冬林患者是死於醫療事故嗎?”


    徐檀兮端起麵前的茶,小飲了一口,放下:“我從頭到尾都沒說過是醫療事故。”


    喬棟梁臉色頓時大變,拍著桌子站起來:“徐醫生,你在開玩笑嗎?不是醫療事故,你又是不讓火化,又是夥同家屬把醫學會的人請來,你到底想幹嘛?是要整我嗎?”


    比起他火燒眉毛的樣子,徐檀兮要從容得多:“喬副院長,你請律師了嗎?”


    喬棟梁不知道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眼皮直跳,有種不好的預感:“你想說什麽?”


    “不是醫療事故,”她音色柔柔的,擲地有聲,“是蓄意殺人。”


    全場嘩然。


    喬棟梁徹底方寸大亂了,失手打翻了茶杯:“空口無憑,你說是什麽就是什麽,你有證據嗎?”


    徐檀兮看了看手表。


    這個點,應該快到了。


    門開得很及時,警方到了:“證據當然得我們來找了。”為首的是王剛,他走進來,“喬棟梁先生,你涉嫌一起殺人案件,你可以保持沉默,也可以叫律師,請跟我們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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