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檀兮下樓的時候,秋花老太太已經迴去了。


    長壽麵放在了桌子上,碗裏有兩個荷包蛋。


    徐檀兮問李銀娥:“秋花奶奶送來的嗎?”


    “嗯。”


    她說:“我送點甜品過去。”


    李銀娥擺手:“我已經送了,冰箱裏的小蛋糕我讓老太太捎了一塊迴去,給笑笑嚐嚐。”


    徐檀兮去拿了保鮮膜,把長壽麵封好,她說:“戎黎還在睡,李嬸,你和關關先吃吧。”


    李銀娥也忙到現在,晚飯還沒吃呢:“那你呢?”


    “我等戎黎。”


    “他也不知道要睡多久。”徐檀兮勞累了一路,又忙活了一晚上,李銀娥勸她,“你先吃點,墊墊胃也好。”


    她說不用:“我剛剛吃了甜點了,沒有很餓,晚點我會叫戎黎起來,跟他一起吃。”


    多好的姑娘,再看看樓上那個醉鬼……真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李銀娥又想起另一茬了:“你腿好些了嗎?還疼不疼?要不要我去給你弄點跌打扭傷的藥酒來。”


    徐檀兮說不用了:“已經不疼了。”


    李銀娥看她走路,看著是沒什麽異常了,這才寬心:“關關,走,嬸帶你吃東西去。”


    戎關關也很想等哥哥一起吃,可是……他好餓:“好~”


    他開開心心地跟李銀娥吃飯去了。


    徐檀兮看了看牆上的鍾表,七點二十八,還早。


    她去拿了湯盆和開水瓶,往盆裏倒上熱水,把封好的長壽麵連著碗一起放在裏麵溫著,隔一段時間換一次水。她不知道戎黎會什麽時候醒,長壽麵不能二次加熱,麵容易斷掉,隻能這樣溫著。


    李銀娥和戎關關吃完晚飯後,在堂屋陪著徐檀兮一起等。


    牆上的鍾從八點轉到了十點。


    李銀娥見天色不早,就先帶戎關關去洗漱了,他不肯先睡,要等哥哥一起吃生日蛋糕。


    電視機開著,在放《恐龍一家》,戎關關坐在沙發上,腦袋一搖一晃,打著瞌睡。旁邊放了火盆取暖,李銀娥在織毛衣,時不時往火盆裏添些木炭。


    徐檀兮在繡花,她把繡繃放下:“關關。”


    戎關關眼睛快要睜不開了:“嗯?”


    “不等哥哥了,去睡覺好不好?”


    戎關關把頭搖成撥浪鼓,困得淚眼汪汪:“我可以等,我不困。”


    徐檀兮把自己那條毯子也蓋到他身上,扶著他躺下去一點:“要是冷,你就鑽到裏麵。”


    戎關關打哈欠:“好。”


    徐檀兮怕小孩碰到繡花針,把繡到一半的帕子收好,去樓上叫戎黎。


    他還在睡,窗簾沒有拉,月光灑在窗戶旁的桌子上,桌上的擺台裏放著女孩子的照片,照片裏的人兒坐在一張玫瑰椅上,兩手疊放在雙膝上,身穿旗袍,笑得溫柔端方。


    “戎黎。”


    徐檀兮走到床邊,輕聲喚:“戎黎。”


    他半張臉藏在被子裏,咕噥了一聲,睜開了眼睛,他睡得迷糊,神色有些茫然。


    徐檀兮把蓋在他臉上的被子往下卷了卷:“起來吃飯了。”


    戎黎抓住她的手,貼著臉蹭了蹭,他說:“我還很困。”


    可他晚飯隻吃了花生米。


    徐檀兮擔心他的胃:“吃了再睡。”


    他在她被子裏賴了一小會兒,才坐起來,扒拉了一下睡得亂七八糟的短發:“你什麽時候迴來的?”


    他聲音有點鼻音,不知道是因為喝酒了還是因為受涼了。


    “六點多就到了。”徐檀兮坐在床邊,伸手碰了碰他額頭,有點熱,但不是發燒,“酒醒了嗎?”


    她的手就很涼了。


    戎黎抓著她兩隻手,放到被子裏,放到自己暖烘烘的腹上:“我沒醉。”


    徐檀兮隨他怎麽說,不反駁他。


    “你去南城的寺廟做什麽?”戎黎問。


    她把手從被子裏拿出來,走到書桌前,從抽屜裏取來一個繡了花的青色荷包,遞給他。


    “先生,生辰快樂。”


    酒後的戎黎有點懵懵的,愣愣地接了,他打開荷包,裏麵是一個翡翠的平安扣,用紅色的線串著。


    他這才記起來今天是一月七號。


    “你去寺廟裏求的?”


    “嗯。”


    他拉著徐檀兮坐下:“怎麽求的?”


    徐檀兮說:“我捐了香火錢。”她還說,“捐了一千萬。”


    一個平安扣要一千萬,打劫嗎?


    平時花錢完全沒概念的戎黎有點心疼徐檀兮的錢:“那些和尚是不是騙子?”


    徐檀兮搖頭:“那個寺廟很出名的,捐的錢會拿去做公益,隻有很少一部分用來做平安扣。”她把平安扣給他戴上,“我也有一個,是我姑姑給我求的,求平安扣的時候,要在佛堂裏抄經文,姑姑說,不管它靈不靈,至少是很誠心的禮物。”


    她語速緩緩,告訴戎黎普渡寺的傳聞。


    很多很多年以前,有個富商捐錢擴建了普渡寺,寺裏的高僧贈予了他一塊平安扣。後來富商遇難,那塊平安扣替他擋下了一顆子彈,因而撿迴了一條命,普渡寺也因為那件事被許多人知道了。之後每年都有許多人去普渡寺求平安扣,不是都能求來,也不是給錢就能求來。


    戎黎其實不太信這個:“你抄了一天的經文?”


    “沒有那麽久。”她也沒說多久,把平安扣放進他領口裏,她輕聲細語地說,“大富大貴我已經有了,等於你也有了,所以我就隻向佛祖求了你平平安安。”


    他為什麽會喜歡徐檀兮呢?因為她把這個世界欠他的,都雙手捧給了他。她帶著滿身的光,走進他的深淵裏,把在黑暗裏苟延殘喘的他拉了起來。他怎麽能不喜歡她,他想把命都給她。


    他抱住她,眼睛有點紅:“對不起。”


    “什麽?”


    他認錯:“跟你置氣,不接你電話。”


    “沒有關係,是我先沒跟你說清楚。本來是想給你驚喜的,好像把你驚嚇到了。”


    他聲音悶悶的,鼻音很重:“嗯,我怕你走了不迴來。”


    徐檀兮退開一點,看著他的眼睛:“你怎麽這麽沒有安全感啊,是我表現得不夠明顯嗎?”那她說明顯一點好了,“戎黎,我很心悅你,特別特別心悅你。”


    她臉紅著,其實很害羞,可他愛聽,所以她放下了矜持。


    戎黎眼睛亮亮的,終於笑了,抱著她要接吻。


    他不懂技巧,就含著她的唇,輕輕地吮,有時候急切了,就會咬到她,咬完他又心疼地去舔。


    總之就是很不會……也很會。


    他鬆開一點點:“有沒有很重的酒氣?”


    他喝的是白蘭地,程及弄來的,說是天價,還讓他買單了。


    徐檀兮眼睛微微睜開一絲絲,動了情,瞳孔有些紅,小聲地嗯了一聲。


    戎黎鬆開她。


    她伸手抱住他:“沒有關係。”


    他在她唇上啄了一口,然後把她放在床上,他手撐在枕頭旁邊,俯身伏在她上麵,一點一點地親她,耐心好得不行。


    徐檀兮被他弄得脖子有點癢,也不躲:“你不餓嗎?”


    “餓過頭就不餓了。”


    “那先去吃飯?”


    “嗯。”


    他嗯完,繼續吻她。


    她藏在他懷裏,手抓著他的衣服,順從地承受。


    他耳朵通紅通紅的,喘得很厲害,退開一點,深唿吸了兩下,然後抱住她,不動了。


    “怎麽了?”


    “我緩緩。”


    “……”


    十分鍾後,兩個人一同下樓了。


    戎關關已經鑽在毯子裏睡著了,李銀娥把織到一半的毛衣放下,目光一頓掃視。


    喲喲喲,人麵桃花啊。


    李銀娥是過來人,都懂,為了掩飾尷尬,她假意咳嗽:“咳咳咳,關關睡著了,我抱他去睡覺,才十點多,不用著急,你們倆慢慢慶祝。”


    徐檀兮臉上剛下去的溫度又升上來了。


    戎黎把她往後麵藏了藏,心情特別好,眼角都是春意。


    李銀娥抱起戎關關,哎喲,太重了,差點閃到她的老腰。她抱著小胖團往屋裏去,走到門口,迴頭說了聲:“生日快樂啊。”


    戎黎說:“謝謝。”


    李銀娥把房門關上,放下戎關關,幫他蓋好被子,然後走到門口,把耳朵貼上去。


    “麵還是溫的,你先吃點麵,我去把菜端過來。”徐檀兮把溫在湯盆裏的麵端出來。


    “待會兒再吃,”戎黎隨她去廚房,“我幫你。”


    飯菜都蒸在鍋裏,還是熱的。


    徐檀兮做了很多菜,蒸了兩鍋。


    “都是你做的?”


    她把菜都放到托盤裏:“麵不是,麵是秋花奶奶做的。”


    戎黎接過托盤,端到堂屋去,徐檀兮拿了兩人的碗筷,擺好。


    “我以前都不過生日,因為沒有人給我慶祝,我自己也不記得。”他把兩把椅子拉近一點,坐著看她,他本就生了一雙特別顯乖的眼睛,這樣仰視著,虔誠又溫柔,“杳杳,你以後每年都給我過,可不可以?”


    徐檀兮頷首:“可以。”


    廚房還有一個湯,她讓他坐著,她去端來。


    他剛要跟著去,手機響了。連續來了三條短信,號碼他不認識。


    第一條:“我是秦昭裏。”


    第二條:“普渡寺的平安扣不是給錢就能求來的,杳杳在佛堂跪著抄了一天一夜的經書,才給你求了一塊,你要是敢負她,佛祖都不會饒你。”


    第三條:“她的膝蓋受傷了,這幾天別讓她碰冷水,別讓她爬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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