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地,營帳內驀然陷入一片死寂。


    歐陽璟愣在原地,被塵土和血漬浸染的臉龐仍保持著極為憤怒的表情,隻是深邃漆黑的眼眸中震驚之色逐漸被極端的仇恨所覆蓋。


    良久,他才冰冷而平靜的對歐陽驍說道:“你再說一遍。”


    從未見過歐陽璟會露出如此仇恨的神情,歐陽驍如同發現了奇珍異寶一般,眼睛裏迸發出詭異的興奮之情,他的笑容變得扭曲,上前捧住了歐陽璟的臉,笑道:“快看這張臉露出這樣的表情有多麽漂亮,若是被小溪看到,你猜她會不會被嚇得大哭起來呢?”


    說著,他極為惡劣的裝模作樣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似乎意識到自己說了多麽不該說的話,道:“哎呀,我怎麽忘了呢?小溪她的嗓子已經廢了,哭起來隻有那種尖利又吵人的呀呀聲,還是不要讓她見到了。”


    “我要殺了你!”


    異常的冷靜過後,爆發的是極端的憤怒與痛恨,歐陽璟怒瞪著雙眼,惡狠狠的盯著歐陽驍,他左右掙動著想要掙脫開身上的繩索,恨不能此刻就衝上去將歐陽驍千刀萬剮。


    或許在他心裏,早前還對歐陽驍存在著一絲愧疚與憐憫,然而從他得知歐陽驍傷害小溪的那一刻起,那一絲絲感情都被抽空了。


    見他如洪水猛獸般的眼神,歐陽驍並不感到畏懼,一無所有的人不需要對任何事情心生畏懼,因為他也沒有可失去的東西了。


    歐陽驍上前兩步,將匕首抵在歐陽璟的脖頸上,輕笑道:“她一個口不能言、手不能寫的廢人,卻還能得到沈慕飛的垂愛,你說這沈慕飛的品味是不是有異於常人?當然啦,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小溪是你的妹妹,她即便再醜再無風情,我相信沈慕飛都會接納的。”


    說著,他傾過上身拉近和歐陽璟的距離,額頭貼在了對方的額頭上,兩人就這樣彼此直視進對方的眼中,像是在用眼神與目光進行一場無聲的較量。


    見那雙漆黑的眸子裏終於有了自己的倒影,歐陽驍笑的眉眼彎彎,薄唇吐出的話語卻是傷人的利劍:“你記住,害小溪至此的不是我,而是你。誰叫她命苦,投胎成了你的妹妹?”


    “你竟然扭曲惡毒至此,當真無藥可救。”


    歐陽璟停止了掙動,惡狠狠的盯著歐陽驍,語氣異常冰冷的開口說道。


    而在他的身後,他正在用一柄短小精悍的尖刀奮力割著手腕上的繩索,他必須要去把歐陽溪救出來,他想或許醫術高超的妙玲能有辦法將歐陽溪從苦海中解救出來。


    對他的小動作毫無察覺,此刻滿心都是被複仇的快感所充盈的歐陽驍聞言隻是笑的更加愉悅,他伸手拈起一縷散落在臉側的碎發,纏繞在指尖,道:“這樣的話我已經聽了不下無數遍,無論扭曲也好,惡毒也罷,隻要你們這些人過得痛苦,我就會過得很快活。隻有這一點,最重要了。”


    “所以你就不惜所有來報複別人,甚至殘害無辜的人,是嗎?”歐陽璟加快手中的動作,他要保持和歐陽驍這如此痛苦的對話,以轉移他的注意力。


    歐陽驍不置可否的反問道:“無辜?誰又何曾真正的無辜?歐陽溪她無辜嗎?那被她無情拋棄的柳傾桐怎麽會代替她嫁到這裏來呢?說到底你們兄妹都是自私之人,沒資格來指責我。”


    不等歐陽璟迴應,他繼續說道:“說起柳傾桐,見你是將死之人,那我便再告訴你一件事,我要讓你在九泉之下也難以安寧。”


    他的嘴角勾起惡劣的笑容,用手中的匕首來迴擦著歐陽璟胸前的傷口,道:“柳傾城嫁給了沈白衣,與她的妹妹傾桐一起成了服侍浣月國太子的妃嬪。心愛的女人投入別人的懷抱,這種滋味如何呢?”


    “你休要信口雌黃,傾城她不是那種人。”


    縱然嘴上這樣說著,但歐陽璟的心中還是一沉,他不由得想起出征前夜他們月下對酌的情形,想起柳傾城酒後表達出的種種哀怨,以及……曾在浣月國時柳傾城與沈白衣的種種曖昧的互動。


    歐陽驍挑眉一笑,轉身走到一旁取來了一柄染血的佩劍,扔到了歐陽璟的麵前,道:“這把劍你應該還認識吧?若我所言有假,那這柄劍又該如何解釋呢?”


    躺在地上的那柄劍,劍身輕薄而修長,劍柄上的紋路也十分秀雅,上麵沾染的星點暗紅色血跡刺痛了歐陽璟的雙眸。


    這柄劍他當然認得,那劍柄上的花紋還是他親手繪製的,是他專門為柳傾城打造的獨一無二的護身佩劍。


    他抬眼看向歐陽驍,沉聲問道:“傾城現在何處?你若是敢動她半根毫發,我定會叫你挫骨揚灰。”


    “喲,璟哥的威脅讓我好生害怕啊。”


    歐陽驍戲謔的假裝畏懼的退後兩步,轉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不過你來找我尋仇也沒用,一是你沒有這個機會,二來娶柳傾城的人也不是我,你要是想報仇,就等來世去找奪了你心上人的沈白衣吧。”


    說完,他用幹淨的錦帕擦了一下手中的匕首,將上麵的血跡抹去,歐陽驍緩步走到了歐陽璟的麵前,將擦得鋥亮的匕首抵在他的頸間,道:“該說的都已經說了,我這便送你走吧。”


    正當他想要手上用力的那千鈞一發之際,歐陽璟手上的繩索也被他及時割斷,他強忍著胸口傳來的劇痛,猛然向後撤身的同時,手臂橫檔打掉了歐陽驍手中的匕首。


    歐陽驍沒料到他竟然還有反手的機會,更沒想到歐陽璟身上還暗藏著刀具,他自知功夫不如對方,再加上方才說了許多刻意激怒對方的話語,所以當手上的匕首被打落在地之後,歐陽驍猛聲高唿“救命”。


    守在大帳門口正在打盹的士兵驚聞帳中傳來唿救聲,短暫的驚訝之後立即反應過來,衝進了帳中。


    而歐陽璟本想就此解決了歐陽驍,但轉念一想,他不能浪費時間,眼下當務之急是要逃離軍營去找柳傾城和歐陽溪,和歐陽驍糾纏隻會讓他錯失逃離的最佳時機。


    於是,在那些守衛衝進大帳的同時,歐陽璟提起那柄他為柳傾城打造的佩劍趁亂衝出了營帳。


    歐陽驍見他似欲逃走,連忙揮開想要向前來攙扶他的士兵,道:“他要逃了,快點去追!”


    經過他這一番提醒,那些衝進來的守衛這才發現在混亂之中似乎有一抹人影的奔了出去,他們開始又轉身朝著帳外去追,但為時已晚。


    歐陽璟捂著胸口的傷,強忍著疼痛運起輕功,在奔向軍營門口的時候,正好在半途中遇上衣衫整齊的沈慕飛。


    記得先前他被士兵押往歐陽驍的營帳前,曾聽到沈慕飛稱自己要去休息,沒想到他竟然會出現在距離歐陽驍營帳不過數十步開外的空地上。


    歐陽璟也顧不得思索他出現在此的原因,運起輕功直奔沈慕飛而去,手中長劍劃破夜空,斬殺兩名護衛之後,他成功的將沈慕飛控製了。


    沈慕飛垂眸看了一眼加在自己脖子上的佩劍,怒道:“歐陽璟果然好本事,但你別忘了,你的妹妹還在我手上。”


    “那我也要提醒你一句,別忘了我在山穀中跟你說的話。若是小溪受到半分半毫的傷害,縱然拚著一死,我也要拉上你陪葬!”


    歐陽璟伸手拉住沈慕飛,將他拉在身前擋住自己,麵對立即圍上來的士兵,他厲聲喝道:“若不想他受傷,你們速速讓開一條路來,再牽一匹快馬,否則刀劍無情!”


    沈慕飛見他態度十分強硬,方才眼中麵上都難掩憤怒之意,他知道若不答應他的條件,隻怕歐陽璟真的會做出同歸於盡之事。


    想到他剛剛得到軍權,距離自己的夢想僅有一步之遙,沈慕飛自然舍不得在此關鍵時刻丟了性命。


    他連忙伸手揮退周圍的士兵,催促道:“還愣著做什麽?快點滾開,備馬!”


    歐陽璟始終將長劍架在他的脖頸上,挾持著沈慕飛退到了軍營的門口,而那些手持刀劍的士兵也緊張兮兮的一步步跟著他們兩人到了軍營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歐陽璟的長劍身上,生怕他做出傷害沈慕飛的事情。


    人人都知道沈慕飛是當今聖上最為寵愛的皇子,若是他那金貴的身體受了傷,隻怕他們這些近身侍衛都會受到牽累而遭殃。


    雙方僵持著退到軍營門口的空曠處,已經有人備好了馬匹,在確認馬匹並沒有被動手腳之後,歐陽璟沉聲對沈慕飛說道:“煩請王爺隨在下走一遭。”


    說著,他伸手一抓沈慕飛的肩膀,帶著他飛身落於馬背上。


    不等沈慕飛有任何反應,歐陽璟一揮馬鞭,身下坐騎在蒼茫的夜色中猶如離弦之箭,朝著遠方奔去。


    待他們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歐陽驍才跌跌撞撞的跑了出來,他環顧四周沒有見到歐陽璟的身影,而是看到一群士兵呆呆的站在軍營門口麵麵相覷不知所措,他隨手抓來一名小兵問道:“這是怎麽迴事?都愣在這裏做什麽?”


    那名小兵簡單的說了一遍方才的事發經過,歐陽驍聽完又急又怒,情急之下踹了那名士兵一腳,怒道:“一群廢物,還愣著做什麽,還不快追!”


    見他發怒,那群侍衛也不敢再耽擱,連忙上馬去追,可夜色茫茫,他們又哪裏找得到一個刻意隱藏蹤跡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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