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璟迴來的時候,天色已經變得很暗,幾乎很難辨別出來人的麵目。


    宋毅遠遠瞧見有一抹人影朝這邊走來,心裏緊張的要死,他從腰間抽出佩劍,兩手交握住劍柄護在胸前,他將瑾嵐和柳傾城護在身後,隨時準備衝過去作戰。


    柳傾城被點中穴道,無奈在樹下倚坐了半日,此刻全身酸痛難受,她遠遠望見一抹熟悉的人影朝這邊走來,再看宋毅滿身戒備的模樣,她頗為激動的想要坐直身子,卻根本動彈不得。


    聽到身後傳來的動靜,宋毅更加緊張。


    他連忙往後撤了幾步,走到柳傾城的身邊,輕聲道:“你別再掙紮了,對方還不知道是敵是友,你千萬別把他引過來!”


    瞧他真是萬分緊張的模樣,柳傾城感到有些好笑,她微微眯起眼睛盯著那抹越走越近的身影,認出了那熟悉的身形後,她稍微安心了些,卻並沒有立即告訴宋毅,而是慵懶的倚在樹樁上,看著他緊張兮兮的模樣,嘴角還噙著狡黠的笑容。


    宋毅就那樣雙手握著劍柄,目不轉睛的盯著那抹身影越走越近,直到對方跨過一片荊棘來到他眼前時,他才看清楚對方俊美無暇的麵容。


    他長長的籲出一口氣,甩手將長劍扔到了一旁的地上,整個人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一般鬆懈下來,道:“嚇死我了,就不能過來的時候通個信嗎?我還以為是敵人發現我們了呢!”


    歐陽璟上前為柳傾城解開了穴道,聽到宋毅的話,他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道:“是敵是友,還得靠宋公子的說服能力了。”


    他的話意味深長,並且對宋毅給予了極為深厚的期冀。


    宋毅感覺很是驚詫,直起身子正準備要問他話裏的意思,就聽見旁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聽起來像是有很多人在慢慢靠近。


    他立即警覺的站了起來,剛要開口問究竟發生了何事,就見從四周的叢林裏同時衝出許多士兵,手執長矛短劍將他們團團圍住。


    柳傾城顧不得身體的疲累與酸痛,她急忙從地上站起身來,警惕的看向四周包圍他們的士兵,而宋毅也慌慌張張的從地上撿起自己方才扔掉的長劍,擺出一副正經禦敵的模樣,還不忘紳士的將瑾嵐護在身後。


    見柳傾城將手掌按在了腰間的佩劍上,歐陽璟上前緊緊握住她的手,沉默的衝她搖了搖頭,表示不要輕舉妄動。


    他的反應,令柳傾城陷入了迷惑之中。


    歐陽璟斷不是那種任人宰割之人,更不會因受到脅迫而出賣同伴的下落,為何這次會帶著如此多的士兵前來他們的暫時藏身之地呢?


    眼下形勢並不明朗,她不好將心中的疑惑問出口,也無法得知歐陽璟此去半日究竟遇到了何事,她也隻能暫時遵從歐陽璟的意思,緩緩收迴了準備抽劍的手。


    而那些被歐陽璟引路而來的士兵也並沒有任何威脅的動作或話語,為首之人顯得很是恭敬有禮,問道:“請問閣下就是奉天太守的公子嗎?”


    宋毅緊張的握著劍柄,聽到他的問話,連連點頭道:“我就是。你們是誰的手下?”


    為首之人並不迴答,隻是繼續問道:“不知閣下有何證明身份的信物?小人也好向武大人交差答複。”


    聽他提到了“武大人”,宋毅意識到這些人可能是武宗直的手下,他先是迴頭看了一眼歐陽璟,隻見昏暗的天色之中對方衝他微笑著點了點頭,他內心瞬間有了底氣。


    宋毅將手中的劍移到一旁,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件,遞到那人的麵前,道:“這是我爹親筆書信,交代我務必要親自交到武大人的手中。”


    那人想要接過來仔細瞧瞧,卻被宋毅倏然抽迴手,而撲了空。


    宋毅將那封書信寶貴的收迴到懷裏,道:“你方才沒聽到嗎?是要本小公子親自交到武大人手中,讓你見識一下已算是最大的讓步了。”


    “可是,單憑一封信……”


    宋毅見他仍是猶豫,他立即打斷對方的話,道:“速速帶本公子去見武大人,他見了我,一切自然分明了。”


    這時,歐陽璟也開口說道:“這位小哥,武大人的吩咐是命人親自來請宋公子到軍營一敘,若是耽誤正經事,隻怕這罪責不是在場所有人都能承擔的起。”


    聞言,那為首的士兵也不敢再耽擱時辰,他隻是轉頭看向身邊的幾人,輕聲吩咐道:“請幾位上馬,速速折迴軍營。”


    宋毅鬆了口氣,跟在那幾名士兵的身後穿過茂密的叢林,向著路旁備好的馬匹走去。


    趁著走路的機會,他悄悄撤到歐陽璟的身旁,輕聲問道:“這究竟是怎麽迴事啊?怎麽會招惹來官兵呢?”


    歐陽璟淡淡的看了一眼周圍的士兵,簡單的迴答道:“武宗直被趕出了殷州,現率領一幫手下駐紮在殷州邊境,此乃絕佳良機,一切就靠你了。”


    說完,他還意味深長的拍了拍宋毅的肩膀,深邃的眼眸中蘊含著無法忽視的期冀之色。


    宋毅莫名感覺到肩膀上的責任又重要了一些,除了沉重的壓力之外,還有一份無法名狀的光榮與自豪,他不可自製的想象著自己完成勸說武宗直的重要任務後,他的父親會對他刮目相看的情景。


    他甚至開始幻想,全天下的百姓因為他成功將武宗直等人拉入勤王聯盟而脫離水深火熱的生活後,將他奉為英雄人物的情景。


    到時候,他就能拍著胸脯的到大漠北戎王薑成的麵前,理直氣壯的提親迎娶薑瑜過門了。


    當然,一切都被他的幻想所誇大了,他將一切也想得太過美好順利了。


    宋毅接受了光榮使命,就連走路的架勢都變得有些大搖大擺起來,他挺直了腰背走到事先準備好的馬匹麵前,動作難得利落瀟灑的翻身上馬,活像是悲壯的英雄一般率先出發,在士兵的帶領下前往軍營。


    歐陽璟、柳傾城和瑾嵐也跟著上馬,緊跟在宋毅的身後,向著東北方向的軍營出發。


    大約過了半盞茶的時間,一行四人來到了軍營,宋毅翻身下馬,被帶往了一個較為寬敞的營帳,而歐陽璟三人則被暫時安置在另外的營帳之中,周圍布滿兵力嚴密看守。


    這也算是有個暫時落腳歇息的地方,柳傾城在營帳之中舒展放鬆了一下手腳,緩解半日不得動彈所帶來的酸痛感。


    而瑾嵐則呆坐在一旁,望著跳動的燭火發呆,不知在想些什麽。


    柳傾城活動了一下身體之後,她走到歐陽璟的麵前,道:“這究竟是怎麽迴事?你怎麽會直接把人待到樹林裏了呢?”


    歐陽璟輕聲解釋道:“我打聽到殷州城內這兩天發生的事,武宗直已經與朝廷的軍隊反目,所以我才會現身,將計劃全部告訴了他。”


    “他難道就輕易的信了?”柳傾城不敢置信的問道,頓了頓,她又加了一句,“那為何他還會找宋毅去談話?你不怕宋毅那張嘴把事情搞砸?”


    聞言,歐陽璟輕笑了一聲,示意她稍安勿躁。


    “我曾與武宗直有過幾次交集,所以我對他為人算是比較了解。隻要宋毅能夠說服他,聯盟此事為真,那武宗直不會有所猶豫。”


    歐陽璟拉住她的手,輕聲道:“放心,今日我與他已有過深層次的交談,他對新皇的霸權政治已是痛心疾首,再加上前兩天朝廷軍無故奪他殷州,他更是有諸多不滿,一切就靠宋毅了。”


    柳傾城聽他如此說,心裏稍微安心了些。


    既然歐陽璟都已經如此放心的帶領武宗直的士兵來到密林裏,想來他是有十足的信心,她也無需太多擔心了。


    然而,他們兩人的交談卻被瑾嵐盡數聽在了耳中。


    瑾嵐放空的心思被他們的對話所吸引,雖然通過簡短的一番對話,她並不能完全了解事情的起因和經過,但是她卻抓住了歐陽璟話中的重點——“聯盟”。


    想必歐陽璟他們出現在邊城,就是為了拉攏那位武大人加入所謂的“聯盟”,她又隱約聽到此聯盟似乎與新皇帝有關,聽他們言語之間對朝廷的政治手段頗有不滿,仔細一推理,瑾嵐的心猛然一沉,莫非他們是要聯合起來推歐陽驍下馬?


    這些日子,她雖然遠離蒼夏王朝的政治中心,甚至隱身於浣月國境內希望能重新開始生活。但是,她還是會下意識的收集關於歐陽驍的一切消息。


    她自然知道,歐陽驍成為了蒼夏王朝的新一代霸主,也知道他強硬的政治手腕似乎惹了許多怨言,但是她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會過分到令這麽多人想要聯合起來反叛朝廷。


    這個推理太過震驚,瑾嵐一時間無法輕易消化。她保持沉默的呆在燭火旁,靜坐了一夜。


    而翌日清晨,宋毅功德圓滿迴到此營帳時,歐陽璟和柳傾城從沉睡中清醒過來,不等他開口說話,單看他的表情,他們就知道事情成功了。


    隻是興奮勁兒還沒有過去,柳傾城突然沉了臉色,她警惕的環視了營帳四周,最終沉聲問道:“瑾嵐人呢?”


    聽到她的疑問,歐陽璟這才注意到瑾嵐已不知何時消失在了營帳之中。


    他立即想到昨夜的對話,暗道不好,是他和柳傾城太過疏忽了,竟忘了瑾嵐還在一心牽掛歐陽驍。


    宋毅急忙遣人到軍營四周去尋,卻沒有發現瑾嵐的身影,她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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