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璟和柳傾城一連行了三天,馬匹也逐漸有些吃不消,於是在第三天傍晚,他們決定暫時在附近的一座荒山中歇息一晚,待坐騎恢複體力之後,再行上路。


    天色逐漸黑了下來,山中漸漸彌漫起一層淡淡的薄霧,白色的霧氣在夜色之中顯得有些迷幻色彩。


    歐陽璟將兩匹馬拉到一棵樹下綁好,任由它們悠閑的開始吃草,他到附近打了一隻野兔,迴來時正好見到柳傾城已經抱來柴火,於是兩人開始為晚餐忙碌。


    盯著跳動的篝火逐漸將叉在樹枝上的野兔烤得焦黑,歐陽璟突然生將目光投在一旁的柳傾城身上,眼神中有一絲愧疚之意。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你跟在我身邊,便總是過著如此流離失所的日子,你可曾後悔過?”


    “後悔?”柳傾城淡笑著挑了下眉頭,轉眼看進他深邃漆黑的眼眸之中,那裏有跳動的火焰,還有自己坦然的微笑,“我做事,何曾後悔過?”


    她的迴答萬分篤定,沒有絲毫的猶豫與停頓,目光溫和淺淡,令歐陽璟的心底升起一股愛憐之意。


    他坐近了幾分,伸出一隻手將柳傾城攬入自己的懷中,他將下巴擱在她的額頭上,兩人在跳動的篝火前緊緊依偎著,似乎外界的一切風起雲湧都與他們無關。


    此刻的他們,隻屬於彼此,不被世事所累。


    枕著他的肩膀,柳傾城隻能靜下心來,就能聽到他強有力的心跳聲,這令她異常安心。


    她像一隻慵懶的貓咪一樣在歐陽璟的懷中蹭了蹭,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恬淡的笑容:“你知道嗎?在你被抓走的那些日子裏,我每天都在想你,可也每天都在怨你。”


    聞言,歐陽璟沒有說話,隻是加大了手上的力氣,將柳傾城摟的更緊。


    他知道柳傾城為何會怨,那是出於關心和擔憂而產生的怨。


    柳傾城輕輕歎了口氣,伏在他的懷中,輕飄飄的聲音在寂靜空曠的山野之中顯得有些飄忽:“你什麽都不同我講,便被帶走了,我每天都在提心吊膽的過日子,心想著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可以再見到你。”


    用手輕柔撫摸著她的發絲,歐陽璟偏過頭在她的額前輕輕落下一吻,聲音有些沙啞的說道:“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你明知我會擔心,為何還不肯同我說出你的計劃呢?難道你認為,若是我知道了一切,我會拚命阻攔你嗎?”


    柳傾城突然直起身來,翦水秋瞳亮晶晶的盯著歐陽璟的麵龐,不想錯過他的任何細微的表情反應。


    見他隻是專注於烤兔子而默不作聲,柳傾城突然心裏一沉,她傾過上身,伸手捧住歐陽璟的麵龐,讓他無法避開自己的注視。


    “根本就沒有什麽計劃對嗎?你束手就擒,根本就沒有想過會出來,對嗎?”


    柳傾城的眼中滿是受傷的神色,她定定的注視著歐陽璟,她在等他的答案。


    然而,許久之後,歐陽璟隻是淡淡的將手中烤好的野兔遞到她麵前,俊美無暇的臉上是淡淡的笑容:“烤好了,拿去吃。”


    香氣撲鼻,令人不禁食指大動,但柳傾城卻全然沒有想要接過來的心思。


    她隻是冷冷的將他的手推開,態度十分強勢:“為何不迴答我?”


    歐陽璟見她如此固執,他輕歎口氣,將野兔重新放迴到篝火之上,防止它變得生冷。


    “並非沒有計劃,我與皇上商定好要先麻痹歐陽驍,再找個機會可以帶著玉璽逃離皇宮,這樣便有機會可以與歐陽驍抗衡。隻是計劃並不完整,因為中間可能會出現許多無法預知的變數。若是我將這件事告訴你,你肯定不會同意我去冒險。”


    火光不停跳動著,映在他漆黑的眼眸中,有一種獨特而別致的魅力,引人移不開目光。


    “我知道你會擔心,但我卻不想讓你更加擔心,所以隻能對你隱瞞了其中的一些事。若是犧牲我一個,就能換來所有人的自由與安寧,我願意自縛雙手任人宰割,因為那樣值得。”


    “你真的以為,歐陽驍就單純的隻是想要殺了你一個人嗎?”


    柳傾城的眼中突然有晶瑩的淚水充盈,她忍著鼻酸,強力鎮壓著內心洶湧的情緒,道:“他想要的是報複所有人,他要看到所有人都痛苦,他要親手摧毀所有人的希望,難道經過這麽多事,你還是看不明白嗎?”


    “我懂,這些我早就看透,所以最開始的時候我就曾經警告過你,不要和歐陽驍有所往來。”


    歐陽璟點了點頭,他偏過頭,認真的看著柳傾城含著眼淚的眼眸,道:“隻是我和皇上一樣,都曾希望他能懸崖勒馬。”


    畢竟是曾在一起成長的人,眼睜睜的看著他走上眾叛親離的錯誤道路,他會為歐陽驍感到惋惜。


    但是,這並不代表縱容,他知道一次次的退讓隻會讓歐陽驍變本加厲,所以他必須要站出來,站到歐陽驍的對立麵,抽出長劍與他進行殊死一搏,才有可能會阻止他繼續錯下去。


    這也是他願意冒險被捕的原因,歐陽璟知道,隻有令歐陽驍完全卸下戒心,才有可能給予他更為沉重的打擊,他才有可能帶著歐陽溪、月黛等人逃出生天,才有可能令局麵有轉圜的餘地。


    他伸出手為柳傾城擦去眼角的濕潤,嘴角勾出一抹溫柔的笑意,道:“慶幸有你和妙玲在暗中相助,我們現在不是很安全、順利的逃出來了嗎?歐陽驍也自認為他已經掌握了天下大權,事情如此順利,為什麽要哭?”


    柳傾城抬起手,用袖子狠狠抹了一把自己的臉,苦笑道:“是啊,我為什麽要哭?我根本就是瞎擔心,反正你自己一個人也會挺好的,我幹嘛整天為了你提心吊膽的?”


    知道她是在說氣話,歐陽璟伸出長臂,強硬的將她重新摟入懷中,道:“是我的錯,我不該對你有所隱瞞,害你如此擔心,都是我的錯。別在生氣了,好嗎?我們現在不是好好的麽?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柳傾城不是會輕易掉眼淚的人,然而她卻為了身邊的這個男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像個柔弱不堪的孩子一樣傷心難過,最重要的是,她聽到他的解釋之後,根本沒辦法真正對他生氣,這讓她感覺非常無力。


    是的,一種強烈的無力感吞噬了她。


    或許,愛情就是有如此神秘的力量,會讓人在不知不覺間就有了弱點,有了無數次想要割舍卻根本無法狠下心來的無力感。


    她趴伏在歐陽璟的懷中,抽動了兩下肩膀,沒好氣的捶了一下他的胸口,聲音悶悶的說道:“我餓了,要吃雞腿!”


    歐陽璟聞言淡淡一笑,他將兔腿扯下來遞到柳傾城的鼻尖晃了一圈,寵溺的笑道:“雞腿沒有,倒是有兔腿,你吃不吃?”


    見柳傾城隻是嘟著嘴巴不肯與自己講話,他故意收迴了手,歎氣道:“既然你隻想吃雞腿,那便暫時委屈你的肚子一晚上,明天到了有煙火的人家,我再去給你討雞腿吃,這隻野兔我就獨自享受了。”


    說著,他就作勢將那香噴噴的兔腿往自己的嘴邊送。


    柳傾城笑著捶了他一拳,上前搶過了他手中的美味,沒好氣的說道:“那我隻能委屈一下,嚐嚐你這村野匹夫烤的野味了。”


    “我是村野匹夫,那你豈不是成了鄉村山姑了?”


    歐陽璟淡笑著傾過上身,捧著她的臉龐,偏過頭用嘴巴從她手中的兔腿上撕下一塊肉,送到了她的唇邊。


    柳傾城含著笑作勢躲避,但男人的侵襲帶著不容拒絕的野性與霸道,那塊肉最終消失在兩人膠著的唇齒之間,唯有濃鬱的香味證明它曾經存在過。


    短暫的不愉快,被一個吻輕易化解,大概這就是愛人之間獨有的默契與魅力。


    然而,兩人之間的甜蜜很快就被樹林中突然傳來的異常聲響打斷,歐陽璟警覺的抽出腰間佩劍,下意識的將柳傾城護在了懷中。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他長劍一揮,猛然將旁邊的篝火段斬斷,而柳傾城也眼疾手快的將她方才從山溪打來的水潑在了篝火之上,火焰瞬間熄滅,兩人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柳傾城也將手按在了腰間的軟劍之上,趴在歐陽璟的胸口,側耳傾聽林中的動靜。


    她單膝跪在地上,準備隨時站起來迎接敵人的侵襲。


    而歐陽璟也運起內力,仔細辨別著樹林中的異常聲響傳來的方向,他微微垂下頭,黑暗之中,他的麵色異常沉重,附在柳傾城耳邊輕聲說道:“小心跟在我身邊,對方來頭不小,似乎有幾百人。”


    聞言,柳傾城的心驟然一沉,她下意識的屏住了唿吸。


    幾百人?!縱然歐陽璟武功再高,能以一當百,但是若來人果真有上百人的話,那他們不宜迎戰,否則隻會是一場同歸於盡的死戰。


    眼下,還是要隱藏身形比較妥當。


    正當柳傾城思考該如何更好的避免令人發現時,樹林中窸窸窣窣的聲音突然停了,似乎對方也察覺到了他們的存在。


    歐陽璟摟緊了柳傾城,輕聲道:“小心,他們來了。”


    話音未落,隻聽長劍出鞘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周圍黑暗的叢林中突然冒出許多黑影,將他們兩人團團圍住。


    完了,這下逃不掉了。


    柳傾城看著突然冒出來的黑影,心中頓時湧起一股悲壯和絕望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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