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眉宇間還透著幾分青澀稚嫩,倒像是個心思單純的少年,性子倒和歐陽溪很像。


    歐陽璟先前覺得他有些聒噪,此刻隻覺得他個性倒不失可愛之處,於是他隻淡淡地點點頭,目光放柔了幾分。


    柳傾城腳步沒停,硬著頭皮向城中的一家酒樓走去。


    看她如此反常,宋毅雖心有疑惑,但此刻他的心思完全被深奧的武學所吸引,也沒空去照顧柳傾城的心情,隻一直纏在歐陽璟身邊問東問西,希望他能收自己為徒。


    當然,歐陽璟完全沒有打算接受他的請求,但他仍靜靜地聽著,偶爾抱之以微笑,令宋毅感覺到自己有很大希望可以拜師學武。


    這樣做倒不是為了戲耍宋毅,而是隻有這個方法,能讓他遠離柳傾城的身邊。


    三人一行來到城中最為繁華的天香樓,雖然酒樓內已人滿為患,但老板見到賓客中有宋家小公子的身影,立即安排最上等、安靜的雅間,並附送滿桌的好酒好菜。


    在湖心飄蕩了很長時間,早就餓肚子的柳傾城入座之後就開始低頭吃飯,完全沒有與歐陽璟搭話的意思。


    歐陽璟卻也不惱,隻是靜靜地坐在她身邊,偶爾會提起筷子幫她夾菜,提醒她不要著急。


    宋毅一會兒看看柳傾城,一會兒又看看這位不肯報上姓名的大俠,隻覺得這兩人的關係非比尋常,又有一種說不出的奇怪。


    看大俠的舉止應當與柳傾城非常親密,然而柳傾城卻對他的態度異常冷淡,甚至帶著一種刻意的逃避。


    正處於熱血青春的少年,雖向往男女之情,卻又青澀懵懂,宋毅決定還是先不要過問他們之間的事,現在首要的事是填飽自己的肚子。


    然而,宋毅個性活潑開朗,向來喜歡與人聊天說笑。


    此刻席間有三人用膳,卻寂靜得隻剩下碗筷碰撞的聲音。


    從雅間外傳來的熱鬧笑聲很快讓宋毅沉不住氣,他轉頭看向柳傾城,笑道:“傾城,待會兒吃完飯我就帶你去那九重寶塔,好不好?正恰馬上就是七夕,最近半個月都有花燈可以看。”


    “好啊,那你能不能把寶塔包下來,不許旁人入內?”


    柳傾城說完,故意朝歐陽璟的方向看了一眼。


    宋毅自然不知她的意圖,有些為難地說道:“那樣豈不是太過霸道?而且人多才熱鬧,大家一起燈塔賞夜,豈不美妙?”


    “那樣鬧哄哄的,又擠得慌,哪裏美妙?”


    柳傾城賞了他一個白眼,突然了然地淡笑道:“我明白了,你不過是怕你爹知道後又要教訓你,原來宋小爺也會有如此膽小的時候。”


    雖然知道她的是用激將法,但宋毅卻還是挺起胸膛,拍著胸口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道:“我長這麽大,還不曾聽到有人說我膽小!那我就為你包下整座寶塔,今夜隻需咱們三人一起登頂!”


    “是兩個人!”柳傾城連忙糾正,為使宋毅明白自己的意思,她指了指自己與宋毅,再次強調到:“你和我,兩個人!”


    “怎麽?大俠不去嗎?”宋毅將疑惑的目光投向一直沉默不語的歐陽璟。


    見柳傾城又要說話,歐陽璟趕在她之前衝宋毅連連點頭,淡笑道:“宋小公子誠心相邀,在下自然要去。”


    “那就太好啦!”


    宋毅抓住機會,連忙坐到他身邊套近乎,問道:“說起來,小弟還不知道大俠尊姓大名呢!”


    歐陽璟見他與柳傾城相處不過短短幾天就已如此熟絡,沒準兒以後會威脅到自己與柳傾城的感情。


    為防止這種事情發生,他如實報上名諱,又轉頭含笑地看向柳傾城,笑如春風道:“我是你傾城姐姐的夫君。”


    “歐陽璟!你休要胡言亂語!”


    柳傾城情急之下,倏然站起身來一手扯住歐陽璟的衣襟,用極為犀利的眼神表達自己的憤怒。


    而歐陽璟卻淡定地拍拍她的手背,安撫道:“這件事遲早要宣布的,你莫要生氣。”


    宋毅滿臉驚訝神色,嘴巴張大得似乎能塞下一顆雞蛋。


    半晌他才迴過神來,半信半疑地看向柳傾城,訝異道:“傾城,你成親了?我與外公怎麽都不知道?”


    “別聽他瞎說,我都不認識他,怎麽成親?”


    柳傾城滿臉慍色,那神情看在宋毅眼中,隻覺得她不過是在賭氣,反而更證實了歐陽璟的話。


    歐陽璟不由分說地握住她的手,對宋毅說道:“傾城性子向來如此,喜歡正話反說。她來柳州的這幾日,還要多謝宋小公子費心照顧。”


    “呃,好說好說,”宋毅連連擺手,道:“我們本是親人,談不上費心,都是應該的。”


    “話雖如此,但身為傾城的夫君,我還是要登門拜謝以表心意才對。”


    歐陽璟特意著重“夫君”二字,聽得柳傾城心神動蕩。


    而宋毅心中竟然有股說不出的失落,但轉念一想,他見那歐陽璟氣勢威武不凡,想必定能配得上傾城,如此想來倒也釋然了。


    酒足飯飽後,柳傾城被歐陽璟強行拉著手,一路隨著宋毅去往城西的九重寶塔。


    此塔相傳是前朝帝王為討妃子歡心,特意在柳州行宮旁命人建此寶塔,塔簷鉤角迂迴之處皆用金玉鑲嵌,為的是在熠熠陽光中燦爛奪目。


    雖然寶塔矗立在此曆經百年風沙,早已失去往日奢華表象,卻依舊巍峨不倒,反倒多添了幾分威嚴之氣。


    時至今日,柳州城民不忍寶塔廢棄,於是每當夜幕降臨後,都會有不少人登上寶塔欣賞夜景。時值佳節,更會有人登高慶賀。


    離開天香樓不久,柳傾城抬眼便能遠遠瞧見張燈結彩的寶塔矗立在蒼茫的夜色中。隨著人群的方向走去,很快他們便來到了塔前。


    隻見九重寶塔巍峨挺立,熙熙攘攘的人群沿著木質樓梯向上登頂,幸好燈籠高懸,照的塔內如白晝般明亮,這才不至於發生碰撞或跌倒的情況。


    宋毅苦惱地撓撓頭,道:“人這麽多,我就算想包下來,百姓也未必都聽我的。”


    柳傾城見他還在為方才的一句戲言苦惱,笑著拍拍他的肩膀,寬慰道:“好了,我開玩笑的,你怎麽還當真了?”


    宋毅一聽,眉頭頓時舒展開來。但看到木梯上擠滿的人,他又煩躁起來,道:“塔內這麽多人,雖隻是九層樓高,但看此前情形,恐怕一個時辰也難登頂!”


    “快七夕了嘛,大家肯定都想和心愛之人一起賞夜景,可以理解!”


    柳傾城打趣道:“以後你找到一位心儀的女孩子,到時候記得提早將這裏封起來,到時候就能不受旁人打擾了。”


    歐陽璟聽到她的話,心中一動。


    他繞到塔側仰望了一下,隻見寶塔大約有四十丈高,心中已然有了把握。


    他走迴柳傾城身邊,問道:“你可願與我一同欣賞夜景?”


    柳傾城沒有迴答,隻是用下巴指指擁擠的人群,道:“就算想也沒辦法上去,更何況我根本就……啊……”


    她後麵的話因突如其來的失重感變成驚訝的尖叫,緊接著又因淩空躍起的刺激變成興奮的笑聲。


    她牢牢抱住歐陽璟的腰身,頭緊貼在他堅實的胸膛,滿臉興奮地的看著地上的人影逐漸變得遙遠而渺小,而懸掛在塔簷的紅色燈籠地在她身邊向下落去,她知道自己在飛!


    也隻有運起輕功時,這個女人才會老老實實地待在自己懷中,表情才會那麽輕鬆而動人!


    歐陽璟垂眸專注地看著懷中的柳傾城,目光如水般溫柔。


    禦風而上的感覺實在太過美妙,柳傾城抬眼看向歐陽璟,鳳眸中滿是歡喜,她大聲笑道:“你再抱緊我幾分,速度再快點!”


    歐陽璟心中動容,他以突出的塔簷作為著力點,用盡全力滿足柳傾城的願望。


    就這樣,在眾人的驚唿聲中,歐陽璟抱著柳傾城飛身而上。而那些驚訝的目光與議論之聲,通通與他們無關。


    最高頂也幾乎沒有容人之地,歐陽璟幹脆縱身抱著她在最頂層的塔尖落地。由於塔頂以較為平緩的曲線搭建屋簷,所以柳傾城能很穩地立於一片屋瓦之上。


    她展開雙臂唿吸著最為新鮮的空氣,清麗絕倫的臉上再無方才的慍怒之色,之聲最為純粹的笑靨。


    歐陽璟站在她身旁負手而立,一輪清月下,兩人倒像是一對出塵絕世的神仙眷侶。


    放鬆好身心,柳傾城在塔頂上坐了下來,看著塔下渺小如螞蟻的人群,她輕歎口氣,淡笑道:“可憐的宋小公子,又被我們拋棄了。”


    “兩人之間,本就無法容忍第三人。”


    歐陽璟居高臨下地垂眸望著她,意有所指地說道。


    柳傾城挑眉一笑,話語中不掩譏諷之意,道:“真不敢相信這句話會從三妻四妾的璟王爺口中說出來。”


    “娶陸辛,是情非得已。”


    歐陽璟在她身邊坐下,兩人肩並著肩,少有的和諧。


    “娶柳傾華,也是情非得已?”


    “本是如此,但遇到你,是天賜的緣分,”歐陽璟轉頭認真地注視著柳傾城的眼眸,堅定地說道:“你注定屬於我。”


    夏夜的晚風都帶著暖意,輕柔地卷起兩人的發絲,在空中繾綣相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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