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岸後,歐陽溪一直昏厥不醒。


    柳傾城也顧不得脫下被水浸透的衣衫,打著冷戰用現代的救生方法按壓歐陽溪的胸部,直至她猛地抬起上身吐出慌亂中吸入的池水。


    見到歐陽溪蘇醒,眾人這才鬆了口氣。


    歐陽溪神色複雜地看著在她身邊同樣渾身濕透的柳傾城,怔愣良久說不出話。


    柳傾城似看透了她的心思,抬手指了指站在一旁正擰衣服的人,道:“是他救了你,不關我事。你謝謝人家吧。”


    循著她的手勢,歐陽溪轉頭看見那是一位麵相俊秀的男人,看他年紀應與自己相仿,她支起身體羞澀地點點頭,道:“多謝公子相救,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那人迴身淡淡一笑,聲音溫和謙厚,道:“在下簡陽,是王爺的門生。方才隻是舉手之勞,姑娘不必掛心。”


    此時,歐陽璟的聲音在不遠處傳來,他看到池塘邊聚集著許多人,簡陽又衣衫濕透,疑惑道:“出了什麽事?”


    聽到他的聲音,眾人紛紛躬身行禮。


    簡陽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道:“方才事出突然,人命要緊,沒和王爺打招唿便急忙奔來救人,還望王爺恕罪。”


    “無妨,你身上衣衫盡濕,還是先去換身衣裳,免得受涼。”


    歐陽璟吩咐身邊的侍女翡翠帶簡陽下去換衣服,這才看到心愛的妹妹竟同樣落魄地坐在地上。


    他急忙衝過去,將妹妹摟在懷裏,厲聲問道:“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隻見陸辛從人群中站出來,道:“方才我與溪妹在池邊賞魚,誰知姐姐竟也來了。我們三人本相安無事,誰知姐姐見溪妹嬌俏可人,便諷刺王爺……諷刺王爺您麵相醜陋,我與溪妹聽不過去,與她爭執兩句,誰知道竟害的溪妹失足落水。”


    “是這樣嗎?”歐陽璟垂頭看著懷中的妹妹,眼神溫柔如水。


    這番話半真半假,有誇大的成分。


    歐陽溪先下意識地看了陸辛一眼,又轉頭看了一眼打著冷戰的柳傾城,她狠下心縮在哥哥寬厚的懷裏,閉上眼搖搖頭道:“不是。”


    陸辛心中一驚,暗唿不妙,這丫頭實在靠不住。


    “那究竟是怎麽迴事?你告訴我,我為你做主。”歐陽璟柔聲細語地安慰妹妹,話語中有安穩人心的力量。


    歐陽溪沒有立即迴答,隻是掀開裙擺,露出青紫的膝蓋,道:“有人故意踢了我一腳,我這才沒有站穩掉入池塘。”


    歐陽璟向來將這唯一的妹妹視若瑰寶,縱然她調皮犯錯,自己也不忍苛責。


    誰知今日竟有人下此狠手,他豈能視如無睹。


    烏金麵具下鐵青著一張臉,他厲聲喝道:“是誰?!竟這樣狠毒!你若主動站出來,我或許還會輕饒幾分,若是毫無悔過之心,別怪本王不能容你!”


    這話字字擲地有聲,令在場聞著無不心驚膽顫。


    陸辛咬著嘴唇心中慌亂,不停用手指攪動著帕子掩飾畏懼的情緒。


    正在她猶豫著要不要站出來承認時,隻聽歐陽溪偎在哥哥懷中小聲說道:“是王妃,但我相信她、她不是故意的。”


    “哈?小妹妹你這不太厚道啊!”柳傾城無辜受屈,對這個天真的姑娘刮目相看。


    雖然自己未能親手救她上岸,但也好歹曾毫不猶豫地為她跳入河水中。本沒指望她能感激自己,但她也從未想過歐陽溪會反過來汙蔑自己將她踢入水中。


    不用想,這肯定是陸辛從中使壞。


    柳傾城斜眼瞪了一眼陸辛,轉過頭卻正對上歐陽璟冰冷的目光。


    早已習慣他用這樣的眼神看待自己,柳傾城不以為意地站起身來,道:“你若想找我算賬,那也等我換身衣服再說。”


    說完,她便在綠蘿的攙扶下頭也不迴地走了。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歐陽溪心中有愧,畢竟她曾看到柳傾城義無反顧地為自己跳進河裏。


    她輕輕地拉拉歐陽璟的衣衫,小聲說道:“哥,王妃方才為了救我自己跳進了水裏,我想她也不是故意的。這次就算了吧,好嗎?”


    歐陽璟將她打橫抱起,柔聲安慰道:“這些你就別管了,我抱你迴去換衣服,今日不許再亂跑了。”


    “哦。”歐陽溪蜷縮在他堅實的懷裏,不敢再說話,任由他抱著往自己居住的羽林軒走去。


    陸辛也不敢多言,隻默默地跟上,吩咐人去叫太醫為歐陽溪診脈。


    迴翊荷居的路上,綠蘿委屈地說道:“王妃,您總這樣不做解釋,隻會讓您與王爺的嫌隙越來越深,何苦呢?”


    “他最疼愛這個妹妹,自然不會疑她。歐陽溪說我踢了她,那就是我踢了她。我怎麽多做解釋,隻會讓歐陽璟覺得我是在狡辯。”


    柳傾城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她揉揉酸澀的鼻尖,道:“多說無益,還是趕緊迴去換身衣服,我快凍死了。”


    “是,王妃身體要緊。”


    迴到翊荷居後,綠蘿抱來兩床棉被給凍得瑟瑟發動的柳傾城裹上,心疼地說道:“雖然已經快入夏了,但池水還是涼的很,王妃方才浸在水中太久,身上又帶著月事,被冷水這麽一浸,怕是要難受許久了。”


    “沒事,忍一忍就過去了。”


    “王妃稍候,我把裙子拿去烤一下,這樣王妃穿上的時候也更暖和些。”


    “多謝。”


    綠蘿酸著鼻子忍淚跑出了寢殿,她真心替王妃感到委屈,這樣一個對待下人都溫厚有禮的人,怎麽可能會狠心將郡主推入水中?


    隻是,她不過是一個人微言輕的婢女而已,縱然去王爺麵前將一切事實說出來,恐怕也不會被相信。


    她隻能盡自己所能照顧好王妃,不讓她在吃穿用度方麵費心。


    穿上被烘熱的衣裙,柳傾城感覺心裏也有絲絲暖意,隻是還來不及和綠蘿說話,寢殿的門已經被人粗魯地從外麵踹開。


    她循聲看去,隻見歐陽璟沉默不語地站在寢殿門口。


    他就靜靜地站在那裏,身上散發的氣勢卻格外逼人。


    柳傾城走到他麵前,問道:“你是來找我算賬的?”


    歐陽璟依舊不做聲,隻是用尖銳的目光盯著她,負在背後的雙手因心中的憤怒而緊握成拳。


    兩人之間的氣氛瞬間變得凝重起來,預示著有一場難以避免的暴風雨即將來臨。


    歐陽璟跨步邁入寢殿,一步一步徑直逼近柳傾城,短短幾步的距離,他的目光自始至終沒有從她的臉上離開。


    柳傾城任他以如此壓迫性的姿勢靠近,目光坦然而堅毅地接受他的審視,她挺直腰杆,絲毫不肯退縮。


    明明昨日還為一壺酒笑作一團,今日兩人卻有劍拔弩張之勢。


    看著她傾城絕豔的臉龐,歐陽璟莫名有些恍惚,似乎昨夜的談笑風生隻是他的一場夢。


    如今夢醒了,他依舊要冷著臉、寒著心。


    “你沒有什麽要向本王解釋的嗎?”


    熟悉的話,她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次聽到了。


    柳傾城嗤笑一聲,不知是在嘲弄他還是自己:“認識你之後,我們之間交談最多的恐怕就是這句話了。你總是要我解釋,而我覺得根本沒有解釋的必要。”


    “所以王府內總會如此多事。”


    烏金麵具幾乎遮住他所有的表情,令人捉摸不透他此刻的心思。


    柳傾城突然覺得有些可悲,不,她是身為紅月這個局外人在為王府裏的每個人悲哀。


    權貴加身的歐陽璟被他的權力所累,不僅無法獲得帝皇家的信任,還要整日生活在皇上為他安排的兩個女人糾纏不休的爭鬥中。


    陸辛與柳傾城亦是不幸的,她們的婚姻不僅沒有建立在愛情基礎上,更嫁給了一個再神秘複雜不過的男人,她們甚至從未見過他的真正麵目。


    兩個人麵對麵地失了神,誰也猜不透對方究竟在想什麽,霎時間,氣氛變得古怪起來。


    還是歐陽璟先開了口,他轉身坐到書案旁,看了一眼案上擺放的史書,沉聲道:“你一直在看史書?讀史使人明鑒,你可曾中悟出什麽道理?”


    “我隻是看著玩,思想覺悟沒你們那麽高。”


    “對漢朝呂後與戚夫人,王妃怎麽看?”


    “王爺不用試探,我沒有爭寵的心思,更何況你也並非漢高祖。”


    柳傾城迴答的很直接,她知道先前的種種言行早已令歐陽璟認為她是個囂張跋扈的女人,她也沒必要再為自己爭辯。要知道,像陸辛這種兩麵性格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隻要陸辛肯就此罷手,我或許會考慮對以往的事既往不咎。隻不過看今天的事,她不惜犧牲你的妹妹也要嫁禍我,那麽我便不能坐以待斃。”


    “你的意思是,推小溪入水的人是陸辛?”歐陽璟抬頭問道,深邃的眼神格外懾人。


    “當時她被我挾製,想掙脫的話自然要用別的事引開我的注意力,可憐你那個天真的妹妹,被人當槍使。”


    “但小溪對我,從不說謊。”


    “你看,我們又陷入了死循環。我解釋了一切,到最後還是迴到你最初的懷疑上,我說了等於白說,對你而言都是廢話。”


    聽到這話,歐陽璟意有所指地問道:“你敢說你從未對我說謊?”


    “我……”


    柳傾城猶豫了片刻,她隱瞞自己是紅月的身份應該不算謊言吧?畢竟這種事說出來恐怕大家都不會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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