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吳巡撫從親兵手中接過賬簿卻並不翻看,而是隨手扔在案上,然後指著廳外之人說道:“我不看這些,我隻問李大人,你要如何處置這些人?”


    李景搖搖頭笑道:“吳大人忒也性急了些,你不看這些人的罪狀,就問我如何處置麽?大人還是看完以後再說吧。


    見李景態度還算恭謹,吳巡撫悻悻地拿起賬冊翻看了一下。


    但是隻看了幾眼,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翻看了一會兒,吳巡撫晃了晃手中的賬冊疑惑道:“李大人,這上麵記錄的確實無誤?”


    李景笑了笑道:“我跟河南的地方官沒仇。”


    李景剛說完,巡撫旁邊的布政使道:“吳大人,我看一眼好麽?”


    吳巡撫點點頭,隨手把賬冊遞給他。


    布政使接過,看了一會兒,也是臉色大變,隨手又把賬冊遞給下手的參政。


    接著堂內一眾官員便把賬冊傳看了一圈。


    帶眾人看完,李景冷笑道:“各位大人可看清最後的數字了麽?好家夥,我從山西調來十五萬石糧食,又從各處糧鋪購買了近五萬石糧食,加一起也隻有不到二十萬石,這些人居然貪墨了我六萬多石糧食。你們說,我應該如何處置他們啊!”


    吳巡撫搖搖頭道:“李大人,雖然本官沒有看到口供,但本官相信大人不會哄騙我等。隻是李大人可無權處置這些官員,這些官員貪墨賑災糧食,自有刑部和大理寺審理定罪。”


    李景冷笑道:“吳大人可知,河南已有災民造反?”


    吳巡撫微微一怔,不明白李景為什麽突然跳開話題,說起災民造反來,不過想起李景的出身,吳巡撫隨即釋然。


    點了點頭,吳巡撫說道:“此事本官亦有耳聞,並且已經發了傳票,命下麵的官軍圍剿。”


    李景笑了笑:“大人可是要把這些造反的災民全部殺掉?”


    吳巡撫急忙搖搖頭道:“那自是不能,災民造反也是無奈,隻要把為首之人殺了,民亂便可平定。”


    李景點了點頭,這個吳巡撫倒不是個糊塗人,但是卻不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


    笑了笑,李景接問道:“大人剛才說災民造反也是無奈,不知災民為何無奈造反?”


    吳巡撫皺了皺眉,這麽簡單的問題反複問我,當我是三歲小孩子麽?


    猶豫了一下,吳巡撫還是說道:“自是沒有吃的,逼急了這才造反。”


    李景笑著接道:“那請問吳大人,災民平定以後該當如何處理?”


    吳巡撫心裏大罵,這還用問麽,自然是放糧賑災。


    心裏剛罵完,猛然明白李景的意思,下麵都是這樣的官員如何賑災?如果這些官員做事認真,把糧食及時發放,災民何至於造反?


    李景從山西一共運來十五萬石糧食吳巡撫是知道的,也知道李景從各處糧鋪購買了近五萬石糧食,糧食的總數共是二十萬石。


    現在李景手裏尚有糧食三萬餘石,開封府和河南府各有一萬多石,李景剛來河南時發放了五萬石糧食,也就是說被貪墨的六萬多石糧食,是從這次給下麵的州縣發放的十萬石糧食裏麵出的。


    六成!竟然貪墨了六成!


    李景給災民放糧的標準是每人十斤糧食,一石糧食大概是一百多斤,能發給十個人,六萬石全部發放,能發六十萬人。


    如果把這六萬石糧食發給災民,災民豈能造反?


    也就是說災民造反,這些官員其實是罪魁禍首。


    李景這次還擔著安置受災民眾的責任,下麵這些官員把災民逼得造反,最後責任卻要李景承擔,而且這些糧食都是李景出錢買的,貪墨糧食,就等於是貪李景的錢。


    跟李景相處的這段時間,吳巡撫也仔細地了解了一下李景的性格。


    李景這個人極好說話,隻要是認真做事,哪怕沾點兒小便宜,或者是犯點兒小錯,李景都不會在意,甚至看到一些官員認真做事,李景還給這些人獎賞。


    但是對那些不聽話,不認真做事的官員,李景卻絕不客氣,換做吳巡撫可能會嗬斥一頓,李景則直接就是撤職。


    做事不認真尚且撤職,這些人貪墨救災糧食,李景要準備怎麽對付他們不問可知。


    見吳巡撫沉吟不語,李景看了看吳巡撫,又往在座諸人身上掃了一眼,然後接道:“吳大人,災民造反,傳到皇上的耳中,李某肯定是要擔幹係的,但是大人身為河南巡撫難道就不擔幹係麽?還有在座的諸位大人,難道你們就沒有幹係麽?”


    眾人聞聽心中一凜,災民造反一旦傳入皇上的耳中,一個辦事不利,治下不嚴的罪名是跑不掉的,搞不好就得撤職罷官,而出現這樣的事情,全是拜這些貪墨的官員所賜。


    想到此,眾人頓時同仇敵愾,真恨不得親自拿刀子砍了這些貪墨的官員。


    不過他們終究不敢做主殺了這些官員,這些官員最低的也是七品的縣令,暫時免了他們的官職是可以的,要處置問罪,還得大理寺審理以後才行。


    要是他們下令殺了這些官員,罪名同樣不小。


    見眾人不置可否,李景正色道:“諸位大人,現在河南已經出現民變的苗頭,如果不能盡快安撫民眾,局勢勢必愈演愈烈。李某以為,當務之急便是平息災民的怒氣,迅速穩定民心。李景請諸位大人前來,隻是將此事告於諸位大人,至於處置這些官員出現的後果,自有李某一人承擔。”


    眾人聞聽都是暗暗苦笑,李景真要殺了這些官員,在座的同樣脫不了幹係,起碼一個監管不力的罪名是跑不掉的,不過跟民變比起來,這個罪名還是可以承擔的。


    想明其中利害關係,吳巡撫拱了拱手道:“李大人,此事自不能讓你一人承擔,本官身為河南巡撫,治下出了這麽多貪墨的官員,督管不力的罪名是跑不掉的,這些人連累本官,本官自不會放過他們,李大人要如何做,本官一力支持。”


    李景點點頭,知道吳巡撫剛才的表態,實際上代表了在場所有官員,隻要這些人同意,他便再無顧忌。


    其實李景跟這些官員說這麽多,為的就是拖他們下水,否則他何必這麽囉嗦,早就下令把那些貪官給殺了。


    看了在座諸人一眼,李景起身朗聲說道:“既然如此,那李某便不客氣!來人!將這些貪官奸商給我斬了,然後將頭顱傳至各處,曉諭民眾,儆示各級官員!”


    身邊親兵聞令,出了正堂,大聲宣布李景的命令。


    聽說李景要講他們斬首示眾,一眾官員大驚。


    其中一人高聲叫道:“李景,你一介武夫,竟敢擅殺地方官員,你這是要造反麽?”


    那人話音剛落,旁邊一名士兵上去就給了他一個大嘴巴:“他媽的,你是個什麽東西?竟敢稱唿我家大帥名諱!實話告訴你,這就是在河南,要是在山西,早他媽砍了你的狗頭!”


    罵完,那士兵喝道:“把這些狗日的嘴給我堵上,免得他們罵出什麽難聽的汙了咱家大帥的耳朵。”


    一眾士兵接了命令,上前撕下那些官員的衣服,然後迅速堵住這些人的嘴巴。


    接著那士兵喝道:“帶走!”


    眾士兵當即一人拽著一個,往衙門外麵拖去,期間有反抗掙紮的官員,免不了被拳打腳踢一頓。


    看到這些士兵對李景如此忠心,如此霸道,堂內一眾官員無不目瞪口呆。


    過了一會兒,那親兵迴報:“啟稟大帥,犯人共計一百三十二人,已全部斬首。”


    說著一揮手,一群士兵端著托盤走進堂內,每個盤上都放著一顆人頭。


    在場眾官員看了心裏都是一陣哆嗦,這李景實在是太狠了,一百三十多人,說殺就殺,一點都不含糊。


    見眾人一個個麵如土色,李景擺了擺手道:“命人把這些人的頭顱帶迴他們各自的治所示眾。”


    那親兵領命,對眾士兵一揮手,士兵們端著托盤魚貫而出。


    士兵們出去以後,眾官員過了好一會兒才醒過神來,再看向李景時,目光已經變了。


    笑了笑,李景說道:“諸位大人受驚了,現在咱們說一下接下來怎麽做吧。”


    眾官員忙道:“李大人請說。”


    李景點點頭,正色道:“咱們現在要解決兩個問題,首先,自是那些參與民變的百姓,這個交給我來處理。第二,就是災民們怎麽辦?此次河南腹地受災,波及民眾一百餘萬,靠我一人之力,根本救濟不過來,必須要群策群力才行。”


    眾人聞聽連連點頭,知道李景所言不虛,李景就算再有錢,也不可能供養一百萬人吃飯。


    捋了捋胡須,吳巡撫沉吟了一會兒說道:“李大人所言不假,這麽多人靠李大人一人肯定是救濟不過來的,必須得齊心協力。


    本官以為,首先得讓那些民眾自救,災民房屋被淹,卻未必盡毀,屋內應該尚有存糧,曬幹以後還是可以食用的,這個可以緩解一部分壓力。


    另外,各級衙門府庫尚有沒有解往京城的賦糧,必要時可以打開府庫,開倉放糧。


    再有就是各地的糧商地主,咱們可以出錢購買他們家裏的存糧,隻是府庫空虛,到時還需李大人相助。”


    李景點點頭:“這個沒有問題,需要多少銀錢,李某一力承擔。”吳巡撫見李景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下來,心裏暗暗佩服,這人別看行事霸道,但是跟他一起共事,卻是暢快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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